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無歲月,眨眼之間又是半個月過去。
總的算下來,顧長月在葉翩躚處正好呆了兩個半月。
此廂練氣七層的境界漸穩,「心境」亦是愈發穩固。
滿園的靈草茂盛開放,枝葉舒張,快樂得彷彿活蹦亂跳的孩子。
葉翩躚把玩著髮絲,踩著碎步,扭著身子在園子前頭踱來踱去,身上有股無形的力量,像是風一般,牽引著滿園靈草左右擺動。
就這般看了許久,方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對顧長月道:「心之境修得不錯,算是勉強過關了,往後無事便將紫殺拿出來玩玩,它若識得你了,綠蕪的毒液自然也對你無用了。」
顧長月明白葉翩躚的意思,即便是在別處修煉,無事的時候也應當熟悉一下如何操控植物。
而紫殺本就是由植物鑄煉。
她回答:「二師伯,弟子曉得。」
葉翩躚看了她幾眼,方才懶洋洋地揮手道:「去吧,你三師伯已經等你很久了。」
這次倒是沒有對顧長月暗地裡下毒什麼的。
顧長月順順利利兒地告辭,乘著紅菱飛行法器往崔二娘處行去。
已經在葉翩躚那裡多耽擱了半個月,她不想再耽擱下去,因為趁著天早,並未回到臨月閣。
葉翩躚的淺草峰距崔二娘的山頭並不算遠,行了吮吸,遠遠兒地便能瞅見一座筆直的懸崖,無數彩色絲帶飛舞在雲霧飄渺之間,甚為惹眼。
一座山洞自懸崖中間劈開,洞外的平台上擺著石凳石桌,四周種著形狀怪異的樹木。
彩色飛舞的絲帶便綁在周圍的怪樹上,絲絲縷縷,隨風翻飛。
如此看來,倒不像是女修居所,而是妖精的巢穴。
顧長月降落在洞穴外頭,收回紅菱,邁步便往洞穴中去。
裡頭的佈景沒有變,還和往常一個樣。
崔二娘風情萬種地斜靠在潔白獸皮身上,紅衣紅襪,還有小巧的紅色繡花鞋。
身材凹凸有致,眉眼如絲,紅唇豐滿至極。
見著她,一挑眉,一揚唇,美得不可言喻。
顧長月正欲俯身行禮,卻堪堪停止在了那裡。
眼前的女子眉眼間驚呼有種不可抗拒的力量,就彷彿一眼便攝入心魂深處,便是同樣身為女子,也不可抗拒。
顧長月眼前恍惚,明瞭,這便是傳說中的「嫵媚天成」,三師伯最拿手的吸引心魂——對活人心魂極致的誘惑。
但凡有人不小心中了此法,必將喪失心神,成為三師伯的心奴,終其一生,只為三師伯戰鬥致死。
想到此處,顧長月趕緊移開目光,將丹田微涼的靈氣運起衝進識海,壓住被牽引的魂魄,努力清醒過來。
片刻,耳邊響起酥軟嫵媚的聲音:「月月,你總算來了,你那二師伯可是耽擱了你好些時日呢。」
顧長月再次抬眼,看到崔二娘笑盈盈的模樣,搖了搖唇,道:「都怪弟子愚鈍,還請三師伯見諒。」
無論怎樣,禮數還是不能少的。
崔二娘卻不計較這個,反是連連搖頭,道:「女孩子家家何須這般像根木頭?月月平時都不笑的麼?明明就是一朵妖艷的薔薇,卻要掩了芳華,去做一朵沒有色彩的蓮花,好生沒趣,可惜了這模樣這姿色,還有這一身紅衣翩躚的行頭。」
一邊說著,一邊撐起手肘支起頭。
身材豐腴的女人斜靠著,這才是一朵妖艷的薔薇,不,是玫瑰。
薔薇沒有玫瑰成熟的風韻,以及獨特的香氣。
顧長月不知如何接話,乾脆垂下頭去。
崔二娘見她如此,乾脆直接道:「抬起頭來,給師伯笑一個。」
顧長月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世間男子調戲女子常用的那一句:小妞,給爺笑一個。
可崔二娘這話說得很是嚴肅,半點沒有猥瑣之意。
顧長月莫名所以,不過想到總不能違了三師伯的意思,便抬起頭來,笑了一個。
無緣無故叫她笑,她還真有些不習慣。
笑容看起來亦有些牽強。
崔二娘挑著媚眼,搖頭道:「這樣不行,臉龐太過僵硬,眼中毫無神氣,看起來又木又訥,傻愣愣的太難看,重新笑一個。」
顧長月滿心疑惑,忍不住問:「三師伯何故要弟子笑?」
崔二娘將媚眼掃向她,動了動豐滿的紅唇,酥酥麻麻地吐出一句:「你難道未曾聽過什麼叫溫柔的陷進?」
顧長月重複一遍:「溫柔的陷進?」
忽然記起三師伯便是擅長以魅惑的微笑蠱惑修士的心神。
再抬頭,崔二娘已經從白色獸毛上起身坐起,雙手撐在身後,細長的雙腿交疊,姿態中透著媚意。
至始至終,她的臉龐上都帶著媚人的笑意,自然而又美好,一刻未變。
她道:「正如你大師伯瘋瘋癲癲,你二師伯陰盛陽衰,往往旁人眼裡,都會不自覺對他們嗤之以鼻,從而放鬆警惕,而你是女子,自然不能學他們那般,便只有笑,笑
可是世間最好的武器,它能夠讓人放鬆警惕,對你毫無戒備,況且……」
她輕輕停頓一下,繼續:「你可知曉你師尊一脈傳承的功法便是這世間最美的功法?若是不認認真真去笑,又如何表現出它有多美?」
顧長月不由認真地看著崔二娘。
這是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提及古道一所修功法。
