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二章 你是出水伏地的美人魚 文 / 沈抒棠
不爭氣的被無止境的恐慌嚇得流了多少眼淚?
我咬碎了牙齒一次又一次的提醒自己要振作,還沒有喘上兩口氣,門再一次被推開,是那個離去又折返的人!也是在醫院裡痛哭沒有醫藥費的人!更是那天在巷子口打劫我們簡安真的人!
他幾乎是咬牙閉眼的衝到我面前,「妹子,你怎麼在這裡?弄成這副摸樣?那天搶你們錢是我對不住你,你需要我幫忙你就儘管說!我……你們那天沒報警我就算是今天給你報恩了。」
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我扯著受損嚴重的嗓子,「你先幫我解開…不…你幫我找人來…報警就行!你先不用管我,幫我報警帶警察過來就好。」
對方還沒來得及應聲好,門外就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響,我趕緊招呼著他往後面的麻布袋裡面躲。
門一下就被推開了,孫婷橫了旁邊一個人一眼,「老娘叫你看好她,你連門都不給我鎖!」
「我…我記得我鎖了的啊!」
「這是鎖了?!」孫婷走到我面前,盯了我幾眼,「你最好是不要跟我玩花招,我已經跟竇童偉發了消息,只要他把錢拿出來,我們就放你走。」
我狠狠的「呸」了她一口,瘋子,且不說我跟竇童偉能扯上什麼關係,她為了竇衛青綁了我,我可以理解,現在竟然演變成綁架勒索!豬腦袋!
孫婷也不動怒,一旁的人走過來附在她耳朵邊,「大姐,這場雨下得太大,河岸線上漲了,這碼頭上的貨眼看著要被淹,那些工人搶救了一些貨走了,這些渡輪怕是也要開走,這個地方不安全,人來人往的,要不我們把人帶走換個地方?」
把我帶走?我瞪大眼睛,用餘光掃視麻布堆裡的人,驚得心頭要跳出來了。
「也好,不過這事得跟三哥商量一下,我去問問三哥的意見,聽他安排!」孫婷說完帶著人走,我剛要掙扎,她一下子裝過身來警告我,「你這賤蹄子不要甩花招!封了她的嘴巴!」
一個黑影走上來毫不客氣的朝我嘴巴上纏膠帶,我斜著眼睛示意麻布袋裡蠢蠢欲動的男人。
人一走,他趕緊衝了出來,全身上下裹了一層灰,我看著鼻子發酸,他「嘩啦」一聲撕下我的膠帶,就跟扯掉一層皮一樣,連帶著嘴唇上乾裂的皴皮也給撕了下來,這種疼痛直衝我腦門。
他似乎也沒料想到會這樣,有些無措發急,我也顧不得,忍著一嘴的血問他,「大哥你怎麼稱呼?」
「哦,我徐平,別人都…」
我急速打斷他,「好的,徐大哥,他們要把我帶走,我必須要逃走,你先幫我把繩子解開!」
徐平力氣很大,三下五除二就解開了繩子,我卻因為被綁太久,動彈不得,他也發急,蹲在我面前,「妹子,你趴我身上,我每天都在這碼頭扛貨。力氣大著呢,你別怕!我一定帶你逃出去,也算是為我兒子積德了。」
我趕緊往他背上一趴,他帶著我跌跌撞撞朝船艙外面跑,一敲開門,劈頭蓋臉的雨水就朝我臉上砸,一股新鮮的空氣直接往我胸腔裡面擠,我甚至有一種再世為人劫後餘生的快感。
不過我高興的太快,幾把打傘掃出一片清明,朝著我和徐平的方向跑來,我嚥了好大一口雨水,招呼徐平,「趕緊逃!不…不能直走了,你會不會水,跳水裡去……」
話還沒說完,徐平就背著我往水裡一躍,那種熟悉的溺水感又來了,我憋著氣拍了好幾下徐平,示意他我不會游泳,混沌難受間,徐平帶著我游到船尾,我吊著垂下來的繩索,冒出一個頭,大口大口的嚥著寶貴的空氣。
雨依然下得急,氤氳出的霧濛濛的水汽成了我們的屏障,我示意徐平不要開口,仔細的捕捉孫婷氣急敗壞的聲音,「三哥,那賤蹄子跑了!!這可怎麼辦!!」
三哥的聲音好像近在咫尺,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沿著整條船檢查了一遍,最後停在我腦袋頂上的甲板處,嚇得我拽著徐平連呼吸都減慢了。
「不要慌,先帶人去找,雨下的那麼大,她還受著傷,一個人跑不遠的。」三哥的聲音聽起來很鎮定,那些人得了他的命令開始四散,「婷妹,你也不要急,先去看一看周圍的庫房,最重要的是先穩住竇童偉。」
孫婷走了,我跟徐平依然不敢鬆懈,因為三哥還沒有走!
