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整座城市都在討你高興 文 / 沈抒棠
後趕過來的鄭博楠大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喲,我可全都看到了,你下手挺快的啊。」他示意了一下消失在轉角的周硯,「說實話,就我男人的眼光來看,這周硯也勉強算個極品,你可以考慮一下。」
我翻了他一個白眼,毫不客氣的拿過圖書證,「你一個大男人這麼八卦,看來你離家庭婦男又近了一步。」
鄭博楠對家務有種變態的熱衷,他曾經花了一整個上午來同我炫耀,他是如何把一塊陶瓷磚面從酸黃擦到白淨,巨大的成就感讓他走路都打飄。
不過他顯然沒懂我含蓄的嘲笑,摸了摸下巴,「你剛杵在這對著人家一個背影悵然若失看了半晌,一看就沒存什麼好心。」
「…我只是在思考,如果跟他成為鄰居的話,感覺會如何。」
如果記憶沒出差錯,昨晚在電梯裡對我說晚安的男人,是周硯無疑了。竟然在一棟樓,我癟了癟嘴,這是世界上,最微妙的就是這些巧合。
從圖書館出來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半了,我拎著從後門打包的晚飯走捷徑回宿舍,經過會議大樓的時候碰見一旁的柵欄處躍出了一個白色影子。
矯捷又輕盈,大晚上的,嚇得我連退幾步。
對方聽到響動,轉頭看見我,有那麼片刻的不自然,「林蒹葭?」
我拍著驚魂甫定的心,瞠目結舌,「…周師兄?」
他湊近我,看見我手上打包的燒烤,擠了擠眉頭,「大晚上吃這些好消化?」
「大晚上的穿白衣服翻牆嚇人,這也算是飯後消食的好辦法?」
「開會那會兒落了些東西在裡面,我回來取。」
「找到了?」我看他兩手空空。
他倒是仔細看了看我,「沒有,明天我再問問大樓管理處。」
「哦。」什麼重要東西,值得他這麼大費周章?
回宿舍黑漆漆一片,陸心潔依舊沒回,我接著趕論趕到凌晨三點,期間竟然奢侈的花了半個小時來咬著燒烤串走神。
我想,如果我是在冬天遇見周硯,他在我心裡的定位還會不會這麼性感,人人都裹成北極熊一樣,哪還能對著他的削肩膀,和白襯衣下精細的鎖骨嚥口水?不過轉念一想,即使裹嚴實了,他的性感甚至說不出的嫵媚又是難擋的,光他那一雙節骨分明的手和薄情的眼就夠了。
思考導致的後果就是第二天兩眼發直,昏昏欲睡的咬著包子去開會。
外頭是**的風,會議室裡是呼呼的冷氣,我撐著額頭漫不經心的按著筆記本的頁腳,老闆在上面滔滔不絕,頗有些難捨難分的意味,宣佈他要出國交流,我們就暫時托付給周硯,哦,不對,是周老師,至於他怎能變成老師的,我真不知道。
傅雯師姐用手肘撞了一下我,聲音壓得低低的,「這周硯也算是空降哦?」
「不算吧,不是說是鍾教授的得意門徒嗎?」鍾教授就是昨天會議主講人中的那個華裔老教授。
「他好像被聘為了本科部那頭的講師。」
「哦,還真是大忙人。」我大大方方的瞄了瞄他,少了燈光和夜色,他的好看竟然多了份真實。
我下意識的摸了摸長髮遮蓋下的左側腮。
第九章菩薩,祝你身體健康
散會的時候老闆抓住我談海外賽的事情,我對這個什麼含金量極高的國際賽是真一點興趣都沒有,沒說幾句,他不耐煩,塞給我一張報名表讓我填,中氣十足,「導師,周硯。」
我閉了閉眼,艱難的接過來。
倒是周硯身旁的鍾老教授在一旁跟我們說再見,慈眉善目的樣子,讓我想起了姥姥。
從孤兒院被帶回林家的很長一段時間,林家姥姥並不太待見我,我曾聽到她跟林媽在廚房嘀咕,說我這人煞氣重,心思也深得很,「帶回來莫給家裡惹是非啊。」
老年人看人,眼睛犀利又老套,為此她特意帶著我去了廟裡上香。
那次算得上是我們關係的轉折點。看著絡繹不絕求庇佑的人們,只覺得可悲,為菩薩。所以輪到我跪在鋪墊上的時候,我只說了一句,「菩薩,祝你身體健康。」
這一句,菩薩感動了沒有我不知道,卻把一旁注意著我的姥姥給感動的眼淚淌了兩行,回去的路上,她一邊抹眼淚,一邊抓著我的手喟歎,「好,好姑娘。」
從那以後,姥姥喜歡我的很,我們一起躺在床上看故事書,我念她聽。她又耳背,最愛看戲劇頻道,咿咿呀呀跟著打拍子,愛存錢,說是百年以後留給我,誰都不准動。她還總愛拿臉貼著我,皺巴巴的臉,談不上舒服,但是溫暖的要命。
這樣一晃神,姥姥已經去世三年了好,還是被我活活氣死。
