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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五章 出人意料 文 / 長安魂

    墨蓁瞪大雙眼,看著這個近在眼前的男人。

    他的唇壓在她唇上,發了狠一般撕咬,眼睛卻睜開看著她,眸中燃起熊熊怒火,那火燒起來,似乎能將她燒成灰燼。

    唇上有疼痛傳來,齒間有一股甜腥的味道,她卻仿若不覺,只是震驚的看著他,竟忘了此刻便宜被人佔盡,是需要一個巴掌用力揮過去的。

    她記得他走了,她說了那麼多傷人的話,字字都要戳進人心裡去,他聽了必定傷心,依他驕傲,定再也不會來找她。日後朝堂相對,私下視若路人。她不願承認心裡升上來的疼痛,想著這樣最好。

    時隔多年再回來,已不是那年少輕狂時,可以肆意放縱,爭吵,打罵,或者歡笑,所有的一切,都必須披上一層小心翼翼的審視的外衣。他們都有自己要做的事。

    可他怎麼又回來了?還是從外面光明正大的衝進她府裡?

    等回過神來,她眼眶卻漸漸紅了。

    他眼底怒火漸漸消散,咬著她唇的利齒也慢慢鬆開,他伸手碰了碰她眼角,輕聲道:「哭什麼?」

    他有些震撼,心裡如被重錘擊中,原本怒氣沖沖而來,此刻竟全都換成了淡淡的憐惜,她未曾有淚滴下來,眼中卻蒙上一層水汽,鼻端紅紅的,一看竟是哭過的模樣。

    她哭了?

    他心裡飄過這三個字,心頭也一抽一抽的疼起來,墨蓁卻突然推開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往後一退,卻因為背後是床,不小心跌了一跤,倒在床上,他下意識伸手去扶,腳下卻不知道踩到了什麼,重心一失,跌倒她身上。

    墨蓁有一瞬間想踹開他,可到底也沒動腳,想罵他「起開」,嘴巴一張一合的,怎麼都說不出話來。

    他也沒有起身的意思,只管壓在她身上,一隻手抱著她,一隻手食指一遍一遍的摩挲她眼角,又問:「你哭了?」

    墨蓁偏過頭,躲開他的手,也躲開他的目光,強硬道:「沒有!」

    他好脾氣又道,「沒哭眼睛怎麼紅了?」

    「眼裡進沙子了。」

    「這屋裡哪來的沙子?」

    她怒瞪向他:「我哪知道!」

    一偏頭,就撞進他柔溺的眸光裡,她心裡一顫,急忙又轉開,接著又察覺到眼下兩人尷尬的姿勢,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起開!」

    他低低一笑,「都睡過了,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墨蓁想反駁,我才沒有不好意思。可仔細想了想,她確實是因為不好意思。這麼一想不由更怒,伸手就去推他,手腳並用想把他推下去,他一開始還笑著任她推,片刻突然抓緊了她的手,壓低聲音喘了聲:「別動。」

    她聽出他語氣的不尋常,腦子一懵,當真不敢動了。

    他卻自己爬了起來,坐在一邊兒調息,片刻睜開眼,看見她已經在床的另一邊坐好,接著又掃了一眼室內景狀,發現不是一般的亂。

    他也不動彈,只看著墨蓁低低喚了一聲:「阿蓁。」

    墨蓁兀自沉默,先前看不見他人,什麼話硬了心就能說出來,此刻人在眼前,她連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從什麼時候起,她竟對他這麼心軟,是在郴州第一次見到他,或者是在雀黎山上她母親墓前,又或者是那次臨寧城他為她中毒受傷瀕危昏迷時說的一番話,亦或是進長安城前那一夜相依相扶?

    又或者是更遠的時候,是多年前她大醉醒來看見他躺在身邊?

    這麼長長久久的積累下來,等到她發現時,竟已經來不及。

    「不是走了嗎?還來做什麼?」

    南喬淵見她一直低著頭,作鴕鳥狀,也不逼近,柔聲道:「我要真走了,你待如何?」

    他怎麼會走?這麼一個人,就在他身邊,表面口氣強硬,對他凶的很,卻一次又一次的縱容了他的逾越與親近,以及無理取鬧,他不是傻子,她可能不知道她的縱容代表什麼,他又豈能看不出來?看出來了,有歡喜,也有辛酸,歡喜她終於將他放在心裡,辛酸這麼多年,她終於將他放在心裡。

    如此他又怎會放棄?難道就因為她突如其來讓他猝不及防的辱罵與傷害?

