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24 過往 文 / 茶樓更夫
符宗。
這段時間，不少內門弟子都知道，符宗來了一位貴客。具體這位貴客是什麼身份，符宗的弟子們都不知曉，但毫無疑問，就算是風信子見了她，也要畢恭畢敬。
體術廣場，本來是符宗的地盤，但當那位貴客來後，符宗的所有弟子，無論是內門弟子還是外門弟子，都被禁足在宗門內，不允許踏足體術廣場。
偌大的體術廣場上，冷冷清清只有的兩個人。
徐娘，胡半仙。
為了徐娘，風信子不但禁足了符宗的弟子，就連那條通往符宗之外的林中小道，也派出了內門長老封鎖，嚴禁閒雜人等往來。
此時，無論是迷幻城的施夜朝一行人，還是萬象門陸寒叔侄，都已然離開。
「有什麼打算沒？」胡半仙癡癡地看著徐娘的身影，出聲問道。
這是很違背常理的一幕。
鬚髮花白的胡半仙，瘸了一條腿，瞎了一隻眼，坐在輪椅上，怎麼看都是一個垂垂行將朽已的老者，反觀徐娘，紅潤的面色、青絲如瀑，身材更是窈窕玲瓏，至少也是能說一個風韻猶存。
華發遲暮的老者，卻對著猶年輕的徐娘，面露癡迷。
「或許會離開這裡，或許會繼續待下去。」徐娘素手輕輕摸著石碑。
玄黑的石碑，是徐娘八百年前親自栽下，就連上面的字跡，也是她一筆一劃刻上去的。轉眼間，八百年已經匆匆而過。
「要不你跟我走吧。」胡半仙猶豫了下，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徐娘在石碑上移動的手微微一怔，卻是咯咯嬌笑起來，「胡半仙，你是讓我跟你去那？回你的棄洞呢還是去萬象城的器具閣？」
胡半仙搖了搖頭，「我說的是離開這裡，回胡家。」
半晌，徐娘才緩緩轉身，一雙鳳目微微瞇起，盯著胡半仙，問道：「你不是開玩笑？」
胡半仙搖頭。
「可惜，你認為我會跟你走麼？」徐娘的眼中，閃過一抹奕奕神采，「我的男人，可是要站在無盡大地的蒼穹下，屹立萬族之巔。」
「我會做到的。」胡半仙鄭重地說道。
徐娘嗤笑了一聲，沒再看胡半仙，轉而繼續摸著自己的石碑，「胡半仙，一千五百年，你似乎還沒看清楚事實。」
胡半仙不說話了。
一千五百年前，胡半仙以百年不到的時間，踏入元神境，這份成就，就算是在無盡大地上，也是足以引以為傲。就在那個時候，意氣風發的胡半仙，遇到了同樣天資橫溢的徐娘，兩人一見如故，卿卿我我，險些就走出最後一步。
但同樣在這個時候，徐娘遇到了另外一個人。
一個不能被稱作是人的人。
燕無雙！
那個時候的燕無雙，還沒有改姓為燕，自稱無雙公子。
燕無雙的來歷極其神秘，就算是這麼多年，胡半仙和徐娘對燕無雙依舊瞭解不多。
遇到燕無雙的時候，徐娘和胡半仙正在探索一處密地。
正是在那處密地，徐娘得到了《符輪》殘卷，也得到了現在篆刻在體術廣場石壁上的七十二項體術，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兩尊元神境的天才，面對當時的密地殺機，差一線就身隕。
就在這個時候，燕無雙出現了。
即便是時隔一千五百年，胡半仙也不會忘記，當時燕無雙那隨手一擊，是何等的雲淡風輕。
能夠讓兩尊元神境高手都沒有絲毫抵抗之力的密地殺機，燕無雙不過是隨手一拂，那神態和動作和拂去衣服上的灰塵沒什麼區別。
但就是隨手一拂，逼得胡半仙和徐娘引頸待戮的殺機，煙消雲散。
時隔一千五百年，胡半仙和徐娘早就突破元神境，修為也是與日俱增，但兩人心中都清楚，就算是現在的兩人，面對當年那道密地殺機，依舊沒有把握逃脫。
之後的故事，就是徐娘喜歡上了燕無雙，而胡半仙依舊對徐娘念念不忘。
整整一千五百年，徐娘等了燕無雙一千五百年，胡半仙等了徐娘一千五百年，兩人都沒有等到自己要等的人回頭。
「我不是看不清楚事實。」胡半仙獨眼神色閃爍，「徐娘，看不清事實的是你！燕無雙絕對不是我們能觸碰到的層次。」
剛破元神境的時候，胡半仙志比天高，但隨著年歲的增長，胡半仙才明白，在無盡大地上，他並不算什麼，而這些年的潛修，更是讓他看清了自己和燕無雙的差距。
「對不起。」徐娘默然後，說道，「忘了我吧。」
胡半仙無力地笑了笑，木然說道：「好！」
音落，四方雲動，一道覆蓋了方圓百里的元氣漩渦，以胡半仙為中心，迅速成型。肉眼樂見的天地元氣如潮湧來。
一息，胡半仙的如雪白髮開始變的烏黑。
兩息，胡半仙瞎掉的那隻眼生長了出來。
三息，胡半仙自輪椅上站了起來。
四息，胡半仙飛起一腳，把身下的輪椅踢飛，在半空中爆裂成渣。
