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章 主持喪事打發良妾 文 / 阿彌靖
及賈敏逝世,全府皆喪,府裡掛起白綾,孝棚高起,全府上下登時都服。
林府內院無人掌持,恐下人欺主,林黛玉忍著悲痛挑起擔子來,叫人依制行事,給亡母停床。並著人給賈敏沐浴更衣,及給夭折的男嬰入殮等,諸習俗繁雜,略下不表。
一切準備停當,便著人拿了焦頭信去京裡報喪,崔嬤嬤卻說,她家在賈府,自己身在林府跟了賈敏半輩子,現想要回家裡去頤養,林海同意了。
且說賈敏留下的一個男嬰先天不足,自出生後還沒有睜眼,吃的奶也少,極是可憐。林黛玉除了管家事務,其餘時間皆帶著這孩子。
興許是對林黛玉身上氣息熟悉,只要林黛玉在,他便能安穩一些,一旦放下他,立刻嚶嚶哭泣。林黛玉無法,只得時時在懷裡抱著,忙的時候多了,母親去世的悲痛也被壓下了些。
至嬰兒出生三日,因喪內,加上孩子弱的經不起半點折騰,洗三便略了。晚間時,林黛玉著人去前院裡請林海,想讓父親為孩子取名,林海未來,只教人送來一頁字,上有一個大大的「璇」字。
林黛玉輕輕在嬰兒臉上親了一口:「林璇,乖寶寶,你以後的名字便是林璇了。」
林往和林瓊本來各據半邊書桌奮筆做著功課,聞言林往道:「我聽人家說,體弱的小孩子要取個賤小名兒好養活,不如給弟弟取個小名兒吧?」
林瓊道:「狗蛋?」
林黛玉眉頭一皺,捂嘴咳了聲道:「瓊兒你莫渾說。」
林瓊本想博林黛玉一笑,好讓她不致沉鬱,不想被斥了,只好認真想起來。
林黛玉想了片刻,道:「璇兒出生那日,一道驚雷劈了慎思堂的樹,想來樹在那裡是沒有什麼過錯的,興許我們家不好,才害樹代罪挨罰。璇兒小名就叫樹奴吧,讓璇兒代它而活,同樹一般活的長長久久。」另外兩人默然片刻,都沒有異議。
招魂、送魂之後,又是做七,這時離賈敏逝世約莫一月,賈家弔喪的人也來了。來的是賈家大老爺的長子,賈家二爺賈璉,及許多丫鬟婆子和小廝,帶來了賈母的信。
賈母信裡說林黛玉年幼喪母,憐愛她一個女孩家沒有長輩教導,想接她去京城榮國府居住。林海看了信,當晚問林黛玉願不願去京城,林黛玉回說幼弟年幼,須長姐照料,不敢擅離,林海便依言回絕了。
賈璉在揚州停留半月,遂回。
賈敏的靈停了七七四十九日之後,本該扶靈回蘇州入殮下葬,但林海身為兩淮巡鹽御史,身負重任,三個孩子裡最大的林往才八歲,最小的才剛滿月沒幾日,實在叫人放心不下。這時他公務實在是走不開,便將賈敏的靈停在棲靈寺一處院子放置,待空出閒餘得了假再做打算。
林璇,小名樹奴身體孱弱,比林黛玉和林瓊小時候猶有不及,還沒學會吃飯,倒得整天喝藥,動輒生病,叫人擔驚受怕。李粹年紀大了,張敘之大夫還有別的病人,不好總讓他們來來去去,於是他的嫡傳弟子防風便住在了林家明辨堂,跟林瓊在一個院子居住。
防風雖才十四五歲年紀,平時偶有跳脫,但醫術功底紮實,頗有天賦,已經能坐堂給人看病了。林瓊雖說拜了李粹為師,平常醫理都是防風教的。
林家登時小孩子多了起來,白日林瓊和林往要讀書,只有林黛玉和防風守著樹奴。一到晚間,便都聚在林黛玉的褚玉閣,或說或笑,或喜或悲,又兼性格相和,自有一番感情茲發。
卻說林家除主母賈敏之外,還有兩房良妾,一個夏姨娘,一個衛姨娘。兩人均沒有子嗣,平日裡深居簡出的,甚少露面,林海去她們房裡也少,賈敏走後,更是一心哀悼亡妻不事女色。
原本不過是多了兩口吃飯的,府裡養著便是了,並無什麼。偏這一日兩位姨娘來了褚玉閣,春寒跟林黛玉通報了,林黛玉心中疑惑,但到底是自己的姨娘,便請她們進來。
賈敏自有一番清高心思,她欲給林海納妾時心裡想的是,林家的子嗣怎可從奴才肚子裡爬出來?因此尋的是家中頗有點墨的良家女子,連富可敵國的鹽商家也未作考慮。兩位姨娘都是在閨中讀過書、看過女戒的,雖不是大家閨秀出身,亦有小家碧玉般的溫柔小意。
夏姨娘未語先笑,跟衛姨娘一同走進屋來,行禮道:「姑娘近來身子可好?」
林黛玉和防風站起來,側了側身僅受半禮,說:「很好,兩位姨娘也好?」
夏姨娘笑道:「我們很好,姑娘快坐下吧,您還抱著二爺呢,可別累著。」
