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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六章 文 / 樓一畫

    翌日早間,佟姐兒醒來的稍遲,睜開眼睛透過床帳便知屋外已是大亮。正房分一大間與兩小間,大間裡面又分前後內室與外室,內室自是用來安寢的,外室的作用便有些廣泛。

    一是平日若來了熟稔之人,權可當作會客廳來使。二是可用來做飯廳。

    羅媽媽幾人想是早已經起來,動靜不小,想是還在整理昨日未歸置妥的物件。這般想著,佟姐兒便自行套上鞋落了地。

    羅媽媽正整理著衣物,姑娘這些衣衫裙子俱是絲綢制的,壓在箱籠裡時辰久了定要起褶子,昨晚上夜深,動靜不好弄大,便未整理。因而到了次日早間便趕忙開箱子一一捧出來,該掛在架上的都掛起來,該擺放妥的也盡都擺放好。

    羅媽媽這裡整理著,便聽見動靜,回頭就見姑娘已經自個起了身,她忙合上衣櫥,幾步走近前。「姑娘起了,可餓了?叫平安去廚房裡看看都有甚個吃食。」

    「未。」佟姐兒蹙一蹙眉,在鏡台前坐下,自行拿了梳篦順起發來。「昨日未洗身子,去看看可能叫送些熱水來,我要洗了身子換了身裝束再過早。」

    「大清早的還是先填了肚腹再洗罷。」羅媽媽搖著頭,不贊同地道,「過了早,便叫丫頭去燒水,暫且忍上一忍。」

    「那便現下就燒起來,我用完了早飯就可洗。」佟姐兒歎一口氣,自鏡台前站起來,如意已經走近前,引她至淨房漱牙淨面。

    待二人走淨房出來,平安已經端來早飯,擺在桌上的是一大碗清粥並一碟子饅頭。平安朝著幾人努一努嘴,「這是咱們四人的份。」

    羅媽媽湊近一看,竟是連個配菜也無。「這伙食也太差勁了些,這樣看來,改明兒咱們還須另開灶頭。」說話間,已是盛出一碗送到姑娘面前,「姑娘多少喝一些,一會子叫平安把些銀錢給他,改善一下咱們的伙食。」

    「甭提了,那個大胖子可是小氣的很,先前還只得這一半的粥。」平安面上氣的發紅,「我瞅著咱們初來此地,便未想招惹事端,心裡壓著氣端起便要走時,還是那小瘦子插了一句,知道咱們是主僕四人,這半碗怕是不夠份,因此才給又添了一半進來。」

    「小點聲!似你這般嚷嚷著哪個還能聽不見!」羅媽媽面色難看,沒好氣地瞪她一眼,「暫且忍著!莫要給我惹是生非。」

    「是是是!」平安一連道出幾個是來,眼看著羅媽媽就要發火,如意趕忙抱住她的肩一路推進了二人共用的耳房。「姑娘跟前,你還任性!」如意亦是一臉的難看,挨著她在榻上坐下。

    「這事又不怨我!」平安強一句,眼眶已經紅起來,「回回都拿我出氣,就未見她對你大聲說過話,合著我就是天生該受她的氣!」平安抹著淚,越想越傷心,索性一下撲倒在被上嗚嗚哭起來。

    如意見此,不免歎一口氣,心裡存的一點氣性登時化成了無奈。湊近了,拍著她的肩道:「媽媽怎樣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平日裡罵我的時候還能少?只是你未瞧見罷了,眼下咱們初初來此,叮囑你兩句也未有錯……」

    「你出去,我這會兒不愛聽。」平安動動肩膀,要將她的手抖開,趴在被子上甕聲甕氣道,「快出去,別叫姑娘擔心。」

    如意無奈,只好妥協。「一會兒早些出來,還須為姑娘去燒熱水。」自是聽不著答覆,如意只好掩門離開。

    飯廳裡羅媽媽面色已然恢復如常,佟姐兒執著瓷勺喝了小半碗的清粥,那饅頭她是怎樣也下不了咽,羅媽媽怕她吃不飽,只得對半撕成幾塊扔進粥裡泡的軟發了才叫她吃。

    強撐著用完一碗,羅媽媽知道不好吃,便未再勸她。見如意過來了,便叫她俱端到耳房去,「用完了早飯,便去廚房裡看看,燒些熱水送過來。」

    羅媽媽嘴上不說,心裡還是擔憂平安餓壞了肚子,如意自然明白,因而端了早飯進屋,便在平安耳邊說道:「你瞧,媽媽可不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嘛,怕你餓著了肚子,這不便命我送了早飯來。」

    平安便是個馬虎性子,前一時還生著氣,後一刻就似全忘了一般。她跑到盆架前擰了濕帕子擦了把臉,才來到支在正中央的圓桌前,也不出聲,拿起饅頭便狠狠咬一口。

    如意見她這般,便知已是無事。

    ……

    陸敘今日未來,佟姐兒幾個不知,紅花卻是知曉。她心裡稀罕著他,便是連他哪日去學裡,哪日在家都能給算的清清楚楚,今兒個便是要去學裡的日子。

    醫館裡已經沉寂了好些日,紅花師叔近來心氣不順,終日裡陰沉著面,鬧得兩個原先就怕她的巴豆與枳實,現今越加提心吊膽起來。

    他兩個並不傻,自然知道師叔因何而不悅,無非就是後院裡才入住的那幾個,三個僕婢自不用說,定然是那為首的姑娘了。

    昨夜裡他兩個雖是早被師父趕到屋裡去待著,可不妨礙他們好奇心重,躲在窗縫兒後偷偷瞅了幾眼。那姑娘的容貌也是叫他兩人看了個乾淨,竟是這般驚為天人,往日他們只覺師叔已經頂美了,如今見了這一個,才知還有比師叔更美之人。

