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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3章 放不下 文 / 樓一畫

    生出這樣一個想法來,陸敘雖說整個人鬆快不少,可再一想,面上又顯出幾絲無奈與愁苦。

    說來他這心裡還是放不下她,本是一心想著與她斬斷交集,可一聽說她過得不安,又有那無恥之徒意圖玷污於她,光只消這樣一想,他便於心不忍,無法眼睜睜看著她可憐無依。

    陸敘默歎一口氣,這檔子事前世皆未發生過。前世這個時候,他早對她情根深種,幾乎是未作猶豫,早早就將她娶進了門,因著不放心她獨住在外過久,六禮中的各項成親流程皆是能快便快。

    待他得償所願娶回心儀的女子,之後坊間雖是流傳過一段時日的蜚語,可當時若叫他重新選擇,仍會一如當初趕早將她娶進門。

    到了這一世,他雖未想過再娶她為妻,可那終究是自己曾經所愛的女子,彼此有過最親密的肌膚之親,亦曾為他孕育過骨肉,雖說後來之事如何他無法得知,可如今若叫他視而不見,不聞不顧,卻還是有些難度。

    陸敘復歎一口氣,說到底她也只是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前世之因,使得他對她有了隔閡障礙,恨卻是無有,頂多就是無法再待她如初。

    院中陸敘負手靜立許久,巴豆坐在廊下的一張小杌子上歇氣,扯下掛在頸上的汗巾揩了把臉,正尋思著走廚房倒杯涼茶下肚時,師父這時候卻喚了他過去。立時精神抖擻起來,巴巴地跑近前。「師父,有何吩咐?」

    「一會兒枳實進來後,你同他將這正房三間揀拾出來,將裡面之物俱挪到……」陸敘停頓一下,這紅花脾氣大,若是佔了她的屋,只怕到時又要不消停。尋思著,便只得委屈了兩個徒弟,「俱挪到西邊的耳房罷,暫時委屈你同枳實宿一間。」

    巴豆聽完有些摸不著頭腦,「師父,可是揀拾出來了叫人入住?」巴豆心下有疑,與同枳實兩人宿一間無所謂,往日在自個家裡,那黑心的臭婆娘就差將他趕到牛棚去睡了。

    如今在這暖衣飽食,便是兩個住一間,平素又不要在裡頭伸張手腳,支個床板也好打個地鋪也罷,皆是無所謂。只這突然揀拾出正房三間,意思是真的有人入住,可實在叫他有些好奇。

    「莫要多聞,揀拾出來便是。」陸敘並未同他多言,吩咐完巴豆,便又在這一進的四合院內看了一圈,突地步上台階,伸手推開那不常敞開的正房大門。

    巴豆聽見動靜,便尾隨其後跟他進去,長久未有人住,雖是兩個徒弟不時會進來打掃一番,可也是不時,未必會日日都來,眼下這窗稜椅榻,桌案小几皆是被一層塵垢薄薄覆上。

    陸敘抬手搭上/床架,這屋中之物大半皆是原屋主遺下的,自是年數不淺,輕輕一晃,便嘎嘎作響。他拍下手上的塵垢,對巴豆道:「回頭將這架床搬出去,若是無處擱置,劈了當柴燒也成。」

    巴豆有些吃驚,但還是點頭道是,陸敘轉過身子又在屋裡巡視一遍,竟是對這屋中之物皆不滿意。「一應搬出去罷了,好好打掃一番。」

    這是真的有人要住進來了,巴豆忙打起十二分精神,「師父儘管放心就是。」陸敘點頭,轉身便出了屋。

    巴豆尾隨其後,這時間紅花已診完了脈,病者拿了藥離開。

    幾日未見師哥,紅花多少還是有些想他,親自倒了杯茶送到他手上,自個亦倒了杯喝起來。「師哥,近來功課可忙?日日皆有病人在問你,皆道師哥醫術極好,回回拿了藥不出一日便好全了,見你未在,俱有些失望呢。」

    「忙中偷閒。」陸敘含笑道一句,在一旁椅上坐下。

    紅花見他這般,不由咬了咬紅唇,賭氣起來,「師哥倒是自在,好似不是這醫館的主人一般,不說你日日要來,起碼隔天來一回也好。如今倒好,三五天才來一趟,有時更甚,竟是十天半月的才來一回。無事便罷,若是有事上哪去尋人!」

    紅花發完脾氣,便也在一旁椅上坐下,她人生的艷,性子卻是潑辣。用力將茶杯往椅幾上一擱,濺的滿椅幾的茶水也不管,就要去尋兩個徒弟出氣,打眼一瞧卻是一個身影都未見著,心底更是惱火。