    墨蓁低著頭,輕聲道:「我能如何?自當擊掌相賀,如此而已。」

    「是嗎?」南喬淵道,「那我現在走,你要不要高興一下?」

    見她不說話,又道,「看來你真討厭我,我纏了你這麼長時間,你竟然還能忍受的了?怎麼沒把我一掌拍死?豈不省事?」

    她甕聲甕氣的答:「拍死你我還要償命,得不償失。」

    他玩笑似道:「怎麼會?你拍死我前,我肯定會做出一副自殺的樣子,上吊好不好,做個吊死鬼,醜醜的,然後留下遺書,書寫自殺緣由云云,找個什麼理由好呢,吶,為情自殺?你瞧著怎樣?就說我喜歡上一個人,可那個人不喜歡我,還打我罵我凶我,我不甘受辱,自盡而亡……瞧,多悲壯!多可泣!多……」

    墨蓁忍無可忍打斷他:「悲壯個屁!可泣個屁!我什麼時候打你罵你凶你了!」

    罵完之後,她驚覺失言,想要說些什麼來補救,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果然,南喬淵幽幽道:「阿蓁,我也沒說你啊。你對號入座作甚?」

    墨蓁憤怒一扭頭。

    南喬淵慢慢的挪過來,挪到墨蓁在他一臂可及之處,才慢慢道:「你今天到底怎麼了?對我說那些話……是不是我哪兒做錯了?」

    「沒有。」墨蓁抬起頭,認真的看著他,「我說那些話,都是真的。你以後,別再來纏著我了。」

    他卻道:「你說我纏也好,其他也罷,若不給我個理由,我怎能甘心離開?」

    墨蓁沉默半晌,憋出一句:「我不喜歡你。」

    「那是你的事。」南喬淵一句話就噎了她,「就像我喜歡你,是我自己的事,你無權干涉。你可以不接受我,但你不能阻止我。」

    墨蓁氣了,你喜歡的是我,纏的也是我,怎麼不關我的事?

    她憤怒的吼:「我是個男人!」

    他依舊淡淡的:「整個長安城都知道我是個斷袖,喜歡男人有什麼稀奇,我還被男人給睡了呢!」又用不小的聲音嘟囔了一句,「睡完了也不給負責!」

    「……!」墨蓁努力壓抑怒火,正色吐出第三個理由,「我都有兒子了!」

    南喬淵托著下巴仔細的想了一陣,然後興致勃勃的對她道:「你說我到現在都沒個孩子,父皇要是還活著,肯定要指責我不孝,不然就讓小天做我兒子,怎麼樣?」越想越覺得未來生活無比美妙,「你放心,我會當親生兒子一樣對他的。」

    墨蓁:那本來就是你親生兒子好嗎?

    她忍無可忍道:「你說這麼多又有什麼用?我們兩個怎麼可能在一起?」

    她說的已經夠明示了,他總該明白了吧?

    哪知,南喬淵反應不同常人,他眼睛一亮,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也喜歡我是嗎?」

    墨蓁:「……!」

    你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

    哪個喜歡你了!

    南喬淵卻早就沒了先前怒氣,現在正喜滋滋的。

    墨蓁說他們兩個怎麼可能會在一起,確實不假,那是基於他們兩個的立場和現在以及將來可能出現的處境,墨蓁這個人,不是她的,她不會要,不可能的,她就會一開始就斷了。可她這人心思彆扭詭異,別人喜歡她,她若是不待見那人就不當一回事,真在意了才會放在心裡,才會去認真思考這份在意將來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墨蓁要是不喜歡他,只管晾著他就是,何必費盡心思去罵他走?她是堅信那一種「管你千纏百繞,我自不動如山,等你心灰意冷,自會黯然離去」的人。

    墨蓁目瞪口呆的看著他,我沒有!喜!歡!你!

    南喬淵喜滋滋的去抱她,先前被罵也不生氣了,反倒因為她彆扭心思而歡喜,墨蓁一把推開他,不明白這人臉皮怎麼這麼厚,她話已經說得夠明顯了,他怎麼還不識好歹?萬一將來……