林黛玉請兩位姨娘入座。防風見屋裡都是女子,他不好久待,便同林黛玉說去尋林往和林瓊,樹奴剛吃過奶睡的還算安穩,所以他放心走了。
夏姨娘在賈敏病時曾伺候過,因此見過防風,道:「防風小哥模樣清秀,質彬彬的,不像個郎中,倒像本來就是咱們家的哥兒呢。」
林黛玉笑道:「防風哥哥雖學醫,但學問也沒落下,他跟老神醫走南闖北的,見識極好,嘴裡說的地方風.情叫我們幾個都羨慕死了。」她不知夏姨娘來找她為了什麼,只好隨口接話。
三人說了幾句,自然而然說到了樹奴身上,衛姨娘先是說:「姑娘每日間照顧二爺,姑娘自己又才五歲,真是辛苦,卻又可親可敬。」
林黛玉笑一笑:「樹奴身子不好,離不得人。」
兩位姨娘對視一眼,夏姨娘道:「姑娘。」她欲言又止。
林黛玉正色道:「姨娘有話請說。」
「二爺
爺剛生下來,貓兒一般幼弱,姑娘又這般辛苦,我們兩個大人看著實在不落忍,」夏姨娘小心斟酌道,「如果姑娘不嫌我們兩個蠢笨,我們願意為姑娘分擔一二,幫姑娘看顧二爺。我年輕時也曾照看過家裡弟弟,因此有些底氣敢說能照看好二爺。」
夏姨娘想了想,又補充道:「姑娘別多想,妾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日間沒有什麼事做,見咱們府裡小的小,弱的弱,想幫夫人分擔一下。」
聞得夏姨娘提起亡母,林黛玉眼神黯然,道:「我身為長姐,照顧弟弟應該的,沒什麼好辛苦,何況樹奴乖巧可愛,並不給我添麻煩。」
夏姨娘和衛姨娘一聽,便知此事多半沒戲了。卻聽林黛玉轉而道:「玉兒也嫌日頭越來越長,姨娘若是日間無事,倒可來褚玉閣跟玉兒說說話,家裡全是些跳脫小子,怪討厭的。」她知道兩位姨娘沒有子嗣傍身,只能一日一日消磨在後院,都是可憐人,兩人平日說話做事沒有不到之處,因此雖不鬆口將樹奴送出去,也願意兩人常來褚玉閣說話。
夏姨娘和衛姨娘忙笑著應下了,都說一定來。
果然接下來幾日,夏姨娘和衛姨娘日日都來褚玉閣,夏姨娘對樹奴和林黛玉格外上心,尤其對林黛玉上心,跟她說起趣事來不帶停嘴的,隔三差五燉個好湯。衛姨娘為人更老實本分,在一個不顯眼的角上坐著做針線活,偶爾才插一句話。
林黛玉冷眼看著,倒猜度出幾分兩人心思。
當日,林黛玉便去找了林海,說起來家裡的兩位姨娘:「夏姨娘和衛姨娘人都是好的,知道我年紀小,常來幫忙照看樹奴,還給女兒燉養身子的湯。只是怪過意不去的,夏姨娘本也沒幾個月例銀子,都緊著女兒了。」
林海皺眉問:「樹奴?璇兒的小名嗎?」
林黛玉道:「正是。」將給林璇起小名的緣由說了一遍,林海只點點頭,便不說話了。
林黛玉道:「樹奴現在身體好了很多,白白嫩嫩的,可漂亮了,父親若有閒暇,不妨去看看他。」
林海只推說公務繁忙,不得閒,林黛玉心裡替樹奴委屈起來。林黛玉知林海因為賈敏的死對樹奴有芥蒂,這時候不論她怎麼說都是沒用的,只能期望時間久了,林海慢慢淡忘。
林黛玉道:「父親,夏姨娘和衛姨娘……」畢竟是父親的姨娘,有些話她怎麼好說?
林海擺擺手,示意知道了。
林黛玉知父親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兩人又說了幾句,林黛玉便回了褚玉閣。
林海當晚抽空子去了後院夏氏和衛氏的屋子,總共沒半個時辰就又回了前院。隔了幾日,夏姨娘打好包袱車馬,回了娘家。
從此,林家後院只一個衛姨娘,平日也隔三差五來褚玉閣跟林黛玉說說話,做做針線,幫忙照看一下樹奴。
原來夏姨娘和衛姨娘家裡都是不富裕的讀書人,夏姨娘家為了給她兄長籌措讀書考秀才的銀子,才將夏姨娘給了林海做妾室。後來家裡境況好轉,聞得女兒在林家守活寡也似,到底家裡是疼惜這個女兒的,有意將女兒接回家裡,還有個青梅竹馬不介意她是二嫁,一心等著。夏姨娘自己也心動了,只是臉皮嫩不好意思提,又因林海根本不去她屋裡,便想了個法子先討好林黛玉,不成想她還沒開口,林黛玉便理會了她的意思。
衛姨娘家裡雖清貧卻恪守禮教,因此是不許衛姨娘回家的,衛姨娘自己也不想再嫁,便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