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18章 :稀里糊塗掉下水 文 / 十月十二
許多流光溢彩的緞子在我眼前展開,以前那樣遙不可及的東西,現如今。終於是觸手可得,但是正因著觸手可得,反倒是覺著,沒什麼新鮮的。
舅媽打量著我,笑道:"怎麼樣,小姐可有相中的?咱們家的緞子,不敢說京城第一,那也是數得著的,哎,可惜,咱們家不曾有了姑娘一般美貌的小姐。要不然,穿上了這一方的綾羅,活脫脫的便是一個衣裳架子……"
"你們家,以前有過一個外甥女吧?"我望著舅媽:"好像。也是我這樣的歲數。"
"外甥女?"舅媽的臉色白了一下子,咳了兩聲,道:"這個麼……小姐也知道?哼,那外甥女據說倒是出息了,嫁到了富貴人家,將她娘也接走了。無奈,我們不沾光!"
我靠在櫃檯上,問道:"卻不知道,那一位外甥女,是如何嫁給富貴人家的?難不成,是您給說的媒?"
"不算是咱說的媒,可也差不多。"舅媽翻了翻白多黑少的眼睛。甩開了手帕,打開了話匣子。道:"若不是我們幫著她簽下了那個書,她如何一步登天的,雖然不知道,裡面出了什麼事情,不過嘛,也是我們的功勞,要不然,只怕現如今,還要跟著她娘東奔西跑去躲債,總歸要帶累了我們這些個老實本分的親戚,誰願意跟著他們沾包?以前,咱可沒少幫著她們,現如今啊,白眼狼便是白眼狼,餵飽了,可不是就跑了……"
"咳咳……"有人在內堂裡清了清嗓子,沉聲道:"什麼話不好說,說起了這個來!像是什麼樣子?"
正是舅舅出來了。
舅舅本來也是十分風流俊逸的模樣,可是後來婚後發了福,慢慢的變成了一個面目尋常的大叔。
"怎麼了?"那舅媽翻了一個白眼,道:"你們家的窮親戚,還不讓人說?本來也是,你們江家,沒一個好東西,個頂個的忘恩負義!"
"你!"舅舅還是這樣,敢怒不敢言,雖然有點不大高興,可終究也不敢多說什麼,癟了嘴,自來翻弄綢緞。
二掌櫃和阿河見狀,自然知道在這裡尷尬,具尋了借口往門口攬生意去了,店堂裡面,只剩下了舅媽和舅舅。
"說的也是,"我含笑點點頭:"若不是為著那個賣身契啊,可不是也沒有那一天麼?生死歸主家,嘖嘖嘖,舅舅那筆法,可是蒼勁有力。"
我這話一出口,舅舅和舅媽的臉色,刷的一下,全白了:"你,你這話是一個什麼意思?"
我用自己平時最習慣的動作靠在了櫃檯上,喃喃道:"陰間太冷,又思念舅舅舅媽兩位陽世裡的親人,這不是趁著有功夫,出來探探親,無奈鋪子陽火大進不來,這個姑娘路過,便借了身體,過來見見舅舅舅媽。"
"咿呀!"俗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舅媽聽了這話,險些栽了下去:"你,你說什麼?"
舅舅大眼睛也登時瞪的跟茶盞一般:"咱咱咱聽不懂姑娘在說什麼……"
"舅舅怎地連自己個兒的外甥女也不記得了?"我含笑道:"當年娘欠債還不起,不是舅舅幫著寫了江菱我的賣身契,生死歸主家的?後來,可不是我就給抬著進了羅侍郎家裡,跟死鬼配了死婚?所幸那個死鬼在地下還有些個能耐,現如今我呀,將我娘,可也接到了另一個世界裡去了,舅舅舅媽,不然你們也跟著走一遭,瞧瞧外甥女在那邊的風光?"
