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顧長月做事都很認真,即便是歸類物品,她也能夠心無旁騖。
一線天峰谷的一級棕熊皮毛,風雪森林的下品靈草,所有靈幻妖狼的牙齒,當她全部整理妥當的時候,已經夕陽西下。
從早晨到下午,中間只用了半個時辰時間休息,剩下的時候都在忙活。
現在的她只有練氣二層的實力,要將三樣看起來簡簡單單的東西整理完畢並且不出差錯,很不容易。
靈氣感知和實力成正比,若是實力越強,靈氣感知能力便越精準。
眼見兩開的玫瑰花窗被夕陽染紅,遠天一線映下紅紅的一線兒,忙碌的一天總算可以結束了。
此刻,遠遠的天樞峰上忽然響起曠古空靈的鐘聲,層層疊疊地重合在一起,又是三聲兒。
綿延的大山靈氣迴盪,濃郁的靈氣像是薄霧般聚聚散散,縈繞在上空。
顧長月最後記載完一卷玉卷,才長長地鬆了口氣,然後從一堆雜物中站起來,舒展了下已經疼痛無力的雙臂。
早晨從半山上來還未待休息片刻,她便直接投入了工作當中,如今才感覺到什麼是精疲力盡。
實在累得難受,竟然恨不得立刻就倒在地上開始入眠。
這種感覺有些渺遠,又有些熟悉,可一時間她卻想不起來怎麼回事兒。
宗務處的大門打開,陸陸續續的弟子從大廳中離開,不過多久就只剩下不多的幾人,大廳中顯得極為安靜。
陳輕舞從靈晶交換室出來。
顧長月忽然想到,難怪以前看陳輕舞那般大方,據說靈晶交換室當值的弟子都很富有。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忽然想到這個。
陳輕舞注意到她的目光,愣了愣,似乎想說些什麼,可是最後卻只是衝她笑笑,沒有上前搭話,自顧自地離開了宗務處。
劉青山站在儲物室門邊,看了眼陳輕舞,收回攔在顧長月眼前的手,驀然開口道:「陳輕舞是個目的性很強的女修,也是個聰明的女修,與她結識不是好事,但也未必是壞事。」
顧長月驚疑,不自覺地看向劉青山,不明白他為何會忽然說這些。
劉青山一臉慈祥,笑瞇瞇地道:「她很富,在外峰,或許句屬她靈晶最多了。」
顧長月一呆,不明白劉青山為何要出此之言。
劉青山又道:「以你現在的身份,初來浩然,沒有師承,到了練氣四層的實力,往後若想要突破,沒有好的藥材恐怕不行,而好的藥材對於你們這樣的新晉弟子來說,足實貴的可怕。」
顧長月漸漸有些恍悟。
小花忍不住在丹田中道:「阿月,你竟然是要晉級了。」
它明顯有些驚訝,也有些不敢置信。
顧長月卻真正的明白了,自己體內的感覺為何那般怪異,原來是練氣二層突破晉級的預兆。
前世歷經九百年挫折,她的實力已然非凡,每一次晉級遇到的情況都是天色異樣,體內血脈澎湃,倒是忘記了最初之時,晉級其實是很微妙的感覺。
她看著劉青山,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除了感謝。
方才陳輕舞看她,隱約間憑借靈氣感知感受到了她體內靈氣的波動,好在劉青山及時出手,攔住了陳輕舞的感應。
對於她這種實力微弱的弟子,晉陞多得小心翼翼,早早兒地被宣揚出去,若是有心人意圖破壞,那麼就是終身的悔恨。
由此,顧長月看著劉青山的目光變得複雜。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幫助一個新晉弟子。
劉青山看出她心中所想,平靜地道:「不用你回報,老夫我也是受人所托而已,只是沒有想到你剛來子峰便開始晉級,冥陰之體果真不容小覷,我想那個人若是知道的話,定然也會驚喜。」
顧長月想了想,覺得除了顧長風,便沒有人會這般關照她了,可上次她拒絕了顧長風的好意,以顧長風的性子,不會暗地裡找人幫村她,只會當著她的面,咄咄逼人地要她接受。
若不是顧長風,那會是誰?
半響後,她終於道:「師兄和劉真人是認識的吧?」
劉青山倒是不隱瞞,直言道:「劉真人是我親族的侄兒。」
顧長月張了張嘴,有些糾結,劉真人她要喚一聲師叔,劉青山她則喚作師兄,而劉真人卻是劉青山親族侄子。
也是,修仙大派本就講究實力,實力強就佔上位,弱就只有被淘汰。
不過劉真人似乎太關照她了一些。
即便劉真人惜才,卻也真的不會做到這一點吧?