第五息的時候，胡半仙已經徹底變了模樣，從一個垂垂將朽的老者，變成了一位意氣風發，劍眉星眸的美男子。
如瀑黑髮隨風飛揚，丰神俊朗。
「還能再讓我抱一下麼？」恢復了往昔真容的胡半仙，雙眸如點漆，「徐娘，看在我陪了你一千五百年的份上，可不可以讓我再抱一下？」
徐娘眨了眨眼睛，張開雙臂。
身後，巨大的龍卷元氣接引天際，比當初胡來在萬象城外引發的，不知浩瀚了多少倍。
短短幾步的距離，胡半仙走的極其緩慢。
最終，徐娘被胡半仙抱在懷中，抱的緊緊的。
「一千五百年前，每次都是你追著要我抱你……」胡半仙恨不得把徐娘納入自己體內，兩人身體緊緊貼在一起，「但是之後的一千五百年，我莫說是抱你，就是想要拉下你的手，都成為了奢求。」
徐娘輕輕歎了口氣，什麼都沒說。
胡半仙也沒再說什麼，兩人就這樣緊緊抱住。
良久，胡半仙才嘴唇翕動，低聲問道：「徐娘，你能不能告訴我一件事？」
「嗯？」徐娘輕嗯了聲。
「迷幻城，那個女孩，到底是誰帶走的？」胡半仙聲音很輕，輕的猶如情人低語。
瞬息，徐娘推開了胡半仙。
「我就知道是他。」胡半仙被推開後，呵呵輕笑了兩聲，「整個迷幻城，都在你的掌控中，要想悄無聲息地擄走燕清歌，又不驚動你，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徐娘咬了咬嘴唇，說道：「胡半仙，這件事，你不該過問。」
胡半仙搖了搖頭，「徐娘，這件事我必須過問。」
「因為那個胡來？」徐娘微微皺眉，「他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人物。你難道要因為這件事，去挑戰燕無雙麼？」
之前，胡半仙就曾燕清歌被人擄走的事，問過徐娘，卻沒得到答案。
徐娘沒告訴胡半仙，是因為胡半仙心中，肯定早就有了答案。
無論是他們兩人要不要插手這件事，都沒有可能改變燕無雙的決定。
其實徐娘和胡半仙都知道，燕無雙一直在找一個叫清歌的人。曾有一次，兩人親眼看到燕無雙徒手撕裂了一個道號「清歌尊者」的男子，血腥殘暴。
「清歌之名，你也配？！」當時的燕無雙，猶如殺神臨世。
字字殺意凜然。
迷幻城燕清歌失蹤的消息一傳來，胡半仙就心中騰起不好的預感。而今，這個猜測終於在徐娘的口中，得到了證實。
「他是一個廢物，但是他在努力！」胡半仙聲音低沉，「更何況，他練就了七十二項體術，又邁出的《符輪》修煉的第一步。」
徐娘不以為然地嗤笑了聲，「那又如何？」
胡半仙猶豫了下，接著說道，「當年，梵默雪夜帶回燕清歌和胡來。你知道不知道他是在什麼地方遇到的兩人？」
詫異地看了眼胡半仙，徐娘搖頭。
「是一座殘破的神廟！」胡半仙聲音壓得極其低沉，隨著他的話語，就連在身後鼓蕩著的接天元氣龍卷，轉速都呆滯了幾分。
徐娘的眼睛卻是亮了起來。
能被胡半仙稱之為神廟，那絕對是一個有趣的地方。
「我也是無意中用拘魂術套問，才得知的這個地方。」胡半仙面露詭異的笑容，看起來有些令人毛骨悚然，「當我把那個破廟翻了一遍後，才發現那座神廟，供奉的是——時，斷，流。」
最後三個字，一字一句，一字比一字重。
胡半仙最後的三個字出口，徐娘臉上的笑意僵化。
這是一個存在傳說中的人物，更是真正屹立萬族巔峰，號稱統帥八部天龍的太古遺種天龍一脈絕世強者之一，更是手持太古十殿冥王蕩魂鎮獄柱，上古時期在無盡大地留下了赫赫神威的戰績。
「那又如何……」徐娘已經笑不出來了。
「不會如何。」胡半仙搖頭，笑的更加詭異，「你我都知道，《符輪》的修煉，是需要太古遺種的骨文才可以，而胡來學的，就是一個刻在時斷流神廟中的骨文。」
嘶——
徐娘倒吸了一口冷氣。
修為到了他們這個層次，看很多東西，都會很謹慎。
雪夜，兩個乞兒，出現在了時斷流的神廟中，而且還得到了時斷流神廟中的傳承！在常人看來，也許不過是胡來走了狗屎運，可徐娘和胡半仙，卻在猜測著這背後可能的事情。
胡來的朽木體質，縱觀整個修界，能突破這桎梏的，恐怕也就只有《符輪》。
「你的意思是……」徐娘面露慎重，「胡來，很有可能會成為時斷流的隔代傳人？」
胡半仙微微頷首，正要準備說什麼的時候，他身後的天地元氣龍卷，發出突然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扯的傾斜向一個方位。
那個方位，赫然是八極鎖龍大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