因為竇衛青的案子,回學校辦畢業離校手續拖到了新學期開學,哪曾想走那一趟,就像是一不小心踏進了他人的一個噩夢裡。
化學室櫃子深處的硫酸瓶子直接砸到我的臉上,我躺在病床上面對第一次失敗的植皮手術心生絕望。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荒唐,那時候我的,竟然還能滿心惡毒語言尖酸,趕跑了前來探望的林遠的女朋友許綺年。
至此以後,許綺年是沒有出現過了,但是疼愛我的姥姥卻攜著整個林家和竇氏夫婦出現在我的病床前,她抓過我的手,為我斂了斂四散的頭髮,問我,「蒹葭,我知道你心氣兒重,但是你絕對不
會做出這等荒唐事,今天我要你堂堂正正明明白白的告訴姥姥,告訴他們,許家姑娘跟遠遠分手,竇家那孩子的死都跟你無關。」
她蒼老的眼角蘊著淚水,我嚅囁了半天才艱難的開口,「對不起,姥姥……」
姥姥藏著的那串淚隨著我的道歉緩落了我一手背,她迅速的止住我,搖了搖頭,哆嗦著嘴疊著好幾聲的「作孽啊」,便招呼林遠扶她出去。
病房門一合上,她兩眼一黑就倒了下去。
這一倒,就再也沒能起來。
眼睛有些發酸,原來一個人的傷心弧線,可以那麼長。
我如今看著這鍾老教授,可親的很,如果沒有周硯在場的話,我一定會更加親近這老人家。
周硯的眼神,一如當初進門是姥姥看我的溫度,凌冽而並且精準無比。
第十章莊警官,我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查個人?
踩著時間點去警察局取我那可憐的小電瓶,我跟莊睦聊了起來,「補漆花了多少錢?我算給你。」見面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之前我那刮擦厲害的小電瓶,現在珵亮。
「說這些沒意思。」莊睦揮了一下手,表示不在意,又像是想起什麼一樣,往兜裡摸了半天,掏出一張卡片遞給我。
我的…身份證…
「你好歹是遇到我們這群為人民服務的同志。」
我趕緊收起來道謝。上次豪氣的甩給他就忘了要回來,他今天要不還給我,我還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記起來,就像我的小電瓶一樣。
我這頭不好意思,莊睦倒直露露的看著我,欲言又止,「你…你上次說的掉硫酸瓶子是怎麼回事?」
今天怎麼就有那麼多契機讓我追憶「匆匆那年」?
竇衛青案子匆匆結尾,我才得了機會回學校補辦我的畢業離校手續,恰逢新學期開學沒多久,整個校園生氣勃勃。沒走幾步,就被新生攔下來問路,詢問我化學實驗樓,我一時也說不清,就帶著對方徑直過去。走了一半,對方接到電話急著要離開,便拜託我將她手上的報告書送給某實驗室的某老師。
我看著她風風火火的離開,歎然她對陌生人無條件的信任後,還是認真地擔起了傳送員的責任,卻在指定實驗室裡沒有找到相應的老師。
我敲開隔壁門詢問,帶著黑框眼鏡蒙著口罩遮住大半張臉的女老師漠然搖了搖頭,我只能在走廊坐下,等著正主的出現。
百無聊賴之際,隔壁女老師再度開門叫住了我,讓我幫她取個東西。
這一幫,幾乎毀了我整個前半生。
我抱著臂膀對莊睦輕鬆的笑了笑,「哦,在化學實驗室的時候,幫一個老師取東西,不小心碰翻的櫃頂深處的硫酸瓶子。」
我看著他好奇的眼神,索性把頭髮斂了斂,「還好,躲避不算太慢,硫酸濃度不高,我的左臉靠近下腮和脖頸的地方,進行了三次植皮手術,現在還行吧。」
他瞠目結舌,吶吶了半天,才吐了一句,「哦,是意外啊,我還以為是什麼社會問題,那就得報警了。」
這是身為警察的直覺?
我抿了口白開水,沒有馬上接這一茬子話,反而仔細看了看我的身份證照片,問他,「差別有那麼大嗎?」
他趕緊擺擺手,「沒差多少,以前現在都好看。」
我看著他露出的手腕不自覺的笑了出聲。莊睦有著漂亮的手腕子,節骨突出卻不突兀,膚白卻顯得精細,跟女人一樣秀氣,就像…那年化學試驗室裡幾乎遮掉了整張臉的女老師一樣。
她跟莊睦一樣,手腕秀氣,弧線美好,聲音隔著口罩嗡嗡然,她說,「同學,你個子高,能不能幫我拿一下櫃子頂上的紙箱子?」
三年多過去了,如今對那個女老師唯一的印象,也只剩下災難來臨時我惶然側頭,對方指著櫃子高處而上揚的右手,一串粉紅水晶鏈子順著她的手腕滑到了肘關節,真是美好的弧線,帶著說不清的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