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42章 雪夜狂奔 文 / 君子棠
王安帶來了許多好吃的東西,打開一看,全是她喜歡的小吃,她心裡不禁一陣暖暖的,知道這肯定是楚宸授意的。
護城河離現今的軍營駐紮地不過幾十里,不斷的有將士飛馬而來,消息一層一層的傳回軍營,錦瑟命王安去打聽,王安來回了幾趟,說的都是同一句話:「尚好。」
錦瑟不知道這句話究竟算不算安慰,但看王安一幅老神在在的樣子,她心安不少。
夜幕降臨後氣溫驟降,屋子裡燃起了暖爐。錦瑟坐在暖爐邊烤著火,一邊豎起耳朵聽著帳外的動靜一邊和子矜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子矜見她心不在焉的模樣不禁好笑:「娘娘,您就放心吧,皇上不會打沒有把握的仗,而且,不是有四大護法在嗎,他們就是依著楚氏皇朝的天子而生的,有他們在,不會讓皇上有事的。」
錦瑟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漫不經心道:「你知道的還挺多。」
子矜立刻噤了聲。
王安掀開帳簾走了進來,帶進來一陣冷風,他手上捧了一盅熱湯,逕直走到錦瑟面前:「娘娘,這是補身子的藥湯,您先前喝了許多軟骨散和安眠散,藥性一時間難以完全祛除,太醫說了,得喝點別的藥調理調理。」
錦瑟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手上的藥盅一眼,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不信任:「端走,我不喝!」
「這……太醫說了……」
「太醫算個什麼東西,你這麼聽他的話?」錦瑟冷冷道:「王安,你利用職務之便行使私權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說白了我就是不相信你,拿走,我不喝。」
王安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訕訕的撤走了藥盅。
這時帳外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伴隨著將士們的大喊:「皇上回營——」
錦瑟一喜,連披風都來不及披就奔了出去,子矜在後面急急道:「娘娘,披風……」
幾步奔出帳外,這才驚覺外面已經飄起了鵝毛大雪,楚宸正勒住韁繩躍下馬背,對後面尾隨而來的將士吩咐了幾句,轉身看到一身單薄紅裝的錦瑟,眉頭一皺,大踏步走過來,拿過後面跑來的子矜手中的披風就往她身上裹去:「怎麼不在帳裡待著?外面冷——」
隨著他說話呵出的陣陣白氣,錦瑟懸了一整天的心總算落回了肚子裡,攏了攏披風淺淺一笑:「不礙事。」
回到中軍大帳,在溫暖的火光中替楚宸寬下盔甲,錦瑟一邊收拾一邊漫不經心道:「前方戰況如何了?」
楚宸正在喝熱湯暖暖身子,見她明明擔心得要死,卻偏偏裝出一臉的不在意來,心裡不由得好笑,語氣柔軟:「我回來了,這不就是最好的消息。」
錦瑟瞭然的笑笑,替他絞了帕子擦臉,不再多問。
楚宸只是稍作休息,便馬不停蹄的趕到別的營帳裡同幾位大將商議軍情,錦瑟在大帳裡等了又等,心裡的不安越發濃烈起來。
下半夜的時候,楚宸回來了。
錦瑟原本躺在榻上假寐,楚宸一進來她就知道了,只是她一動不動,假裝已經睡著了。
楚宸湊了過來,從身後擁住她,許久,低低的歎了口氣:「朕讓王安送你回宮。」
錦瑟猛的睜開眼睛,翻身直勾勾的看著他,眼裡全是譴責。
楚宸招架不住她的眼神,討饒似的笑了笑:「別誤會,我是需要你幫忙才讓你回去的。」
她不說話,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宮裡的武將都隨朕出宮了,只留下一批手無縛雞之力的臣,前朝的事不用操心,但後宮總要有人去安撫人心,俗話說打仗打仗,最怕的就是後院起火,朕這個皇帝窩囊成什麼樣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後宮連個可靠一點的人都沒有,萬一朕打贏了這場仗,班師回朝的時候發現宮裡的妃嬪都跟別人跑了,那才是奇恥大辱呢!」頓了頓,他繼續道:「所以啊,你要回去幫朕守住王城,看好嬪妃們,還有朕的二皇子三皇子小公主,務必要護好他們的周全,等朕回宮了,重重有賞!」
錦瑟瞪大了眼睛,想分辨他這番話裡有多少成份是真心的,但還來不及細想,他纏綿的吻落了下來,她腦子裡頓時糊成了一團……
坐在馬車裡,身上裹著厚厚的狐裘披風,但冷風還是一陣一陣的灌進來,錦瑟縮了縮脖子,車簾子一掀,子矜坐了進來,聽得外頭的王安喝了一聲「駕!」,馬車就粼粼作響,飛快的跑了起來。