    南喬淵卻不在意,他只管當下,將來的事誰也說不準,若真要為了將來只是有可能發生的事而放棄現在,那多得不償失。

    墨蓁卻不是他,她從不會為了一份可能沒有結果的感情去付出心力,她一向將自己保護的很好,要想不受傷,只有從一開始就遠離傷害的根源。

    她在他抱過來的時候,又默默說了一句:「你知道我喜歡誰。」

    她覺得這句話的殺傷力肯定比前幾句還要大,足以將他殺死。她等著他憤怒,質問,然後離開,結果他又不按常理出牌,伸手毫無顧忌的抱住了她:「那是你的事。」

    墨蓁:「……」

    他又嘟囔了一句:「反正你們兩個也不可能了。我就纏著你,一輩子都纏著你,烈女一向怕纏郎,我就不信,我纏不過來你。」

    墨蓁在感情上從來不會主動,他若真的走了,這一輩子,他們都不可能了。

    她氣急敗壞的罵:「你還要臉不要!」

    「不要了。」他低聲道,「墨蓁,我喜歡你是我自己的事,你接受不接受是你的事。我也不逼你,可你也不能趕我走。」

    墨蓁:「……」

    你還沒逼我呢。

    ……

    墨蓁垂頭喪氣的坐在騎射場裡,毫無形象的拔草撓頭,不遠處幾個孩子一如既往的蹲馬步,她腦子裡亂糟糟的,什麼都理不清。

    她根本就不知道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

    本來是想讓他死心,不要再喜歡她了,到最後竟然發展成了那丫抱著她低聲訴情,讓她不要趕他走,然後抱著她呆了一會兒,就出去找她兒子,美名其曰培養感情去了。

    培養個屁感情啊!

    她什麼傷人的話都說出來了,說的自己心一抽一抽疼的,竟然還破天荒的哭了,哭了也就算了,疼也就罷了,可哭過疼過,竟然沒達到她預期的效果!

    那丫這次纏她纏的更緊了!

    雖然事情跟她想的出入了一點點,可她卻不得不承認,他不離反近,她心裡其實是有那麼一丟丟的歡喜的。

    她伸出小指,彈著一小塊指甲對著太陽照了照,以示意那真的是一丟丟的歡喜。

    他要是真的放棄了,她說不定還會唾棄他,然後為自己識人不清而感到憤怒。這樣就放棄了,可見喜歡也沒多少真心的成分在裡面!

    所以她現在一邊歡喜著,一邊憂愁著,歡喜他真心實意不曾放棄,

    憂愁她現在又陷入矛盾之中,她不想接受他的感情,深知也不能接受,可私心裡,又不想拒絕了。

    所以她愁,她煩,她焦躁!

    還有一點,那丫晚上不爬秘道來找她了。

    對的,不找她了。

    這本該是一件歡天喜地的事,可是!

    她竟然失眠了!

    失眠了!

    失!眠!了!

    她哀嚎,憤怒,且不甘心。

    回來後,那麼些天,她已經習慣了跟他一起入眠,雖然這大熱天的床上擠了一個男人很悶熱,可久而久之,她也漸漸養成習慣了。

    習慣真是件可怕的事,以至於他一不來,她就失眠。

    失眠也就罷了,重要的是,她心裡有點空落落的。

    她再次伸出小指,對著指甲再次比劃一下,以示意那失落當真是有點。

    她打了個呵欠,哀愁的想,這麼下去怎麼示好?難道她這一輩子都不要睡覺了嗎?接著又哀怨的想,那丫肯定是故意的!

    他就是故意的!

    故意讓她睡不著覺!

    而且大白天還跑過來,不找她說話,專找她兒子培養感情,她一開始還擔心被人知道了不好,然後發現她府中下人對這人存在完全是視若無睹,就知道她府裡的人都被動了手腳,也就隨他去了。

    可恨的是,他培養感情就培養吧,做什麼一邊培養還一邊問她,昨夜睡得怎麼樣?

    你丫沒看見老子的黑眼圈是不是!

    她不止一次想揪著他領子問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讓她失眠?可覺得這話問出來好像是她盼著他去找她睡覺一樣。她想了想,覺得自己拉不下這個臉皮,只好繼續失眠。

    那邊太子紮著馬步,眼角可勁兒往她身上瞟,一邊瞟一邊對身邊的墨小天道:「你娘好像不對勁兒。」

    墨小天:「……他是我爹。」

    太子撇嘴:「她是個女人。父皇讓我叫她姑姑。」當然,他是不肯叫的。

    墨小天:「……我爹是男人。」

    太子繼續撇嘴:「只有你這麼傻,相信你娘是男人。」他父皇怎麼會找男人睡覺?所以墨蓁肯定是個女人。

    墨小天忍無可忍道:「你信不信我現在挑戰你!」

    「別!」太子驚叫一聲,「等我再練兩年吧!」被人踹了一腳,腿一軟,立馬倒在地上。他倒是沒有罵人,下意識的轉頭去看墨蓁,發現她沒動靜,立刻爬起來踹了墨小天一腳,繼續蹲馬步,心裡暗暗鬆了口氣。

    墨小天剛想再踹回去,太子突然道:「哎,瞧有人來了!是父皇身邊的顧公公,瞧他急的,肯定是找你娘有急事。」

    墨小天:「……那是我爹。」

    顧順急急忙忙的跑過來,先是對著太子殿下請了個安,接著一轉頭,看到不遠處發怔的墨蓁,又跑了過去,因著年紀大了,跑的時間又長了些,停下來的時候喘著粗氣,急急道:「殿下啊,陛下急著傳您呢!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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