這個三哥,在人都走盡了的時候,猛然往下一探頭,大黑傘支撐下,一雙波瀾無驚的眼神正對上我驚惶不定的眼珠子,嚇得我魂飛魄散,手裡的繩子一鬆,直接又跌回水裡。
徐平趕緊吊住我,兩個人實在吃力,三哥突然伸出一隻手遞給我,示意我拽住。
不可思議,他皺眉,「你再猶豫,他們就該回來了。」
我趕緊抓住他,在他的徐平的幫助下被他拖上甲板,在這種掙扎中,我的衣服被拖了上去,堪堪遮住胸部。
但我自己還沒意識到這個問題,反倒是徐平,他嚇得幾乎是倒退一步,「妹子,你的背上…」
背上?那如同魚鱗一般醜陋的疤痕?左手已經完全不能動了,我嘗試著用右手扯,還沒動作,下一秒三哥一雙大手就覆蓋了上來,他把我從甲板上扶起來做好,幫我把衣服扯下去遮得嚴嚴實實。
我盯住他。
「待會你們下了船朝右走,上了一個山坡有公用電話。」他站起來撐著傘要離開,「這傘不能給你們,目標太明顯了。」
「你為什麼幫我?」我是真覺得奇怪,扯住他褲腳。「
孫婷說的是什麼意思?我媽的死還有竇童偉……」
三哥頓了頓,抓過身,歎了口氣,「原以為你是一個聰明的姑娘,看來是真傻,你要真聰明,現在可不是問這個的時候,趕緊逃吧。」
「那……我逃走了,你們這群人都完了。「不是我矯情,他莫名的示好和突然牽扯出我的生母的死亡,我怎麼也要弄明白。
大傘底下他似乎笑了笑,「我本來就打算去自首的,趕緊走吧。」說完沒有再多停留片刻,這個三哥就離開了。
一旁吶吶不言的徐平趕緊上前,把我背起來朝碼頭的右邊跑去,我感受著他的喘息聲,和顛簸,逃跑的路上太艱難,他找著話題問我,「妹子,我看你這背上……」
「嗯,以前不小心沾了點硫酸,植皮手術過後就這樣了,是不是很嚇人。」
「欸,不算,老實說,你剛從水裡出來趴在甲板上的樣子,就像條美人魚,呵呵,如果被我媳婦知道估計要打我了,我也是這幾天給我兒子講多了童話故事,一下子想到了。」
逃出生天再世為人的巨大輕鬆讓我徹底的鬆懈下來,在磅礡的大雨裡,在徐平顛簸溫暖的背上,我喃喃了一聲謝謝,就徹底睡了過去。
醒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在醫院的病床上了。
這樣狗血的一遭,簡直跟場幻夢般。
腦袋暈的厲害,一張嘴,胃裡的不舒適感就上來了,「哇「的一聲,我直接吐在了床沿上,周硯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幾乎是撲到我面前,「蒹葭,醒了?」
我眨眨眼,看著他臉上毫不掩飾的疲態,下巴腮邊全是蔓延著青色的鬍鬚根,眼神卻溫柔的一塌糊塗,我忽然就生出了一種想要依靠的感覺。
久違的感覺,讓我只想抱著他聽聽他的心跳,聞聞他的氣息,可是,我一伸手才發現自己的左手加上了木板纏上了繃帶,還有一雙腳,真是要命。
「想要什麼?」周硯低頭用鼻尖蹭了蹭我,為我理了一下枕邊的散發。
要什麼?我呆愣的片刻,周硯已經一把抓過了我的右手,逕直貼在他的胸腔上,我閉了閉眼,忍住腦袋裡持續的眩暈,周硯的吻就在這一刻直接覆了上來。
我清晰的感受到,他伸出的的舌尖,裹著源源不斷的唾液,在我的唇上輾轉遊走,甚至慢慢地,用他的牙齒,一點一點的,幫我撕扯、咬掉嘴唇上因乾渴而皴裂的破皮。
我的眼淚一下子就跟洪水一樣噴了出來,我的左手順著他有力跳動的胸腔,一直攀爬到他的肩膀,他的脖頸,死死的吊著他,最後深深的揪住他的髮根。
以一種我自己尚未意識到的,不死不休、纏綿的狠勁。
我開始在他更深層次的吻裡嗚咽,他沒有剃乾淨的鬍鬚一下又一下的磨在我的臉頰上,癢癢的,他不容我退縮的,幾乎要掃蕩我所有的氣息,帶著鹹腥的味道,甚至帶著一種濃郁的哀傷和悲痛,他把我摟起來,摟進他懷裡,緊緊的抱著我,我的上半身跟他幾乎是嚴絲合縫的扣在一起。
彼此兇猛的激烈的力道,讓我的唇漸漸麻木,我快要缺氧的時候,周硯才放開我,我右手掐著他的腰,他的吻繼續有一下沒一下的落在我的眼睛上,眉心上,甚至為我吻去了肆意橫流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