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紅衣女童（上） 文 / 盛籐

    「他剛才出去了。」老奶奶指著門說道。

    出去？什麼時候？這個傢伙怎麼能在老人說話的時候一聲不吭的離開，真是太沒有禮貌了，自己一定要好好教育他。

    萬莫星站起身，道了謝，也連忙追出了門。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新修了清一色街道，白日裡的店舖都已經關門，現在更是完全一樣，難以辨別。萬莫星不知方向的饒了幾條街後，悲催的發現自己已經完全迷路了。別說找白龍，只怕找回賓館都難。

    也不知道那個傢伙回去發現自己不見了，會不會來尋找自己。萬莫星正這樣想著，又立馬否定了這個想法，白龍這個人一向冷漠，只怕根本不會發現身邊少了一個人。

    哎，自己那麼傻，追著他出門幹嘛！等他回來不就好了。就在萬莫星後悔莫及的時候，卻忽然聽到聽到了嗚嗚的哭泣聲。

    幻聽嗎？怎麼會有小孩子的哭聲。

    猛然抬頭，才發現周圍的景色已經變了，自己不知不覺走到了黃昏時坐車路過的，立著指路碑的路口。前面正是那抹緋紅，細細的哭聲便是從那裡傳來。

    是她！萬莫星不由的一驚，那抹緋紅不就是白日裡所遇到的小孩子！穿著紅色的衣裙，一直抬頭墊腳張望著指路牌的女童。

    錯落樹立的半人高石碑，石碑上格外耀眼的紅色綢帶和朱漆書寫的字，真的如黑夜中點亮的一盞一盞紅燈，為暗中的亡靈們指明了回家的道路。再加上碑前紅衣的女童，整個氣氛更是詭異到了極致。

    危險，不要過去，快點離開這裡。那麼多年和鬼怪打交道的經驗告訴萬莫星，絕對不能靠近那個女童。自己這次出來就是逃避這些妖怪的，決不能再招惹到他們。

    可一轉身，哭聲便又傳了過來。猶如被拋棄的幼獸在黑暗中找不到回家的路，孤獨而無助。萬莫星竟忍不住停下了後退的腳步，想起了小時候的自己，也曾在這樣的黑夜中迷路，同樣的是這般無助而絕望。

    這種孤獨的感覺自己親身體會過，是那麼的可怕。如果那真的普通小孩怎麼辦？如果她真的只是迷路了怎麼辦？那個孩子還那麼小，看上去不過五六歲的樣子。

    不行，不能就這樣放著不管。一股助人的正義感頓時打消了萬莫星所有想要逃跑的念頭，一轉身便跑向了紅衣女童。

    那是一個穿著紅色洋裝，紮著馬尾的女童，正用細細的胳膊擦著眼淚。走過去時萬莫星還專門注意了女童的腳，一雙同樣是紅色的圓頭紅色皮鞋乾淨的套在腳上。萬莫星舒了一口氣。

    「怎麼了？」萬莫星俯下身子，盡量使語氣顯得輕柔。

    女孩仰起頭，一雙大眼睛裡滿是淚水，臉上有些害怕的盯著這個忽然出現的大哥哥，沒有說話，只是眼淚仍然忍不住的在掉。

    「別怕，我只是想幫你。」看到小孩子哭泣，萬莫星則完全沒有辦法，慌亂的安慰道，「別哭別哭，我真的不是壞人。」

    「我迷路了……」女童顫顫的說道。

    果然是迷路了，萬莫星又問，「那你知道你家在哪裡嗎？父母的電話是多少？」

    女童搖頭。

    「爸爸媽媽叫什麼名字還記得嗎？」

    女童遲疑了一下，又搖頭。

    萬莫星頓時洩氣了，那可怎麼幫這個孩子，要不帶回賓館，既然是村裡的孩子，那其他人應該會認識。

    女孩忽然抬起手臂指著身後的指路碑，小聲道，「這塊石頭上寫著我的名字，但下面的字我不認識。」

    萬莫星頓時倒吸了一口氣。這指路碑是給在外面意外身亡的孩子而立，這孩子說上面有她的名字，那眼前的這個孩子，果然已經不再屬於這個世界。

    萬莫星再次悔恨，自己真是又招惹了不該招惹的東西。但現在轉身逃跑只怕會激怒這個女童，後果更不堪設想。

    只好順著女孩子指的方向望去，那塊指路碑已佈滿滄桑，朱紅色的漆也已脫落大半，不過血色的名字卻如亡靈的指路燈在黑夜中也格外耀眼。

    立碑的時間是在七年前。

    七年，那麼小的孩子獨自已經在外徘徊了七年。本該是父母照料下無憂無慮的年紀，卻發生了意外。因為找不到回家的路，也無法被超度輪迴，開始新生。只能獨自一人在這世界徘徊。一定會很寂寞吧！

    雖然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鬼魂，但想到她還那麼小，萬莫星怎麼也不忍心把她就這樣扔下不顧。萬莫星想起了過去，自己因為天生陰陽眼，所以可見這些鬼魂妖怪。小時候並不能辨別他們和普通人有什麼不同。也經常和一些不認識的小孩子玩在一起，曾經有一個年齡相仿的男孩子，每天吃完飯後都會在街口的公園裡面等自己。兩人無話不說，感情很好。然而有一天，家中的大人卻再也不讓他出去找那個孩子。媽媽抱著他哭了很久，一直在抱歉。那時候的萬莫星並不知道母親為什麼會對自己抱歉，只是不想讓媽媽再哭的那麼傷心，也便答應不再去那個公園。而之後不久全家便搬遷到了另外一個城市，自己連再見也沒有和那個孩子說一聲。後來漸漸長大，才漸漸明白，那個孩子也許並不是這世間的生物，當時公園中似乎除了自己也沒有任何人和他一起玩耍。自己也不曾知道他住在哪裡，父母是誰。然後他卻依然是記憶中重要的朋友。

    他不曾傷害過自己，而自己卻不辭而別，萬莫星也常常在想，那個男孩子後來還一直在公園等自己嗎？也因為這件事情，萬莫星對於小孩子的鬼魂懷有好感和愧疚之情。

    眼前的這個孩子，只要把她送回家，就能讓她重新投胎轉世吧。自己就當是積德，幫這個孩子一次吧。萬莫星瞇起眼睛辨認著指路碑上有些模糊不清的字跡。似乎這個地方剛才出門時有見到過，可能就在賓館附近。萬莫星記下了街道，便打算將這個孩子送回家，她的父母也一定不忍心讓自己的孩子的靈魂在外流浪那麼久吧。

    明知對方是非人間的異物，萬莫星還是對她伸出了手，微笑道，「我送你回家吧。」

    孩子停止了哭泣，有些驚愕的望著那只向自己伸出的手。

    「走吧，我帶你回家。」萬莫星再次溫柔的說道。

    孩子顫顫的伸出小手放在了眼前那只展開的手掌上。

    是錯覺？在接觸到那只冰冷的小手時身邊的光像在瞬間被抽走，陷入了無盡的黑暗，萬莫星感到一陣眩昏。

    「哥哥，你怎麼了？」孩子怯怯的問。

    再睜眼，還是在剛才的街道上，指路碑，圍牆，紅衣的女童一切如故。

    又是錯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