崔二娘卻不多說,只道:「從此刻開始,無論說話,驚訝,恐懼,不安,你都必須只有一個表情,那就是笑,不管笑得好與不好。」
顧長月聞言,垂下眸子,待再次抬起頭來,臉上已經有明艷的笑意。
崔二娘忍不住多看她一眼,旋即滿意地點了點頭,咯咯笑道:「不錯,就是這樣,小姑娘笑起來多好看啊,往後可不要板著臉了。」
顧長月也不說話,只是笑。
崔二娘提醒道:「自然一點,叫你笑又不是叫你變成只會笑卻不會說的人偶。」
顧長月笑著欠身:「是,三師伯。」
崔二娘這才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坐直身子,慢悠悠地道:「我知道你很好奇你師尊的功法,左右你在我這裡呆兩個月就會去你師尊那裡,而你練氣七層的實力也是該接觸功法的時候了,我便先給你說一說,這樣你心裡也有個譜。」
顧長月微笑地聽著,沒有插話。
崔二娘道:「你師尊修的是死魂境域。」
顧長月驚訝挑眉,卻也不忘記要面帶笑容:「死魂境域?什麼是死魂境域?」
她從來未曾聽過這個名字。
倒是小花驚訝地呼出了聲:「竟然是死魂境域?前鬼宗宗主便是掌握了一手這樣的功法,此法生成,天地聚變,死魂出沒,鬼氣橫生,而修煉之人往往微笑殺戮,笑得越美,才能越發凌厲,召喚出的鬼魂越發森然,難怪就覺得古道一與另外四人都不相同,他看起來最不像鬼修。」
顧長月深呼吸一口,沒有理會它,卻聽崔二娘道:「這是一套天級功法,具體怎麼修理當由你師尊教導於你,但我想告訴你的是,此功法與所有鬼道功法都不同,修煉之人除了要用心之境生成鬼域,召喚並控制神魂,更需要一種美的神態,招式越美,笑得越美,才能越發凌厲……
……而這套功法又被稱為死亡誘惑。」
這話倒是和小花說得一模一樣。
這下顧長月有些明白了,難怪崔二娘一直斗都要她笑。
崔二娘擅長魅惑人心,那一顰一笑,猶如狐妖般迷人的姿態近乎完美。
這一路走來,大師伯和二師伯讓她修成心境,到了三師伯這裡就修成一種神韻。
心境與神韻合起來,便是修煉死魂境域的基礎。
原先她就知道師伯師叔們所教的本事都早有計劃,卻沒有想到竟然都是為了在教會她各種本領的前提下,特意迎合了古道一的死魂境域。
至於將來會接手她的五師叔,不用想,恐怕就是為了讓她更接近鬼府地獄的氣息。
這於她而言,簡直可謂是量身定做。
當然沉曦和木紓所要修習的功法都與她不同,他們的修煉方式自然也與她有微妙的不同。
三人應當各有各的特點。
崔二娘軟軟酥酥的聲音還在耳邊,「月月現在可知道為何要笑了?」
顧長月面色不變,道:「回三師伯,弟子知道了,神態。」
崔二娘應了一聲,已經自榻上站起身子。
紅衣纖腰,姿態婀娜。
行至顧長月身邊,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往後你便好好兒地笑吧,快快樂樂地笑,開開心心地笑,無論痛了累了都笑,當然,不是叫你這般傻笑,乾笑,沒有神態的笑,而是要千嬌百媚的笑,或者偶爾再看看那書,對你幫助很大,我之所以給你,便不是叫你藏在納戒中。」
顧長月臉上的笑意終於有撕裂的痕跡,微微發燙,抬眼看著崔二娘。
那書定然是指那本黃色*。
三師伯果然不是平凡女子,便是看那書也說得這般雲淡風輕。
崔二娘眉頭挑起,笑中全是風情,問了聲:「怎麼了?」
顧長月立刻恢復笑容,道:「沒有,弟子謹遵師伯教誨。」
崔二娘道:「能夠謹遵就好,來我這裡其實並無什麼特別要學的,要麼這些日子你便將前頭所學的幾套術法挨個兒先使給我看看,哪裡不足,我也好給你提點提點。」
如此倒是不錯,顧長月當即應下。
落星殺、魂斬,還有剛剛拿到手不久的幻靈術和借魂術…
顧長月將三套功法自認為很好地展示一下,卻被崔二娘鄙視一通。
除了一些動作並不標準而外,便是沒有神態。
用崔二娘的話說,無論她做什麼都應當面帶笑容,便是在使用術法,與人交手的時候也應當面帶笑容。
說起來似乎很容易,但做起來卻甚是困難。
往往使用術法都是為了與人交手,尤其是與自己實力相當之人,而與實力相當之人交手,任何人的表情都不可能輕鬆。
要麼認真,
,要麼凝重,如何能那般輕鬆快樂並發自內心的笑?
顧長月在練習術法的時候,通常都會假象有自己這種實力之人在與自己交手,面上的情緒自然而就顯得凝重。
若是叫她放鬆微笑,那麼手上的招式就會顯得弱了不少。
由此,要一邊使出凌厲的殺招,一邊輕快地微笑,根本就不容易。
在崔二娘這裡,她便是要經受這樣的磨練和考量。
崔二娘亦不斷地在旁邊指正她,哪一招招式若了,哪一式笑得不好看了,就這般往返不斷地練習,日日夜夜,直到她將兩者同時兼顧為止。
作者有話要說:到三師伯這裡就卡了……好想此處省略三千多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