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5章 真相 文 / 君子棠
天剛濛濛亮,萬物俱靜。
錦瑟窩在玉連城懷裡睡得正酣。
忽然,「嘩啦」一聲清晰的潑水聲傳進耳朵,驚醒了她。
揉著眼睛抬起頭,玉連城正目光灼灼的看著城牆方向,臉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所謂「城牆」,不過是臨時用各種荊棘和帶著倒刺的鐵絲圍起來的圍欄,目的是隔絕他們這些鼠疫患者,圍牆外時時刻刻都有官兵把守,一旦發現有人企圖越過圍牆逃走,殺無赦!
此刻,圍牆外人影綽綽,時不時傳來潑水聲,不多時,一股濃烈的汽油味傳來,錦瑟一驚,這是要焚城了?
玉連城寬慰似的拍拍她的肩膀:「不要怕。」
錦瑟搖頭:「我不怕。」
有你在,我就不怕。
小憩的人們都被這潑水聲驚醒,一個個爬起來,發現那些官兵潑的是汽油準備焚城時,瞬間驚恐萬狀,越來越多的人往這邊湧過來,畢竟玉連城——他們的主心骨在這邊。
玉連城當機立斷:「流風,帶我去城門上。」
錦瑟大概猜到他要做什麼,亦步亦趨的跟上。
登上城門,城外已經圍了不少人,有官兵,也有百姓,一個個憂心忡忡的看著城裡。
西城那邊的棄屍場已經燒起來了,濃煙蔽日,屍體燒焦的惡臭味隨風飄來,錦瑟忍不住一陣噁心。
遠遠的,一頂官轎慢慢行至城下,從轎子裡走出一個頭戴官帽,身穿官服的年輕人,年輕人看上去也不過二十三四歲,蹩著眉看著緊閉的城門,眉宇間全是心痛和無奈。
看得錦瑟心裡一陣反感,這個時候還坐轎子來,這人的官威不小啊!
流風在玉連城的示意下躍上城牆,居高臨下的沖那年輕的縣太爺喊道:「劉大人,我是江南玉家的流風,我家公子玉連城在此,有話想和大人談談,可否請大人上城牆祥敘?」
劉大人的目光轉到流風身上,一聽到要上城牆詳談,他眼裡有一閃而逝的懼色,擺擺手:「你家公子呢?就在這說吧,本官聽得見。」
「我看你是怕死不敢上來吧!」錦瑟心直口快,想也不想就衝口而出。
劉大人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
「錦瑟!」玉連城嗔了她一句,並無多大責怪意味。
「本來就是!」錦瑟不甘心,小聲嘀咕一句,自動自發退到他身後。
「咳咳,」劉大人假意咳嗽兩聲,借此掩飾自己的尷尬:「玉公子一心為民,本官很感動,可這疫情越來越嚴重,焚城也是迫不得已,犧牲小部分人,拯救大部分人,這辦法也是稟告了當今聖上,我們才敢實施的,所以,玉公子,還請您見諒。」
玉連城眼眸閃了閃:「你確定當今聖上知道這件事?」
誰不知道當今皇帝只是個傀儡,實權全在太后手中,估計皇帝根本就沒機會看見這奏折。
「那下官就管不著了,書已經批下來了,玉璽也已經蓋了,玉公子,焚城在即,在下就對不住了。」
「劉大人且慢。」玉連城在流風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站起來,半個身子全倚在城牆上,錦瑟站在身後驚訝的看著他,她原本以為玉連城的雙腿因長期喪失行走能力早已萎縮,沒想到他居然還能站起來,只是,他的背影,怎麼越看越似曾相識?
玉連城溫潤的聲音響起:「在下不才,在這城中三天才研發出一種藥物,這種藥物能藥效抑制疫病蔓延,城中的百姓皆已服下,能否給在下一點時間,在下保證讓這城中還活著的百姓全部完好的走出去。」
劉大人眼中有一閃而逝的驚恐,繼而語氣僵硬的道:「玉公子,這瘟疫自爆發以來也有數月了,不少能人異士都來看過,可沒一個能解其萬一,玉公子入城不過三天,卻能研製出控制疫病的藥物,在下冒昧的問一句,這,可是真的?」
流風聞言怒斥道:「放肆!江南誰人不知我們公子醫術了得,你一個小小縣令,不僅不配合醫治百姓,反而主張焚城······」
「流風!」錦瑟一直站在玉連城後面,此時上前一步,拽住流風,在他耳旁耳語:「跟他說這麼多幹嘛,他推三阻四的非要焚城,不過是怕這疫病傳播出去殃及他自己,你只要把他抓進城裡,讓他跟我們一起同生死共患難,看他還敢不敢放火!」
「錦瑟,不可莽撞!」
玉連城不贊同她的做法:「劉大人好歹是一城之主,這樣未免太過激了,他也是為了百姓著想,現在整座城裡兩千多條人命都在他一句話裡,切記不可輕舉妄動,否則······」
錦瑟黯了黯眸子,玉連城的考量有一定的道理,可憑誰都看得出來,這個劉大人不過是想盡快焚城,草草結案,掩了這兩千多個人的口,好讓自己高枕無憂,錦瑟實在是看不過。
「劉大人,玉某不才,只要再給玉某三天時間,除去疫病根源,屆時不僅這城中百姓能安全無恙,就是相鄰幾個鄉鎮的疫情也能一併控制住,這對劉大人來說難道不是好事?您是父母官,一心為民玉某佩服,若是出了什麼事,聖上怪罪下來,我玉家一力承擔,與大人無關,這樣可好?」
流風在旁邊氣得臉色鐵青,清高如玉連城,何時這樣低聲下氣過,這姓劉的也太不識抬舉了,待他扭轉這乾坤天地,第一個要辦的就是他!