我手指頭一劃,五鬼之術一動,幾個五顏六色的鬼物自地上鑽了出來,盯著舅舅和舅媽。
舅舅和舅媽自然嚇的週身亂顫,哪裡還撐得住,早便信了:"啊呀,好江菱,舅舅和舅媽可不敢沾光,你,你的孝心,我們只心領了……"
"舅舅舅媽可不是太客氣了麼!"我笑道:"我得了今日,可得多謝舅舅舅媽,下去喝點茶,也是好的。"
"哎呀,那個賣身契,我,可不是我想幫著寫的!"舅舅大概怕我把他給捉了去,兩手只死死的抓住了櫃檯,忙道:"好江菱,你聽舅舅說,你可以問問你娘去,當年,不寫那個玩意兒,實在是不行啊,你以為,舅舅想賣了自己外甥女麼?咱們好歹,也是血濃於水啊!全,全是因著那個鴻福賭場的公子,那個公子能**似的,也不知怎地,糊里糊塗,只記得了一個不要錢,只要人,不給人,就砍人……我,我也是為著護你娘,便簽下來了!"
"那個公子?"自然,便是那個根黃楊道長交易的公子了,我便問道:"那個公子是誰?舅舅倘若胡亂搪塞,那便請舅舅下去喝一喝我們那邊的酒水,燒開了的銅汁做的,味道鮮美的很!"
銅汁下肚,自然要給人燙一個腸穿肚爛的,舅舅和舅媽嚇的連連擺手:"可莫要那樣客氣!那個公子,一身的黑衣,旁人,旁人只管他叫什麼夏公子的,不過,該不是紫玉釵街的本地人,咱們,咱們從沒見過的!"
"夏公子?"我搜索枯腸,怎麼也不曾想起來,有一個什麼夏公子的。
"是麼?"我接著問道:"也不知道那夏公子,生的一副什麼模樣?"
"那,那個夏公子,在簾子後面,不見人的,舅舅不曾見過,"舅舅忙道:"你若是想請人喝銅汁,便請了那夏公子,舅舅聽了那幾個幫工的說起,那個夏公子,好像正是存心設局,讓你娘輸了一個底子掉的!這才是一個實至名歸!"
"對對對!"舅媽忙也附和道:"正是該請他,再沒錯!"
"如此,我便去尋一尋那個人去,"我含笑望著舅舅和舅媽:"卻不知道,舅舅喝舅媽,可有什麼話,叫江菱跟母親帶了去?"
"這……"那舅舅躊躇了一下,才說道:"江菱,你跟你娘說,他日裡,若是能跟你爹泉下相見,可不要怪舅舅,那件事情,是
是你姥爺叫舅舅做的,要尋,只管尋你姥爺說,跟舅舅,一點關係也沒有!"縱大呆巴。
"什麼事情?"我立時皺起了眉頭來:"我爹爹,不是跟旁的女人跑了麼?"
"啊呀,原來你爹果然還沒死,不曾往地下跟你娘和你姥爺算賬?這也好,這也好,"舅舅忙道:"舅舅是提前跟你說了,你那個親爹,實實在在不是人,乃是一個妖怪哇!老長老長一條白練似的東西,誰也不知道是什麼!那一日,不留心,給你姥爺發覺了原形,原來半夜三更,總要蜷縮在水缸裡面的,這才叫舅舅在那妖怪的水缸裡面,擱了砒霜和雄黃,妖怪後來不見了,也,也許只是逃了,倒是不曾死的,橫豎,橫豎全是你姥爺的主意,萬萬莫要怪了舅舅!"
我那個跟別的女人私奔了的爹,是妖怪?
"那,那些個你爹跟鄰村劉寡婦私奔的事情,是,是舅媽傳出去的,"舅媽也哆哆嗦嗦的說道:"舅媽不過聽說劉寡婦正要跟王三狗逃到了西川,便將這件事情,推到了你爹頭上,這,這也全怪你姥爺出主意,可不要怪舅媽多事!說起來,可憐天下父母心,誰願意,自家孩子,跟妖怪生兒育女?實話告訴你,你姥爺不讓你和你娘回本家宅子,也是怕你有了你那妖怪爹的血性,到時候,胡亂害人的……"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我娘心心唸唸的,等了那樣一輩子,原來,等的是這樣的一個啼笑皆非!
"你們說,我爹,我爹喚做什麼名字?"我死死的攥住拳頭,不讓自己的身軀抖的太厲害:"他又是一個什麼模樣?"
"你,你爹?"舅舅忙道:"啊,這也難怪的,你爹不見了的時候,你還不曾認人,你爹的名字,喚做夏幽茗,生的倒是好皮囊,乃是難得一見的翩翩佳公子,這才將你娘迷了一個神魂顛倒!便是離開了家裡,可也得隨了去的,若不是你姥爺,想必,你也是一個小妖怪吧?哎呀,都是天命注定,可怪不得旁人的!"