    兩人平素雖愛鬧架,可關鍵時刻還是團結一致。

    夜間睡在榻上,難免嘀嘀咕咕起來,要說巴豆為人馬虎大意,必是還未看清院中幾人的心思,可這枳實卻是個小機靈鬼。他早看出來紅花師叔是喜歡師父的,而師父不知是真的尚未察覺,還是一味只作不知。

    自騰屋子那日開始,他便心下有疑,師父這又是置榻置銅鏡,穿珠子掛簾子,整的屋子一水兒的女人味道,他便猜出定是替一位女子佈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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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猜測了這幾日,到了昨日總算是叫他瞧見了,那女子生的那般美貌,師父雖然舉止神態與往日相差不多,可那給他的感覺就是不對勁。

    這些個念頭想法,他可不敢同巴豆說了去,就怕他一未能守住口,回頭聲張了出去,叫師父知道了,定然無有好果子吃。

    他只暗裡將這事記下,思著日後再觀察觀察,今日早間一事他亦是知情,這巴豆從來就是最聽紅花師叔的話,人家幾個初初來此,頭一日早上便給人下馬威與難堪多少有些不合適,且師父走時便是交代了,要好生照顧裡頭之人。

    廚房裡的事,自來就是巴豆在管,昨日師父走前給了他二兩銀子,當時他人就在一旁,師父吩咐的話亦是叫他聽得一清二楚。今日這個無腦子的就得罪了人,回頭要叫師父知道了,定然有他好看的。

    枳實坐在廚房裡啃饅頭,小桌上擺著幾樣配菜,他先是給饅頭中間開了條縫兒,再執了小勺子塞進幾勺又辣又脆又有味的小菜,兩面一壓就大口啃起來。

    巴豆正自外邊回來,他方才去給紅花師叔送了早飯,見枳實一人坐在小桌前吃的不亦樂乎,不免咒罵一聲。「你個懶貨給我留著些,吃吃吃,全叫你啃完了我吃甚!」

    巴豆撂了托盤,便一下在邊上坐下,兩手一伸就叫他一併抓盡,不過片刻功夫桌上碗碟便就見了底。填飽了肚子,拿袖子一抹嘴,又同枳實訴起苦來,「方纔師叔又訓我了,下回你去送飯罷,叫你也受受氣。」

    枳實原不願搭理他,聽了這一言,忍不住開口:「你不是向來最聽她話的嗎?她叫你做甚你便做甚,甚至連師父吩咐的你都敢違背。」

    枳實沒有好氣,巴豆聽完面上卻有些子發紅,梗著脖子,「哪時違背師父的話了?你休要胡說,不過是叫她少吃一點,這有錯嗎?紅花師叔說得對,她們便是在這白吃白住的,給她吃便算不錯了,哪裡還有這般多的要求。」

    「你個憨貨!」枳實已經氣急跳起來,「昨日師父沒給你銀子?怎樣吩咐的你就忘了?你可得想清楚了,回頭要是叫師父知道了,我可不會替你求情!」

    枳實嚷嚷完這一句,便怒地離了廚房。巴豆摸一摸鼻子,站了老半晌,一言未發,實際他這心裡還是有些發虛的。

    枳實吃完飯便拍了屁股走人,巴豆邊收拾碗筷邊氣哼哼暗罵。

    等平安送了空碗空碟進來,見他這一副嘴臉,還只當是在罵她,她心中有氣,動作便重了一點,「啪」的一聲將托盤擱在灶上,聽這聲響,巴豆才察覺出廚房裡進了人。

    平安雖為奴婢,可在紀府時除了伺候姑娘,旁的粗活都從未做過,因而算是一路養尊處優過來。到了青州,院裡也是置了僕婢,砍柴燒水這等事自然輪不到她來,今兒個為了不求人,她便自己動手來做。

    巴豆站在一旁頗有些不知所措,人家到底是一個姑娘家,不久前得罪了她,現下對方不主動開口,他自然沒好意思出聲。見她挽了衣袖刷起鍋碗來,心下還有些覺著過意不去。

    平安看也不看他,刷完了鍋,便提了水桶要去院裡打水。

    巴豆小眼睛一路隨著她走,見她打了老半天才打上來半桶井水,一路上還晃晃悠悠灑出來不少,近了灶前便只剩下一口。到底瞧不過去,便開口相幫。

    平安不蠢,有人願意效勞自然再好不過,面色亦緩和下來。

    巴豆再提了只桶出來,尋出扁擔來回四下便倒了滿滿一鍋水下來。卻是用的邊上那口鍋,巴豆合上鍋蓋道:「這一個未沾過油,就是用來燒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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