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十年一覺俗世夢 文 / 沈抒棠
第二天收拾著回學校參加院上的夏季論壇會,正廳人滿為患,堵得我心情焦躁的時候,鄭博楠不知從那鑽過來,他滿口怨氣,「昨晚打你電話,你又不接,再這樣友誼還真難以維持啊。」
他背著我跟林遠聯繫,我記著仇呢,睨了他兩眼側過身不搭理他。
他癟嘴,指了指在前面跟幾個領導忙活著的陸心潔,「接下來有個海外比賽,陸心潔昨晚她找我,想沿用手上這個設計去參賽,要我幫忙提點意見。」
我察覺出不對勁,問他,「沿用手上的設計,什麼意思?」
「就你那個設計唄,我當時讓她直接找你來著,看她跟吞了蒼蠅一樣的表情,我都替你解氣。」
「你還真是替我找事!」
鄭博楠反倒來勁了,「怎麼一晚上大變樣,你那炸碉堡的氣勢呢?不會真去了趟警察局,這覺悟就昇華了不少。」
「這警察局我去的次數還真不少,要昇華早昇華了。」我被他纏得心煩,閉了閉眼,「算了吧,當初要是沒她護著我,我能熬到今天?」
進校那會兒,我剛結束最後一場植皮手術,終日帶著口罩捂得嚴嚴實實,成了人人指手畫腳議論紛紛的怪物,反倒是陸心潔老鷹護小雞一樣處處護著我,讓我忍不住心軟。
鄭博楠繞到我面前咬牙,一副好心被狗吃的憤然,「林蒹葭,孬死你活該!」
我從他不避諱的眼光裡看到自己笑得有些吃力。我死乞白賴哭鬧不休都爭不到的東西多著呢,還在乎這些?
一場跨國際的交流會開得紅紅火火,我也睡得熱熱鬧鬧,散會的時候都七點多了,老闆把我們一群人召集起來,跟三位教授一一問詢,我注意到三個教授身後一直跟著的一個男人,明明是一件很隨意的襯衫,在他高貴逼人的眼神,被襯得格外貴氣。
他很難不讓人注意,甚至在下一刻,他幾乎成了所有的注目焦點。
幾個女生圍了上去,紛紛示好,「周硯師兄,幸會幸會。」
我聽著直彆扭,人家師從國外的華裔教授,優質海龜,跟我們這群人哪攀得上師兄關係。
就在我跑神的時候,周硯挨著把人問候過,然後輪到我,把那雙節骨分明的手遞到我眼前,我迅速調整表情,伸出手,配合他,「您好。」
他禮貌笑笑,點頭,隨即轉向我旁邊的鄭博楠。
可是,可是,我在可是什麼,我看著我的手掌心,有些發愣。
散會之後老闆巴掌一拍說犒勞大家吃晚飯,我找了個縫子溜了,在保安室門口等著鄭博楠給我送圖書證。
沒等兩分鐘,學校裡兩隻流浪貓出現了,我欣喜的拿出昨晚超市買好擱包裡的貓糧來餵它們,一隻小花狗也從一旁的小花叢裡湊過來。狗也吃貓糧?我看著它淚眼汪汪的樣子,覺得好笑。但他顯然在兩隻喵星人的蠢萌蠢萌的威力之下表現的膽小,像受氣的小媳婦一樣,快速的叼了口就跑到花壇角落。
我笑出了聲,跟我一起笑的,還有我身後的一個男聲。
第七章如果這能叫做試探的話
以為是鄭博楠,我隨意的起身,「怎麼這麼快?」等到轉身的時候,看到挑眉的周硯,說不吃驚那才怪,我又憋了半天,「你好啊,周…師兄。」
他點了點頭,雙手插兜,「林蒹葭,怎麼沒去跟大家一起去吃飯?」
「嗯,想去圖書館借幾本書來著。」他自然地叫出我全名的時候,我有些驚異,不過說真的,以他性感的聲線來發音,我的名字瞬間充滿了…美好感。
「沒想到你是這樣…積極向上的好學生。」
我把手上的貓糧殘渣一拍,無所謂的聳聳肩,「事實上,我也沒怎麼認為,我是積極的好學生。」
「那你為什麼跑來學藝術?」
他的話問得太直接,讓我愣了神,「唔,一來是覺得學藝術是件很…裝逼的事情,二來,打發時間咯,現在就業那麼緊張,我暫時不想去湊熱鬧。」
他皺了皺眉,又鬆開,好笑的搖了搖頭,「實話?」
跟他這種人說話,其實挺沒勁的,我只好老實作答,「以前無聊的時候看雜誌,看到一個故事,說是李布斯金在意大利的一所教堂裡發現神龕前面的地板凹了下去,呈現兩道古怪的線條。他花了很久才想通,這那兩道古怪線條是數百年來此朝聖的聖徒跪出來的。對此他感到震驚,信仰的力量連石頭都可以改變,重塑了一座建築。」
這樣一個故事,在我躺在病床上的時候,越想越震撼,腦袋一發熱,就央著俞艾幫我跑考研手續了。
我輕輕的踢了踢腳邊蜷著的貓咪,跟著他它們一起瞇了瞇眼,聲音壓得有些低,「為什麼學設計,就為這樣一個小故事,現在想起來也挺沒勁的。」