    「已經是個大姑娘了,何時才能妥當一些。」陸敘略有無奈之感,他擱下茶杯,暗思這紅花開春便就十九,尋常人家的姑娘十五十六就該嫁人,可他這一個師妹卻遲遲不肯出嫁。

    如今在醫館內整日拋頭露面,亦難有哪個願意前來說媒。前世到死時,紅花都未嫁出去,重來一世必要為她尋個好夫婿,風風光光嫁人生子才是。

    這事急不來,他是知道。眼下見她仍在賭氣,不由溫言道:「卻是叫你受了累,眼下師哥在進學,先不論功課繁忙與否,光是專心一項就需耗費不好精力。若是日日醫館學裡來回奔波,只怕是有弊無利。你若是實在辛苦,待看哪日……」

    「罷了!」紅花及時打斷他的後續之話,摸了摸鬢角站起身來,面色總算緩和一點。「師哥心有大志,師妹自然不好拖了後腿,往後不說隔日來,少說也要三日來個一回。」

    這個好說,陸敘點了頭。

    見他答應,紅花不由扯嘴笑起來,一連幾日的敗興皆好上不少。「師哥……」紅花剛要靠近,耳邊便傳來一陣重物落地的聲音,她不由皺了皺柳眉,幾步走近掀開帷幕去看。

    「這是做甚!」紅花走近兩人質問道。

    「是師父吩咐的。」巴豆兩個正坐在床上歇氣,這架子床甭看它不太大,又這般陳舊了,可那該是實打實的好木製的,竟是沉的不行。枳實一個猴兒一般瘦弱的小郎,只在後頭虛抬一把,真正使力的還是巴豆一人。

    他累得呼呼正喘氣,紅花就幾步走近,蹙了眉

    眉毛問:「好端端的怎麼吩咐你們抬這個?師哥都與你說了甚?」紅花心下狐疑,不知方才師哥進後院吩咐了什麼,鬧得兩個在這抬起架子床來。

    「這個我也不全知,只師父吩咐我倆將屋裡擺設俱都抬出來,沒地兒擱置便給劈成柴燒了。」巴豆看一眼枳實,喘著粗氣接著回道,「還說叫我與枳實住一間屋,將那正房裡搬出來的貴重物品,俱都挪到西北角的耳房內,其餘就未再明說。」

    紅花可猜不著她師哥的用意,只一心覺著這事可疑,這樣想著,她轉身便回到前店。「師哥,你吩咐他兩個揀拾正房,是為著甚?」

    陸敘默一默,心想遲早都是要與她道的,眼下便同她直說了。「師哥的一個遠房親戚要在此處暫時歇腳,師哥不在的日子,還需你好生招待。」

    紅花先還有些發懵,暗想著是怎樣的一個遠房親戚,怎麼這事來的這樣突然?她剛一想問出口,又急急改了話問道:「哪處人?男子還是女子?多大了?一個來住還是幾個?」

    紅花一連問出好幾個問題,陸敘也未多作猶豫便同她回道:「平州來的,是師哥的遠房表妹,算進僕婢總共是四人。她性子柔順恬靜,十分好相與。」

    「師哥?」紅花臉色有些不好,退了兩步看著他,勉強扯了扯唇,「怎地這樣突然?她可是無家?竟要住進這裡來?」

    紅花心裡隱隱有著不安與暴躁,直覺告訴她這個女子不簡單,同師哥相識這般多年,也從未聽他說過有這一房表妹,如今突然被告知要住進來,她只覺得太過驚嚇。

    她的不願,陸敘自是看在眼中,心底微有不悅。「她性子柔弱,平素也只在屋中坐著,且是暫居此地,不久定要離開的。你莫要感到不適,她是好相與的,若是實在不願打交道,大可將她當做房客看待,全不必為此憂心。」

    陸敘這一番話道完,紅花臉色越加難看起來,這還見著人面,就聽他一字一言皆是向著那人,可見自己一個自小同他一道長大的師妹,皆比不過他那素未謀面的所謂表妹。

    紅花氣的牙齒都在打架,可面上卻不得不答應下來。「既是師哥決定好的,紅花自然無話可說,就怕巴豆枳實兩人行事魯莽,到時驚了師哥那柔弱的表妹!」

    「這事我必是早已考慮好了。」陸敘全不知她心中怎樣作想,一一將自個方才想好的法子告訴於她,「回頭就命人在後院正中種一叢竹下去,既能起到隔絕的作用,到了春夏之際又可增添些景致綠意。」

    他方才便是想好,在庭院正中種下一叢竹,不說起的隔絕的作用,平素若是巴豆枳實兩個進出前店與後院,皆可以避免與正房打照面,入眼看見的也只是一排綠竹。他將兩個徒弟安在靠近前店這邊,位置處在西南角的一間耳房內,便是起到一層避嫌的作用。

