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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4章 和好 文 / 君子棠

    鬼鬼祟祟的跟進小廚房,只見流風拿出一個藥爐子,熟練的生火,倒水,清洗藥材,裊裊的煙冒出來,火很快就燒了起來,不大一會兒,水咕嚕咕嚕的燒開了,流風環視左右無人,那幾個丫鬟僕婦都讓他趕出去了,從懷裡掏出那個小紙包,抖開,細白的藥粉流進藥爐子裡······

    錦瑟躲在柱子後面看得目瞪口呆。

    流風這是······在給公子下藥?

    不過轉念一想,這怎麼可能!

    先不說流風武功一流,要殺手無縛雞之力的公子易如反掌,即使他怕別人發現公子是他殺的,所以選擇下藥,但公子是神醫,下了藥的東西他一聞就能辨得出來,更遑論喝下去,聯繫之前管家抱著那個沉香盒子小心翼翼的樣子,還有流風倒進去那包白色的粉末,她得出一個結論——公子在食用罌粟!

    她的心砰砰亂跳起來。

    流風已經煎好了藥,倒在碗裡端起就往竹苑走去,錦瑟將身子盡量往柱子後面縮,還好,流風沒有發現她。

    怎麼辦啊怎麼辦?公子究竟怎麼了?她明明記得前些日子她陪在他身邊時他並沒有喝這種藥,現在怎麼又開始喝了?

    錦瑟徘徊在竹苑門口,想進去看看,卻又邁不過自己心裡那道坎,在她看來,只要進了竹苑那道門,就等同向自己的意志力示弱,她害怕,怕自己越陷越深,怕自己會不停的找借口留下來,怕自己再也捨不得離開·······

    守在門口的兩個家丁面面相覷,其中一個好心開口道:「葉姑娘,你想進去就進去唄,我們又不攔著你,你老在這瞎晃悠啥呀?」

    錦瑟頓了頓,擺擺手笑得訕訕的:「我,我不進去,我就是看看,看看哈。」

    兩個家丁更不解了。

    錦瑟受不了他們兩個好奇的目光洗禮,咬咬牙轉身回了廂房。

    剛在床上躺下,閉上眼睛,耳邊就響起幽幽的琴聲,朦朦朧朧的視線裡,公子一身白衣坐在漫天翩飛的竹葉裡撫琴,眉眼是溫和的,唇角掛著清淺的笑意,他說,錦瑟,你過來。

    珠落玉盤的聲音,帶著誘惑人心的力度,直透進心底去。

    她煩躁的捂上耳朵。

    腦海裡又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天她跑進死城,帶著許世寧趕到北城時,白衣上沾染了污漬,眼角眉梢全是疲憊,卻依然風采斐然的玉連城,那個時候,她才覺得他很高大,這麼一個心繫黎民百姓的出塵男子,若是沒有殘疾,封王拜相,平步青雲又有何難?

    等等!怎麼又想到他!

    錦瑟痛苦的捶著床板,耳邊縈繞的全是他的聲音:你受累了······

    怎麼了······

    很好······

    錦瑟,你過來······

    你過來······

    過來······

    彭!

    緊閉的門突然被掀開,下一刻,錦瑟鞋子都來不及穿好,風風火火的跑進竹苑。

    看門的兩個小廝見錦瑟十萬火急的跑來,打招呼的話還沒說完,她就一溜衝進去了,兩個小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約而同的露出一抹曖昧的笑意:「哦~~~~」

    錦瑟腳下生風,絲毫不敢停頓,她怕一停下來,由這股衝動衍生的勇氣就會消失殆盡,她怕自己一旦萌生一點點懼意,腳步就會沉重得再也抬不起來,衝進漫天竹海裡,那棟小小的竹屋現在眼前,她的心驟然激跳起來。

    不管不顧的往前跑去······

    她讀過十幾年的書,關於珍惜當下的詩詞警句數不勝數,孔子說: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

    莊子說:人生天地之間,如白駒過隙,忽然而已。

    曾國潘說:天可補,海可填,南山可移,日月既往,不可復追。

    晏殊說: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閒離別易消魂,酒筵歌席莫辭頻,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

    不如憐取眼前人!

    既然時間有限,條件有限,那她何必苦苦壓抑自己?

    玉連城不屬於她!

    這個她一開始就很清楚,不是沒有遺憾,只是不甘心,不甘心這麼一個芝蘭玉樹高貴出塵的男子與她無緣,她原以為,來自不同的時空,即使再怎麼愛慕,時間和空間的距離都不允許他們在一起。

    可是此刻,她傾心玉連城,玉連城也意屬她,那還有什麼可以成為他們在一起的障礙物呢?

    即使她終究是要回去二十一世紀的,可是沒有人告訴她,她不可以愛著這個千年前的古人,她思慮過,徘徊過,焦躁過,可是所有的情緒在心間千回百轉,抵不過玉連城那一句:「錦瑟,你過來。」

    她覺得自己是瘋了。

    還瘋得很厲害!

