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六章 刁難 文 / 長安魂
墨蓁正出神,突然被人打斷思路,口氣很不好的道:「什麼事火急火燎的!說!」
顧順深吸了口氣,道:「太后病了。」
墨蓁一時莫名其妙,太后病了跟她有什麼關係?找御醫去啊!
顧順接著道:「御醫診不出一個所以然,被太后打了板子,後來聽說陛下來了個小神醫……」
他支支吾吾的,沒繼續往下說。
墨蓁奇異道:「難道太后得的是什麼了不得的重病,竟連我弟弟都束手無策?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是是是,奴才也知道這個玩笑不好笑。」顧順賠著笑臉,「可是,小神醫他已經被太后抓起來了,說是要砍頭……」
墨蓁倏然抬頭,又猛地蹦起來,看他神情不像是說謊,沉思了一會兒抬步就走,也不管那幾個孩子,顧順連忙跟上,聽她問道:「怎麼回事?」
顧順惦著小心回答:「太后這兩天身體不舒服,已經傳了好幾位御醫,可御醫卻診不出來什麼,惹得太后生了氣,後來太后聽說陛下宮裡有個小神醫,便派人來請,結果小神醫說太后根本沒病,把太后氣昏了,眼下醒來說是要砍了小神醫的腦袋,陛下聽說消息趕緊去了,又怕自己攔不下,讓奴才來知會殿下一聲兒……」
墨蓁停下腳步,回頭問他:「沒病?」
顧順愣了下,反應過來她問的什麼後,斟酌了一下措辭道:「據小神醫的說辭,太后身體並沒有任何大礙。」
「然後?」
「太后自是不信的,以為他是在糊弄自己,與他爭辯,可能小神醫說話不是那麼恰當,太后又是個重規矩的人……然後,兩個人就吵起來了。」
墨蓁已經不用問了,墨玉清那個人眼裡只看得見他的藥廬及藥草,其他一概不放在眼裡,饒是在這宮中,天下規矩最重的地方,他也學不會收斂,太后也不是好相與的,惹惱了很正常。
至於他的診詞,墨蓁自然不懷疑,那丫把自己的醫術看的比命還重,別人說一句不是那是對他莫大的侮辱。
行至太后宮中,還未進殿,就聽見裡面皇帝壓抑的勸慰:「……母后,這件事或許有什麼誤會。先生的醫術朕是清楚的,診斷萬萬不會出錯……」
太后厲聲打斷:「皇帝的意思是哀家沒病找病!?」
「……母后,兒臣不是這個意思……」
「哀家聽說幾日前太醫院院正死了,據說是嘗食草藥毒死的,皇帝,這未免也太荒唐了。而且,皇帝是從哪裡找來的這個庸醫?還放在身邊,皇帝龍體何等貴重,豈能交到一個庸醫的手裡!」
裡面半天沒說話。墨蓁在外面聽著,覺得下一刻話頭肯定就要轉到她身上。
果然,有人道:「母后,話不能這麼說,神醫的醫術兒媳是知道的,王爺便是被他治好的。姐姐帶來的人,總不至於是泛泛之輩。」
墨蓁仔細一聽,原來是蕭芣的聲音。
「墨蓁?」
太后音調微微揚起,帶了些尖銳的味道在裡面,「皇帝,墨蓁這是什麼意思,放這麼一個庸醫在你身邊,是要謀逆嗎?」
墨蓁摸摸鼻子,好大的一頂帽子。
皇帝無奈的聲音響起:「母后,這件事阿蓁她……」
又被太后打斷,「哀家很好奇,她好端端的帶個人進宮做什麼?陛下身體有太醫照顧,她一個對醫術一竅不通的人瞎摻和什麼?據說她還去過太醫院,離開之後別人就發現太醫院院正死了,是不是太巧合了?」
墨蓁抬頭望天,好麼,栽贓嫁禍。
她以為皇帝會給她辯白,說那個死了的院正心懷不軌什麼的,結果等了半天,只等來乾巴巴的一句,「這是個意外,跟阿蓁沒有關係……」
,好像她身體真的不好,竟喘了喘氣,聲音也虛弱了許多:「皇帝對墨蓁是不是太寵信了些,句句都向著她說話?」
身邊突然多了一個人,墨蓁抬頭一看,卻是南喬慕,他並未看她,只是認真的聽著裡面的對話,聽了好一會兒,好看的眉毛蹙起,無奈的對她道:「我本來是聽說母后病了才匆匆趕過來,沒想到竟……」頓了頓,又道,「你站在這兒作甚?為何不進去?」
墨蓁指著自己鼻子:「你知道我這個人,不擅吵架。裡面人那麼多,我吵不過。還不如待在這兒清靜清靜。」
南喬慕笑著看她:「看你這鎮定模樣,好似是有了辦法?」
墨蓁點頭,「有是有。只是有那麼一點……不太厚道。」她比劃著小指頭,示意那不厚道真的只有一點。
「說來聽聽。」
「這個,」墨蓁猶豫了會兒,「我可不能告訴你。不然你會難做。」
南喬慕聽她這麼說,倒也不問了,只是笑道:「好。你不說就算了。不管怎樣,我總是信你的。」
既然她說會難做,那肯定不是什麼好辦法。一個是他母親,一個是她,真要選起來乃是天大的難事,不如一開始就不知道的好。
裡面還在爭論,墨蓁和南喬慕經人通傳走了進去,兩相行禮,墨蓁起身一看,人還真齊。
她看了看被五花大綁壓在地上堵住嘴的墨玉清,挑了挑眉,原來是被堵上了,難怪被人一次又一次的罵庸醫都沒有反駁。
