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紅衣女童（下） 文 / 盛籐
因為每條街道都修的一樣，唯一能辨別只有路牌，大概是因為在山區電力的供應不足，許多路燈都是熄滅的。萬莫星只能憑借微弱的月光來辨別路牌上的字。行走的速度也格外慢。明明一直在平路，卻不知為何已經累得氣喘吁吁。空無一人的街道總是莫名其妙的?到。
「哥哥，要到了嗎？」女孩眨著眼睛問道。萬莫星已經停下來看了十多次路牌。
「嗯！」萬莫星仔細看著路牌上的字，似乎旁邊那條便是指路碑上刻著的地址。「旁邊那條路就到你家了！」
「太好了！」聽到快要到家的消息，女孩頓時雀躍道。
看著孩子的笑臉，萬莫星心中卻不由難過起來。送她回家真的是正確做法嗎？七年，已經太久，許多事情也許早已改變。父母也許已經有了新的孩子，曾經的房間中住著和自己同樣年齡的孩子。在父母的懷抱中撒嬌的是其他人。看到這樣的場景，這個孩子會怎麼樣？傷心，哭泣？
「哥哥，我家！我家到了！」女孩指著不遠處一幢二樓洋樓歡呼道，「爸爸媽媽一定在等我回家呢！他們會不會罵我呢？罵我那麼久都沒有回家。」雖然擔憂，但孩子的語氣中還是透著滿滿的興奮。
那棟房屋中二樓的窗戶裡透出柔和的黃光。在黑暗中給人暖暖的感覺，可是這種溫暖早已不再屬於這個孩子。七年，死去七年的孩子並不知道自己已非此世，那透著黃光的房間已經和她陰陽相隔。
萬莫星拉住女孩，喃喃道「等一下……」
孩子轉身露出滿臉的疑惑「哥哥，我家就在那裡，爸爸媽媽在等我呢！」
「不是的，」他想要送這個孩子回家，可是她的家又在哪？她早已是彼岸的子民，又怎麼再回到此岸的家。
「你已經死了，那裡不是你……」眼前的這個孩子太小，她是怎麼死去的，車禍？疾病？萬莫星無法猜測，孩子越加雀躍，他便越加感到悲傷，可他要說的話對於那麼小得孩子實在太過殘酷，萬莫星忍住了後半句，無法再說出口。
而接下來，一陣沉默後。
「大哥哥，你在說什麼啊？」語氣出乎意外的平靜，孩子依舊睜著一雙大眼睛，天真的眼神中帶著絲絲的笑意，「我家就在那裡，我馬上就要到家了！」
「笨蛋黑星，」忽然一隻強有力的手抓住了胳膊，身後又傳來那略帶生氣的聲音「你要自殺嗎？」
「我叫萬莫星。」再一次本能的反駁矯正對方。
喊出名字的瞬間像有無數白色的光湧入瞳孔，街道，房屋頓時被白光覆蓋，變成模糊扭曲的影像。
僅一剎那，又變回了黑夜，而身後的一切景象卻全都變了，寒風迎面襲來，沒有什麼街道房屋，自己竟站在山頂之上，身後一步外便是不見底的深淵，如想要吞噬一切的黑暗怪獸。
眼前是白龍毫無表情的臉。
這到底發生了什麼？萬莫星頓時心生疑惑，問道，「你怎麼在這？」
「我看見你在林中自言自語的亂繞就跟了過來，你這是要自殺嗎？」白龍語氣中沒有一絲起伏的問道。
「你才要自殺呢！」萬莫星伸長了脖子反擊，心中卻隱隱約約有些難過，原來剛才的一切都是幻境，那麼，那個孩子是想……殺了自己嗎？
白龍放開手，依然面癱的樣子，冷冷道「我可不想看你自殺，自便吧」說著轉身準備下山。
「喂，等我……」萬莫星連忙趕上去。
就在這時左手被什麼扯住，身後傳來了女孩清脆的童聲，「哥哥，你不是要送我回家嗎！」
頓時身體失去了重心，向著無盡的黑暗跌落了下去。
「萬莫星！」白龍連忙向前一撲，就在最後一刻抓住了下落的萬莫星的手臂。
萬莫星回過神時，身體已經完全懸在了半空中，白龍緊緊抓著自己的右手臂，額頭上已經滲出了密密的一層汗。
「把那隻手給我！」白龍咬著牙低吼道，強壯的手臂已是青筋突起。雖然白龍比萬莫星高和壯實，但是要將一個一百多斤的人克服重力完全拉起來，也絕非是件容易的事情。
萬莫星第一次在白龍臉上見到了緊張的表情。
原來這個傢伙也不是面癱。
「快啊！」白龍又吼了一聲。萬莫星極其困難的才抬起另外一隻手握住白龍的手臂。
「嘻嘻，」忽然又傳來了女孩子尖銳的笑聲，萬莫星看到了驚秫的一幕，紅衣的女童正騎坐在白龍肩膀上笑吟吟的盯著自己，蒼白的小臉此時卻顯得猙獰可怕，語氣中帶著一絲的責備和生氣，「哥哥，你不是說要送我回家嗎？我家就在下面呢，來玩吧！」
女孩子伏下身對著白龍的手臂狠狠咬下去，忽然而來的刺痛讓白龍不由全身一顫，而這一顫的瞬間緊握的雙手卻驀然鬆開。
「不……」
萬莫星聽到了白龍最後一聲嘶吼，接著便感覺到了下墜的風劃過臉龐時的疼痛。也許這就是命吧，一波三折後自己始終逃不過這一場命劫。自己果然活不過18歲嗎？
人生最後的時刻，在萬莫星腦海中出現的畫面竟是小時候一段模糊不清的記憶。那一夜爺爺牽著自己走進了幽深的森林，周圍樹的影子在月光下搖曳猶如鬼影，自己因為害怕而緊緊拉著爺爺的手。爺爺的手長年做工佈滿了老繭，握緊了有些粗糙的痛感。而卻異常的溫暖，記憶中爺爺的手不管一年四季都是這樣的溫度。
「爺爺，我們要去哪裡？」萬莫星怯怯的問道。
「馬上就到了。」爺爺停下來，蹲下身摸了摸萬莫星的腦袋，已經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了微笑，又重複道，「莫星不要怕，我們馬上就到了。」
而長大後無論萬莫星如何回憶都想不起那一夜爺爺帶自己去了哪裡？之後又發生了什麼？唯一記得的，只有那搖曳的樹影和爺爺溫暖的手。
「爺爺……」萬莫星不由對著虛空輕輕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