夏幽茗是麼……好巧不巧,怎地也跟鴻福賭場那一位一樣,也姓夏?
這個人,是我爹?
現如今,他怎麼樣了?是生是死,身在何處?
本,是來相問那個神秘的設局更魂人,不成想,倒是叫舅舅舅媽,驚嚇之下,將這件事情,給說出來了……
"江……江菱?"舅舅半張著嘴,小心翼翼的望著我:"你,你可想好了,尋仇,去尋姥爺,去尋鴻福賭場那個不敢露面的公子,你舅舅,全然是無辜的哇!"
"就是啊,就是啊!"舅媽忙也說道:"這個,冤有頭債有主,你舅舅舅媽,乃是清白無辜的本分人哇!"
"是了。"我清了清嗓子,作出一種如夢初醒的模樣來:"咦,我怎地,怎地往這裡來了?"
與此同時,將五鬼之術也收了。
舅舅舅媽只當我的魂魄不再附身,已經走了,這才鬆了一口氣,爛泥似的癱軟在了櫃檯上:"姑娘,你不過是,走錯了路,下一次,可萬萬莫要再來了!"
我只是假充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樣,便訕訕的去了。
走在了紫玉釵街上,滿心裡,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又是悵惘,又是無奈,還有些個驚慌。
若,那個設計更魂的人,便正是我的那個父親,可如何是好??
都是為著,當年的傷害,再來報復麼?
他會不會,以為是我娘傷害了他,才出手,將我也從娘身邊奪走了?
時隔多年,才來做這件事情,會不會,是因著當年的傷,十幾年之後才好?
我滿腹的疑問,步履也有些個不穩當。
不知不覺,走到了龍神祠左近,香火裊裊,裡面還是安安靜靜的,一個人也沒有。
我很想將自己的疑惑全數問出來,卻不知道問誰好。
"啊呀,你回來啦?"我回過頭,只見梅樹正攀到了樹上摘柿子,還衝著我晃了晃:"吃不吃?"
我下意識的點點頭:"甜麼?"
"不好說。"梅樹自樹上利索的跳下來,在自己的衣衫上蹭了蹭,將還帶著點白霜的柿子塞給我:"若是心裡苦,吃什麼也不甜。"
"苦?"我答道:"好像,比起苦來,更壞的是,什麼滋味也嘗不出來。"
"幹嘛這麼傷感?"梅樹將一個熟透了的柿子咬開了小口,只從小口裡面吸那柿子的汁水:"人生好比吃飯,不餓一個前胸貼後背,怎麼知道飯食有多麼好吃?"
我一怔:"是。"
梅樹笑道:"車到山前必有路。"
我點點頭,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那個鴻福賭場裡面的公子,梅公子識得麼……"360搜索.胭脂河詭怪傳說更新快
梅樹眨了眨彎彎的眼睛,道:"哦哦,你說他?神神秘秘的,沒人見過真容,不過,一般用這個換那個的,往往不是什麼好人,有的時候,根本不是人。"
紫玉釵街上便有一個哄小孩兒的怪談,說是夜間,會有一個喚做宵婆的老太太,用凡人的心願,換取凡人最珍貴的東西,一個勸人莫要貪心的勸世故事。
"宵婆的故事,我小時候也聽說過的。"我笑了笑:"也許,那一位是宵婆的孩子吧。"
"花穗小姐!"阿芳忽然跌跌撞撞的跑來了,滿頭的大汗,急的話也說的慌慌的:"可算是尋得了你了,胭脂河邊沒有,鴻福賭場沒有,紫玉釵街上找了一大圈,這才尋的了,"說著,伸
手來拉我的胳膊:"快,快隨著我往太清宮去!"
"太清宮?"我忙道:"阿芳,怎地了,這樣著急做甚?"?
"陸公子……"阿芳眼淚也流下來了:"陸公子落進了胭脂河裡去了……撈上來的時候,臉色慘白的一點血色也沒有,水是控出來了,可是到了現在,一直也不曾醒,花穗小姐,趕緊回去看看吧!"
我只覺得腦袋哄的一下子,滿眼都是金星,禮也顧不上跟梅樹行,提起了裙角,跌跌撞撞的便往太清宮跑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