    那就瘋吧,要放縱就狠狠的放縱一回,要瘋就瘋到底。

    一陣風似的衝進竹屋,撞開虛掩的門:「公子!」

    素衣加身,病容蒼白的玉連城聽到聲音立刻抬起頭,四目相交的瞬間,時間凝固在這一刻。

    七天沒見,玉連城清減了許多,一雙墨玉般的眸子熠熠生輝,深深的望著她,

    蒼白的唇角緩緩凝出笑容:「錦瑟。」

    錦瑟喉頭一哽,眼眶裡沁出薄淚來。

    「公子······」

    玉連城看著她聲音顫抖得零零散散的樣子,凸自笑開了,憔悴的臉上綻出灼灼光華:「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不會來了嗎?

    她也以為自己不會來了。

    「怎麼會······」錦瑟慢慢走過去,蹲在他身邊,和往常千百次一樣抬起頭仰望著他,他光滑的下巴弧度美好,幾天的病痛折磨下來,更顯尖削。

    玉連城亦低頭,和她的視線膠著在一起,纏綿悱惻:「你來了,」尾音微揚,他語氣裡是孩子得到心愛的玩具一樣的滿足。

    一句話瞬間讓錦瑟淚奔。

    卻生生止住眼淚,一瞬不瞬的看著他。

    「咳咳。」流風煞風景的咳了兩聲:「公子,該喝藥了。」

    黑糊糊的藥汁擱在桌上,早已經涼了。

    錦瑟看了一眼那碗藥,抬頭問:「這是什麼?」

    玉連城微微一笑:「枲麻熬成的藥。」

    錦瑟不解的看著她。

    「梁魏兩國劍拔弩張,兩國之間的商人已經被勒令不准來往,罌粟多產於魏國,現在是千金難買,」他抿一抿唇:「枲麻有麻醉作用,我用它來代替。」

    錦瑟定定的看著他。

    玉連城乾脆挑明了說:「我六歲那年山莊發生過一次火災,我死裡逃生,卻把腿傷了,娘親不忍看我日日受燒傷之苦,便千金買來罌粟讓我服食,如今二十多年了,我一直都定時服食罌粟,腿傷雖無大礙,但卻成了不折不扣的癮君子,」他唇角的弧度無奈又苦澀:「這樣的我,怎擔得起『神醫』二字。」

    「公子,戒掉它,好嗎?」錦瑟目光灼灼。

    玉連城還沒回答,流風已在一旁提醒,聲如冷刃:「葉姑娘,注意自己的身份,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逾矩了!」

    「流風,你先退下。」玉連城表情淡淡,說出口的話卻不容置疑。

    流風沒有反駁,警告般看了錦瑟一眼,大步流星的走出去。

    錦瑟沒有被流風影響到,固執的說:「公子,戒掉它,好嗎?」

    玉連城將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裡,噙著笑問:「這樣的我,你不喜歡是嗎?」

    錦瑟搖頭:「這種藥對人體損害有多大,公子是大夫,比我更明白,我只是擔心公子,再這樣下去,身體會垮掉。」

    玉連城垂下頭,把玩著她纖細白淨的指尖,像在欣賞一件上好的瓷器:「你有心了。」

    錦瑟一時沒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疑惑的看著他。

    玉連城抬起深潭般的眸子,笑意盈盈:「我答應你,戒了它。」

    錦瑟心裡一跳,興奮以看得見的速度在她臉上洋溢開來:「真的嗎?公子,你下定決心了嗎?」

    「嗯。」他淡淡應了一聲,像是想到了什麼,又加了一句:「你別走。」

    錦瑟早就高興得忘乎所以,衝口而出:「好!我馬上去準備戒藥的相關事宜,公子,要加油哦!」

    說著做了一個握著小拳頭加油打氣的動作,玉連城被她逗笑了,看著她一陣風似的跑出竹苑,久久不語。

    流風氣急敗壞的走進來:「公子!屬下不明白,您為何三番兩次縱容這個丫頭胡鬧,再這麼下去,計劃遲早會偏離預定軌道,三萬多人的性命都握在您手上,請您三思!」

    玉連城轉過身背對著他,眼眸裡迅速劃過一絲異樣情緒,一閃而逝,繼而疲憊的闔上眼簾:「本王自有分寸,你不必多言。」

    「王爺,若您的分寸便是這樣一點一點沉淪下去,請恕流風無法袖手旁觀。」流風臉如寒霜,由內自外散發出一股凌厲的氣勢:「葉錦瑟如果還有利用價值,我擇日便差人送她到飛龍閣訓練,若無利用價值,我會殺了她!免得她擾了王爺心緒,亂了我們的計劃!」

    玉連城的手瞬間在袖間攏成拳,卡嚓作響,卻生生壓下了翻湧的情緒,許久,面無表情道:「本王明白,再過幾日四小姐就回來了,找個由頭,讓她來辦這件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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