她不確定,只好問道:「難道這是劉真人的意思?」
劉青山卻不言,只笑道:「不管是不是劉真人,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提高實力。」
顧長月皺了皺眉,一臉茫然。
到底是不是劉真人?
她在懷疑,她不願意輕易相信旁人。
小花知曉她心有疑惑,道:「阿月,先不管其他,下山再說,你需要打坐晉級,這個人無論是好意還是有意,但至少他現在
對你沒有加害之心。」
顧長月覺得小花言之有理,毫不猶豫地道:「長月謝過劉師兄」
劉青山滿意地點了點頭,道:「你且下去吧,太清殿不容許弟子晉級,你必須適時趕往自己的住處,路上也不用太過擔憂,我已經用靈氣將你的氣息與外界阻隔,旁人看不出你有晉級的傾向。」
顧長月欠身告辭。
走之前,劉青山又提醒了一句,「還有,記住我方才說過的話。」
他方才說過的話,就是陳輕舞很聰明,不會輕易得罪旁人,尤其是有利用價值的旁人,而且她很富有。
顧長月想,劉青山的意思恐怕是要她利用陳輕舞對她的心思,從陳輕舞身上謀取些許利益。
要這樣麼?
下山的路上她有些茫然。
重生以來,她只想著晉陞實力,卻從未想過要利用旁人。
修仙之途恐怕並非只有利用旁人才能夠成功吧?
思及此處,不想體內的徵兆忽然變得明顯,她忍不住吸了口氣。
她能夠感受到,身邊的靈氣在不斷竄入她的體內。
不能在半路上就晉陞吧?
可沒有人幫她護法,若是被人從中打斷的話,那她就一輩子也休想修仙了。
「小花,想想辦法。」
小花道:「我用鬼火給你壓制住,但可能會有些疼。」
顧長月咬牙切齒地道:「寧可疼死也不可一輩子也不能修煉,你儘管壓制住。」
小花怔了怔,歎了聲:「你可真勇敢。」
顧長月看不到的地方,它的枝葉美麗茂盛,看不出絲毫擔憂,反倒極是滿意。
幽藍色的鬼火如同蓮花,幽幽地開放。
顧長月只覺得一股陰戾的氣息在體內掀開,瞬間沉寂在地獄般的恐怖絕望之中。
她冷冷地吸了口氣,踏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半山走去。
好在此刻路上沒有旁人。
許多弟子已經以很快的速度下山,而她又在太清殿耽擱了一小會兒,與劉青山說話,就算是走的最慢的弟子都下山了。
她忍著體內難耐的嚴寒,走一步是一步。
她不得不記起曾經經歷過的所有苦難。
在冰凍千里的雪原中尋找替自己療傷的雪雕氣血,她的傷為暮雲埃所受,卻要自己替自己療傷。
在陰寒的惡魔洞窟中獵殺人形鬼影,她因晉陞上遇到了瓶頸,不得不以身涉險,得來的東西卻被顧長樂不小心踩壞,她只好再下一次惡魔洞窟。
在疾風林最殘酷的冷風中與人搶奪風靈,她不忍看著世界上唯一待她好的人被自己所愛的人殺死,所以不惜遇險深入那恐怖讓人害怕的地界,沒想半路上就遭到正道大派的攔截,世界上唯一待她最好的人從此與世長辭。
那些痛才是真正的痛啊!
不知不覺,她的手觸及到了熟悉的房門,但房門推開,眼前的一切她卻看不清楚了。
什麼東西迷糊了視線,頭腦有些眩暈。
天和地,似乎模模糊糊地在扭曲旋轉,就連身體也隨之開始旋轉
然後,她感覺渾身難受,體力不支,再也堅持不住,直直地倒了下去。
模糊之中,她似乎感受到有股與體內鬼火氣息相似的瘋狂陰冷的戾氣席捲而來,完全蒼白的視線中,飄蕩著絲絲縷縷的絲線。
最後,一切沉入駭人的黑暗。
當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似乎是子夜時分,黑漆漆的,有輪月色從窗口投下,涓涓淌下淡白色的涼意。
她躺在床榻上,體內的靈氣穩固而充裕。
練氣三層,就這般晉級了麼?
可,明明昨天,是暈倒在了門口的。
難道小花操控了她的身體?
但若是小花操控了她的身體,卻不能幫她突破,而如今,她是實實在在的練氣三層…
發生了什麼?
她不由喊道:「小花,小花,你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