錦瑟挑起簾子的一角,看著楚宸站在雪地裡迅速變得模糊遙遠,身後營帳裡的火光亮成一片,她心口狠狠一痛,好像有什麼迅速從生命裡流失掉一樣,很奇怪的感覺,但她一時間摸不準這種感覺來自哪裡。
馬車駛出了小半個時辰,錦瑟一直皺著眉頭靠在車壁上,突然問子矜:「現在是什麼時辰?」
子矜微微一愣,但還是老實道:「子時剛過。」
子時剛過,那就是後半夜一點鐘左右……
錦瑟像想到了什麼似的,瞳孔突然一縮,猛的站起來捶著車壁:「停車!!王安,立刻停車!!!」
王安彷彿沒有聽到她的喊聲,馬車速度不但不減,反而加快了速度往前奔去。
子矜立刻拉住錦瑟道:「娘娘,您這是做什麼?」
錦瑟不管不顧的繼續吼道:「王安,停車,聽見沒有,馬上停車!!再不停我就跳下去!」
子矜聞言急了,死死的扯住她的手:「娘娘
,您冷靜一下……」
錦瑟惡狠狠的甩開她的手:「滾開!你們一個兩個全都合起伙來騙我!王安,再不停車我就殺了子矜!」
這句威脅總算起了點作用,馬車「吁」的一聲停了下來。
錦瑟掀開車簾縱身跳了下來,四周是白茫茫的雪地,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根本就不是回宮的路,她心底湧起一股巨大的悲哀,她早該知道,他不會讓她留下來的……
幾乎是下意識的,她回身拉住王安的袖子哀求道:「送我回去!求你!」
王安梗著脖子不說話,眼眶卻紅了。
「王安!!!」見王安這幅模樣,她心裡更急了,心知多耽誤一刻他就多一分險情,她恨不得生了翅膀飛回去:「王安,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把楚宸害到如今這步田地,我也很愧疚,所以我現在要回去救他,求求你,相信我這一回,送我回去!」
王安冷冷的看著她,眼角的水澤很快就風乾了,他甩開她的手,語氣像結了冰:「沒用的,主子這回是做好了一去不回頭的準備,你回不回去結果都一樣,沒必要了。」
錦瑟瞪大了眼睛:「什麼意思?」
她心裡雖然有不好的預感,但怎麼也沒想到會這麼嚴重,楚宸掩飾得多好啊,前一刻還在她耳邊溫存軟語,下一刻卻能這麼決絕的把她推開,獨自趕赴戰場……
王安喉嚨裡溢出一聲嗚咽,幾乎泣不成聲:「崇寧將軍是主子手中的最後一道防線,他旗下有主子這些年來秘密豢養的三十萬私兵,但是,今天傳來消息,崇寧這雜碎……他叛變了。」
錦瑟腦子一炸。
王安抬起袖子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淚:「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八爺的十萬叛兵,魏軍有三十萬,再加上崇寧那雜碎手中的三十萬,一共七十萬大軍,即使壓上王城所有的兵力,我們也不過二十來萬人,這種以卵擊石毫無懸念的仗,也就只有主子這種傻瓜才會去打……」
錦瑟兩腿一軟,直接癱坐在雪地上。
王安抑制不住嗚嗚的哭了起來,聲音迴盪在夜色裡,格外淒楚。
「送我回去!」好一會兒,錦瑟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咬著牙一字一頓:「王安,送我回去!」
王安搖搖頭,心灰意冷道:「主子千叮嚀萬囑咐要我把你送走,這是他最後的心願了,我不能違背了他。」
「放屁!」錦瑟聞言忍不住爆粗:「楚宸才不會死!」她迅速爬了起來,看著王安道:「送我回去!」
王安堅決的搖頭:「不行!」
錦瑟轉身拔腿就往軍營的方向狂奔而去,你不送我回去,那我自己跑回去。
楚宸,等等我,等等我……說好了生死相隨,你怎麼能拋下我……
雪下了大半夜,腳下的積雪已經沒過了腳踝,跑起來特別吃力,即使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可速度仍然快不起來,不多時,腳下一個踉蹌,她一頭栽在雪地裡。
雪花撲了她一頭一臉,她顧不上拂去,三兩下爬起來就繼續往前奔去,冷風灌進脖子裡,徹骨的寒意席捲而來,可這些都比不上心底湧起的巨大不安,楚宸,不要死,不許死……
跑得氣喘吁吁,她幾乎呼吸不過來,身後響起粼粼的車轱轆聲,王安駕著馬車在她身邊停下,揚聲道:「上車!」語氣裡有種視死如歸不顧一切的意味。
錦瑟戒備的看著他。
王安自嘲一笑:「你不是說我利用職務之便行使私權嗎?既然不是一次兩次,那也就不在乎三次四次了,我再自私一回吧,上車!」
她這才鬆了口氣,迅速爬上車,還沒坐穩,王安「駕」的一揮馬鞭,馬車迅速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