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屍館是道上的老字號,所以他們所使用的是傳統的趕屍法。何謂傳統趕屍法?其源於茅山術,用桃木劍作為工具,再加之口中喃喃唸咒。這類趕屍法是最老土的,現在也只有幾家老字號還在使用。
正因如此,當胡定拿出桃木劍趕屍的時候。深諳趕屍之道的李狗兒不禁嬉笑了一聲,輕輕在我耳邊說道:「這胡定的趕屍法看起來不是很高明。」
我聽罷,當即瞪了他一眼,道:「閉嘴,不許胡說。」
眼下,我們是在人家屋裡做客,哪能胡說八道。他這樣調侃,既失了禮數,又得罪了主人。以後,怕是再也不能混這條道了。
「哈哈,小兄弟,你是不知道。胡某使用的乃正宗茅山術,不信待會將那項老頭打得落花流水給你瞧瞧。」胡定倒也不見怪,哈哈大笑了一聲,便舞動桃木劍,讓鐵帽王屍動了起來。
道門自創立以來,旁支甚多。有以看相為主的麻衣派,也有以煉丹為主的全真派。但要說道道法卻要首推茅山派了。
「來得正好!」項獅見鐵帽王屍朝自己撲了過來,當下大喝了一聲。他嘴角鼓動,模仿起猛獸的叫聲。這便是他們陰獸門獨有的趕屍法,猛獸之聲能夠讓虎屍燃燒起戰鬥的火焰。虎屍在聽到獸叫之後,兀自吼了一聲,亮出利爪,一個騰躍便朝鐵冒王屍迎了過去。
剛!兩屍相撞在一起,虎屍的利爪劃過鐵帽王屍的銀甲,頓時火光四濺。對於屍體之間的較量,我算是看得比較多了。正所謂觀千利器,方知好壞。事到如今,我也能從中看出個一二來。比如,眼下雙方雖只打了一個回合。但我在心裡卻已經有了一個小底。那便是鐵帽王屍要強於虎屍,不出意外,胡定應該在百招之內就能拿下項獅。
要說這鐵帽王屍和虎屍用的都是猛勁,比的是誰身體剛猛,力道強勁。若按常理來說,常人自然不是猛虎的對手。但是,這鐵帽王卻勇猛如武二郎。武二郎生前能夠赤手空拳打死一隻老虎,那麼鐵帽王同樣也做得到。鐵帽王生前是金人,金人久居長白山,崇尚武力。他們族人還在兒童的年紀便能上山打獵,甚至厲害點的都能打死一匹狼。由此可見,鐵帽王屍在身體不但不落於下風,甚至是稍佔了便宜。
虎屍當然也稱得上是陰獸門的看家寶貝,要不然項獅今天也就不會把它帶到這兒來了。只不過,真和鐵帽王屍比起來,那確確實實是輸了幾分。更何況,那胡定使得又是正宗的茅山道術。此法雖然被道上人看作是老土,但其源遠流長,有著深厚的底蘊。
其實,說茅山術老土並非是說它不厲害,只是這類法術實在過於難練,口訣有繁難,而且還要求修煉者要清心寡慾,時刻遵守道門清規。這倘若放在過去,那時候的人心性淳樸,到還能忍受一二。但是,眼下時代不同了。花花世界變化太快,即便是道上的人也不能恪守清規之苦。所以,人心思變,層出不窮地研究出另類新穎的趕屍法。久而久之,茅山的趕屍法就變成了老古董。不管他厲不厲害,已經鮮有人問津了。
時局正如我所料,胡定和項獅正面相鬥,誰也不讓誰,結果是虎屍輸在了鐵帽王的拳頭之下。被打得服了軟,自個躲進了棺材裡。
「項老頭,看來你這虎屍不好使啊!」胡定獲勝,得意洋洋地對項獅說道。
項獅輸了自己這一生最不該輸的人,當即臉色陰沉下來,一言不發,只對司徒大成告了一個禮。然後,扭頭便走。
「項老頭,你的屍體不要了?」胡定乘勝追擊,朝著他背影大聲喊道。
「沒有的東西,留有何用?」項獅聽罷無動於衷,他那高挺的背影逐漸遠處,末了才飄進來這麼一句狠話。
「這確實是一具好屍體啊!」司徒大成見了,卻是嘖嘖說道。他語氣中竟是惋惜之情,看來也對這具虎屍頗有意思了。
「我們清屍館向來不收納獸屍,倒不如清司徒公子笑納吧。」胡定自然能夠看透司徒大成的心思,當下二話不說來了一個借花獻佛。
「我司徒家家規甚嚴,若被家父得知收了外人的屍體,回去是要睡刀山的。」司徒大成微微一顫,冷冷地對胡定說道。
「啊呀!」胡定聽了,愣是嚇出一聲冷汗來。他微微顫顫地說道:「這……這是胡某的不是了,險些讓司徒公子犯了家規。」
「無妨,無妨。「司徒大成歎了一口氣,然後又坐回了座位上。他喝了一口人皮茶,接著對陳靈兒說道:「陳大小姐,可是願意接納這具屍體?」