周硯半晌沒說話,我也沒覺得尷尬,跟著沉默。
他的電話鈴聲打斷了我們之間的沉默。他接起來應了幾聲,跟我道歉,「我得先走了,大伙都等著。」
「嗯,您走好。」現在用單調的和弦音做電話鈴聲的人,越來越少了。
周硯像是笑了笑,點點頭囑咐我早點休息後,就離開了。
我看著他的白襯衣在路燈下顯得泛黃,視線再往下…翹臀,長腿還真是性感的要死啊。
從散會時的見面就可以看出他這個人
,像是常年軍事化體制下的凌冽逼人的將軍,鼻翼窄,骨正且高,側看直挺的如同他不曾彎曲的背脊。偏巧接受的是標準的紳士教育,身上的除了貴氣,就是英氣,話不多,卻能不鹹不淡跟人搭話不冷場,有著合適的笑容角度和人群距離。再加上他搞藝術的學歷背景,對女人,得是多大的誘惑。
但是在我跟他握手時,我分明察覺到了,他的手指在抽離我手心的時候,在我掌心逗留了那麼一瞬,僅僅是一瞬。
我覺得…其實他也挺危險的。
不過我依舊無所謂,自從竇衛青死後,懷著各種目的接近我的人太多了,更不用說周硯這一個小小的…試探,如果能叫做試探的話。但更多的,可能是我自己想太多。
第八章什麼重要東西,值得他大費周章
後趕過來的鄭博楠大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喲,我可全都看到了,你下手挺快的啊。」他示意了一下消失在轉角的周硯,「說實話,就我男人的眼光來看,這周硯也勉強算個極品,你可以考慮一下。」
我翻了他一個白眼,毫不客氣的拿過圖書證,「你一個大男人這麼八卦,看來你離家庭婦男又近了一步。」
鄭博楠對家務有種變態的熱衷,他曾經花了一整個上午來同我炫耀,他是如何把一塊陶瓷磚面從酸黃擦到白淨,巨大的成就感讓他走路都打飄。
不過他顯然沒懂我含蓄的嘲笑,摸了摸下巴,「你剛杵在這對著人家一個背影悵然若失看了半晌,一看就沒存什麼好心。」
「…我只是在思考,如果跟他成為鄰居的話,感覺會如何。」
如果記憶沒出差錯,昨晚在電梯裡對我說晚安的男人,是周硯無疑了。竟然在一棟樓,我癟了癟嘴,這是世界上,最微妙的就是這些巧合。
從圖書館出來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半了,我拎著從後門打包的晚飯走捷徑回宿舍,經過會議大樓的時候碰見一旁的柵欄處躍出了一個白色影子。
矯捷又輕盈,大晚上的,嚇得我連退幾步。
對方聽到響動,轉頭看見我,有那麼片刻的不自然,「林蒹葭?」
我拍著驚魂甫定的心,瞠目結舌,「…周師兄?」
他湊近我,看見我手上打包的燒烤,擠了擠眉頭,「大晚上吃這些好消化?」
「大晚上的穿白衣服翻牆嚇人,這也算是飯後消食的好辦法?」
「開會那會兒落了些東西在裡面,我回來取。」
「找到了?」我看他兩手空空。
他倒是仔細看了看我,「沒有,明天我再問問大樓管理處。」
「哦。」什麼重要東西,值得他這麼大費周章?
回宿舍黑漆漆一片,陸心潔依舊沒回,我接著趕論趕到凌晨三點,期間竟然奢侈的花了半個小時來咬著燒烤串走神。
我想,如果我是在冬天遇見周硯,他在我心裡的定位還會不會這麼性感,人人都裹成北極熊一樣,哪還能對著他的削肩膀,和白襯衣下精細的鎖骨嚥口水?不過轉念一想,即使裹嚴實了,他的性感甚至說不出的嫵媚又是難擋的,光他那一雙節骨分明的手和薄情的眼就夠了。
思考導致的後果就是第二天兩眼發直,昏昏欲睡的咬著包子去開會。
外頭是**的風,會議室裡是呼呼的冷氣,我撐著額頭漫不經心的按著筆記本的頁腳,老闆在上面滔滔不絕,頗有些難捨難分的意味,宣佈他要出國交流,我們就暫時托付給周硯,哦,不對,是周老師,至於他怎能變成老師的,我真不知道。
傅雯師姐用手肘撞了一下我,聲音壓得低低的,「這周硯也算是空降哦?」
「不算吧,不是說是鍾教授的得意門徒嗎?」鍾教授就是昨天會議主講人中的那個華裔老教授。
「他好像被聘為了本科部那頭的講師。」
「哦,還真是大忙人。」我大大方方的瞄了瞄他,少了燈光和夜色,他的好看竟然多了份真實。
我下意識的摸了摸長髮遮蓋下的左側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