「玉公子,不是在下不懂變通,只是聖
命不可違,這焚城之事刻不容緩,恕下官不能從命,還望玉公子見諒。」說完手一揮,「焚城!」
幾個手執火把立在一旁待命的將士立即行動,腳步鏗鏘的四散分開來,就要點燃澆滿汽油的圍欄。
玉連城坐回輪椅上,臉色凝重,手握在輪椅的把手上,青筋浮起,一身風盡散,眼中暴虐驟現,:「流風。」
流風領意,接過僕從手裡的弓箭,長身立在牆頭,搭弓挽箭,將弓身挽到極致,「嗖」的一聲弓箭破開空氣,直直朝劉大人射去。
劉大人正吩咐著手下的將士點火焚城,不其然周圍圍觀的百姓都發出尖叫,一回頭,眼睛直直的對上那支來勢洶洶的利箭,恐懼剛從心底冒了個尖,那支箭準確無誤的命中頭頂,穿過烏紗帽,牢牢的釘在頭上。
流風滿意的看著姓劉的嚇得雙腿發抖,癱坐在地上哆嗦個不停,世人皆知他劍術一流,卻鮮少有人知道他箭術比劍術更勝一籌。
再次搭起一隻箭,準頭對準他:「劉大人,這次我可不敢保證還會再射偏。」
「大······大膽刁民,竟敢威脅本官,本官定要······」
「嗖!」
話被生生截斷在破空而來,險險釘在他襠下半寸的利箭下,銀白的箭頭沒入地下,只差半寸,只差半寸······他這一生就不能人事了。
從城牆上退下來,玉連城眉峰微皺:「雖然劉大人寬限我們三天時間,可是這疫病根源到現在還沒找到,說要完全根除,談何容易。」
錦瑟期期艾艾的站在旁邊,欲言又止。
玉連城問:「你怎麼了?」
錦瑟撓撓頭,頓了半晌:「沒事。」
她不敢輕易說出來發現鼠洞的事,其一是因為忌憚張鑫的老鼠兵團,那上百萬條老鼠若是集體出動,不說這鹽城裡的兩千多人,就是外面那些百姓也要遭殃,再者是張鑫雖然把她控制在鼠洞裡,卻沒有對她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甚至還幫她解了身上的蛇毒,於情於理,他對她還是有救命之恩的,告訴玉連城這件事,玉連城肯定會帶人上山去滅鼠,到時候少不了一場大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這種場面是她不願見到的。
「錦瑟,」玉連城伸手替她把凌亂的劉海別到耳後,動作溫柔:「若是三天後,我們沒能解了這鼠疫,屆時就要和這些百姓一起被燒死在這城裡,你,怕不怕?」
錦瑟瑟縮了一下,下意識的點點頭:「怕。」
玉連城深深的看著她:「我不會讓你有事的。若真的到了那一天,要聽流風的話,出了城東面的林子裡有備好的快馬,只要回到山莊,他們就不敢把你怎麼樣,記住了嗎?」
錦瑟搖頭。
玉連城握住她的手:「其實,對於這鼠疫,我心裡沒底,城中的疫病擴散是控制住了,可是沒有找到疫病源頭,這就無異於是在做無用功,老鼠還是會出來肆虐,威脅百姓,我們只有三天時間······」
「公子!」錦瑟反握住他的手:「我知道疫病源頭在哪!」
話一出口,錦瑟渾身一顫。
她終究還是說出來了。
幾天幾夜沒休息,玉連城的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此時漾出一絲笑意,沒有想像中的吃驚,眼角眉梢卻全是笑意:「哦?在哪?」
「在······在······東南方向那座山上。」錦瑟把上山如何發現鼠洞,遇見張鑫的事原原本本跟他說了一遍,末了加上一句:「公子,張鑫幫我解了蛇毒,對我有救命之恩,你上山滅鼠的時候,能不能放他一馬,不要······傷害他?」
玉連城靜靜的坐在輪椅上,含笑的嘴角在聽到她這句話時鬆動下來,臉色沉鬱:「你覺得,以那個少年的脾性,即使我能放過他,他會撇下他的老鼠兵團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