陳靈兒瞪了一眼那虎屍,感覺自己心裡還是毛毛的,便搖了搖頭,道:「我陳李家也不收此異類屍體。」
「道上就屬那項老頭最古怪,好端端地偏愛獵捕獸屍。」胡定啐了一口,又道:「人生前就不齒和禽獸為伍,更何況當禽獸變成屍體之時。這陰獸門實乃業界之恥辱!」
「對,業界之恥辱!」胡剛見自己的父親痛罵陰獸門,頓時感到解氣,他自己也就跟著罵了一聲。這兩父子一唱一和,倒是極為默契。
「好了,既然我們都在道上,那麼就該多多體諒。」司徒大成放下茶盞,輕輕拍了一下桌子,說道。他雖然年紀輕輕,但做事卻已有長者風度。一舉一動間,無不投入著令人敬畏的氣度。
即便是我看在眼裡,也對他心生了幾分敬意:這司徒大成果然是大門派的人,言行舉止都能讓人折服。有著將帥之風,怪不得靈兒那麼喜歡他了。
但一想到這樁心事,心理面又不禁窩起火來。或許是真的在吃司徒的醋,他實在太優秀了,自己沒法比。
「是是是,司徒公子大人大量,實在叫我們感到敬佩不已。」胡定、胡剛兩父子聽
罷唯唯諾諾地應道。
「既然這具屍體留不下,那麼還請你們處理吧。」司徒大成說罷,便起身要走。
然而,就在這時陳靈兒卻將他喊聽了下來:「司徒公子,你不妨帶我到處走走?」
司徒大成先是一愣,然後微微一笑,點頭道:「司徒樂意奉陪。」
「這裡是清屍館,不是他們司徒家,你要走也該請胡剛作陪啊!」我見了頓時急的來氣,一步搶上前,皺著眉對陳靈兒說道。
「犬子要忙著處理屍體,便只好勞煩司徒公子代勞了。」胡定接上話,告訴我們道。他是老油條,當即就看出了陳靈兒和司徒之間的事情。所以,變著法子要支開胡剛,能讓這兩人單獨相處。他在想如果自己能夠促成這兩大家族的婚事,那麼自己以後在道上就有了兩棵大樹依靠。不管是狂風暴雨,還電閃雷鳴,他們清屍館都會有靠山。
「司徒公子你熟路嗎?」這時,陳靈兒又問了一聲。
「那是自然,我比你早到一日,昨日胡館長就帶我四處觀賞過了。」司徒大成從容的說道。他不管如何說話,嘴上都掛著一絲淡淡的笑容。這笑容足以魅惑世間任何女子,怕是陳靈兒也中了他的道。
他們兩人一唱一和,顯得十分默契,在旁人眼裡頗有夫妻之相。倒是我從中多有阻攔,顯得生分了許多。
「大成哥,你就放心吧。靈兒姐有司徒公子照顧,一定不會有事情的。」李狗兒好死不死地對我說了一句,更是深深扎到了我的痛楚。
我聽罷,歎了口氣,兀自想道:也是,我本來就不是陳李家的女婿,她之前也是為了逃避和慕容家的婚姻才與我演戲。是我自己當真了,一廂情願罷了。現在,何必吃悶氣呢?
心裡這麼一想,倒是通透了許多,當下對陳靈兒微微一笑,然後轉向司徒大成,說道:「那麼,就麻煩司徒公子了。」
司徒大成見了,卻理也沒理我,領著陳靈兒朝屋外走去。更客氣的是,他邊走還邊問陳靈兒道:「那人是誰?也是你們陳李家的人嗎?」
只聽陳靈兒說道:「不是,大成是餘杭王家陰點的掌櫃。」
「王家陰店?」司徒大成聽到我們陰店的名號,竟然停住了腳步。他驀然回首,瞪大了眼睛,問我道:「你父親是不是叫做王玄?」
王玄正是我父親的名字,但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難道,父親的名號響的連三大家族的人也知曉了?
「正是。」我點了點頭,一臉吃驚地望著他。
「那麼,你們店裡是不是有未醫生叫秦歸?」司徒大成又問。
「秦醫生?你認識他?」我聽完就更加吃驚了。
「何止認識,我們還是故交呢。」司徒哈哈大笑了起來。他這種笑,不是善意的笑,而是透著一股陰冷之氣的。
便在這時,我忽然想起了秦歸以前說過的話。他來自廣西苗疆,而司徒家也在廣西,如此看來兩人之間一定存在什麼瓜葛。或許,司徒這回出廣西,除了來送屍體之外,還是來尋秦歸麻煩的。可我在不問清楚的情況下,將秦歸的行蹤告訴了他,這樣會不會害了秦醫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