    紅花已經無法再聽下去,匆匆說了聲歇一會,便去了後院。

    ……

    翌日,昨日巴豆並枳實兩個,已是將三間屋子都揀拾打掃出來。陸敘這日來的早些,執筆寫了張單子命兩個徒弟照單置辦,兩人清早出的門,近了晌午方回來。

    頭一車是一張新打不久的黃花梨木架子床,湊近了還能聞到木頭的香味兒。

    第二車便是一些鏡台、浴桶、圓桌椅凳一個套件、衣櫥子、多寶閣、盆架銅盆衣服架、再有一樣「出水芙蓉」的置地屏風擺在床前,原本空蕩蕩的一間屋子,登時叫擺的滿當起來。

    待俱都歸置到合適的位置,床帳窗簾亦是掛好,陸敘方滿意地點一點頭。這給她住的屋子裡頭家什陳設俱是新置的,左右兩間耳房雖是也叫收拾清掃出來,可其餘之物皆是舊的。

    門窗皆是被擦拭過,房樑上也叫掃了塵,他望著潔淨的地面,心想著可要再鋪上一層地毯,又一想如今氣候正熱,怕是要晚些時候再說。

    紅花早在今日瞧他忙前勞後為他表妹佈置房間,心下就煩躁至極,昨夜是一宿未曾睡好。

    今日裝病躺在屋裡,耳邊便時不時傳來移動物件的嘈雜聲,她越聽越惱,整個人處在爆發的邊緣,強忍著一把扯起被子,將自個從頭到尾蒙起來,就怕一個未忍住出去砸了他的場。

    昨日是說在院中種一排竹,可過了一宿他又改了主意,這不說容易招蟲招蛇進來,就是不招,它過個不久便要修一回,長得高了裡面便無了日頭,衣裳被褥若是要曬,可不就是無法如願。

    因此,他今日便未請人進來種竹,而是叫匠人築了一圈一人高的牆,並非築的直直一排,而是形似月亮門一般微微有些弧度築出來。

    他未叫匠人築的過高,就怕叫裡面住的人覺得壓抑,便按著尋常人的高度來築,這樣的高度,便是出了日頭,也不會擋了日光。

    這一圍牆的西北角與東北角留下兩個月洞,陸敘便命人做了兩個月洞門出來,想一想又叫匠人將這月洞門各安了門上去,平素白日不愛鎖起來,為著方便便可開著,入了夜又可以鎖起來,倒是方便。

    這築牆安門是快,不出兩日便妥了,月洞門上剛刷了紅漆,上了鎖,滿院子皆是氣味。紅花假稱病了一日,翌日一出來見到這一番景象,鼻子都叫氣歪了。

    巴豆與枳實兩個也是累了兩日,師父給各人打了賞,可抵得上好幾月的月錢了。他兩個心裡正樂呵,便瞧見紅花師叔黑著臉出來,一出屋就見她掩了口鼻叫道:「愣著做甚!還不去尋些香料來除除味。」

    兩個平素就怕她,這時哪裡敢耽擱,立馬拔腿兒就去了。

    陸敘回了家,他這兩日在忙,甄氏亦是聽著了風聲,見他歸家,逮住就問。「聽街坊道,你在醫館後院

    置辦不少新家什,這是為甚?」

    甄氏壓著怒氣問他,光聽隔壁老瞿家的道,甚個黃花梨木架子床,甚個刻了花兒蝶兒的銅鏡台,就是床帳珠簾甚個也置了,甄氏先是疑惑,後是心疼的不行,這一併置辦下來可不知要費多少銀錢!

    陸敘心道一聲不妙,暗悔自個操之過急,未能耗到晚間街道上無人時再叫人抬進去,眼下否認已是無用,他便只能拿紅花來挨這一箭。「娘,俱是紅花自個置的。」

    陸敘語氣隨意,錯過她便要回屋,似是半點未將這事擺在心上。甄氏心下半信半疑,跟在他後頭走了兩步,「紅花?好端端的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置這些個做甚?」

    「我也勸過她,她偏是不聽。」陸敘似模似樣地歎一口氣,惋惜道,「師父走時雖是為她留下不少銀錢,可也不好這樣揮霍,今日不知攢著,日後嫁了人手頭上無個活錢周轉,在夫家就無底氣,定是要悔的。」

    陸敘道完,方又看甄氏一眼,「不若娘再去勸她一回,沒準兒說動了她,便能將那些個俱退回去,便是叫店家扣些小頭下來,也比失了大頭來的好。」

    甄氏這回是真信了,她撇一撇嘴,「要勸你勸,老娘才不愛同那瘋女子攀扯。」這甄氏自來瞧不起紅花,她這兒子是個呆子,到了如今還不知紅花的心意,那紅花想是老早便看中了兒子。

    不說她那狐媚的長相是她不喜,光她那潑辣放蕩的性子就叫她討厭,姑娘家家整日裡拋頭露面,這樣的兒媳婦她是怎麼也不會要!

    打發了甄氏,陸敘總算回了屋,一番洗漱沐浴出來,倒在榻上合上眼睛,心中又是開始止不住地歎氣,眼下既是佈置妥當,那便該早些將人接進來住,若不然,他是日夜無法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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