墨玉清趴在地上對她嗯嗯叫,墨蓁對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蕭芣原本站在太后身邊,看見他們兩個人一起走進來,眸光微微一變,眼底閃過一絲狠辣,卻很快就消失,揚起溫婉的笑意,走到南喬慕身邊,伸手要去扶他的手,「王爺……」
南喬慕上前一步,堪堪滑過她的手,無視她失落的表情,對太后道:「母后,兒臣聽聞您身體不適,如何不曾好生歇息?」又往墨玉清身上一掃,佯裝壓抑道,「神醫怎麼這副形容?母后,這……」
太后見他出現,就知要護著墨蓁,忍著氣道:「一個庸醫!哀家正想把他砍了!」
「庸醫?」南喬慕更加訝異,「母后何出此言?這……前些時候兒子受傷,便是神醫妙手回春,兒子才能恢復如初……」
他不提受傷還好,他一提,太后就更生氣了,她可沒忘了,他兒子當初受傷就是為了墨蓁。她本來就對墨蓁不喜,如今更是厭惡,卻知道眼下不是發作的時辰,只好忍著氣道:「你那傷勢,隨便太醫院一個小醫官都能醫好,怎麼能說明他醫術高超?哀家這些日子身體越來越差,他看不出來是何緣由也就罷了,竟敢誆騙哀家無恙?這麼一個庸醫,放在皇帝身邊,豈不危險?」
南喬慕吸口氣,上前一步又道,「回長安途中,經臨寧城,三弟遇刺中毒,性命垂危……」
太后目光微微一亮,又聽他一句:「便是神醫出手,才最終無恙……」目光一瞬間黯淡下來,接著怒火熊熊燃起,想起多年前奪了她丈夫的女人,又想起她的兒子,想著那孽種果真命硬,這麼一想怒火就更盛了,暗恨墨玉清多管閒事,讓他死了豈不是好!這樣就更不放過他了。
她剛想說話,一直沉默的墨蓁突然上前一步:「太后。」
所有人目光唰唰落到她身上。
太后一見她就滿心厭惡,連最起碼的客套都懶得擺出來,墨蓁坦然以對,笑道:「太后說的不錯,舍弟醫術確實不精,或許診錯了也尚未可知。」
咦?
別說他人,便是太后都有些詫異,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她是故意找茬,墨蓁不辯白也就罷了,怎麼還撞上來了呢?
太后倒不知道如何接茬了,「你什麼意思?」
墨蓁微微一笑,「舍弟雖然醫術不精,是個庸醫,但多少還有點本事,太后身體不適,那就是身體不適,他沒診出來是他無用。但是吧,太后,舍弟這人一向沒有自知之明,又眼高於頂,一直認為自己的醫術是頂尖的,您就這麼讓他死了,他也心有不甘。不如……太后再讓他診一次,也好讓他死的心甘情願。」
南喬梁先是困惑,不明白她葫蘆裡賣什麼藥,待看到她眼神冰冷嘴角卻掛著一抹笑意時,一顆心莫名就放了下來。
她已不是多年前的她,闖了禍還需要他跟在後面收拾爛攤子,多年過去,她已經學會闖禍的時候不留下任何的爛攤子,如今她想做什麼,只管幫他去做就是。
「母后,朕也覺得這樣好。畢竟是在朕身邊的人,也好讓朕看清楚,他到底是怎麼個無能法?」
南喬慕眼簾微微一垂,遮住眸底一抹無奈的笑意,墨蓁這情形,明擺著是要整人,且手段還不一般,難怪先前不告訴他,怕他難做,他似乎猜到了她要做些什麼,眼下他也只能當做不知。
不知,就不能幫人。因著上面的那個,是他母親,他袖手旁觀已是不孝,如何還能夠協同?
太后也不知道墨蓁搞什麼花樣,但墨蓁說出來的話她絕對不能苟同,「何必這樣費事……」
墨蓁已經截斷她話頭,「太后,也就是切個脈的功夫。畢竟您身體不適,太醫又診不出來,不如再讓舍弟試試,也許他先前是睡昏了頭,說話也不清楚。畢竟太后金體,可萬萬馬虎不得。」
太后還想拒絕,奈何皇帝也幫了腔,不得已只得同意,皇帝立刻命人給墨玉清鬆綁,墨玉清嘴裡的破布一被拔出來,就憤恨大叫:「我不是庸醫……」
墨蓁一步過去踹了他小腿一腳,他下意識禁言,憋屈的看著她,用只有她能聽見的聲音低聲道:「可是,太后真沒病。身體好著呢。」
墨蓁瞪他一眼,這事用你告訴我。
她眼神示意他附耳過來,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他眼神漸漸變得古怪起來,隱隱還有幾分懼怕,低聲道:「這樣不好吧?」
墨蓁笑的溫和:「不好。那你去死吧。」
墨玉清立刻就沒意見了。
正待把脈時,太后突然又道,「以金線診脈。」
她怕人動什麼手腳。
墨蓁笑笑不說話,墨玉清露出一個不屑的表情,心裡默默念,傻x!不讓我碰我就沒辦法了是不?
墨玉清裝模作樣的診了一番,診脈過程中撇嘴撓頭翹腿昂首一系列小動作俱全,看的太后眼皮子一個勁兒的跳,再看墨蓁一副鎮定模樣,想起她哥哥如今尚且臥病在床徐家聲名狼藉,心裡越發來氣,暗暗想著不論他診出什麼來,她都要講庸醫的帽子扣上去,然後再怪罪墨蓁一個居心不良!
她是太后,她說什麼是什麼,關乎身體的事,皇帝難道還能懷疑?就算明知道她說的是假的,那又如何?只要她扣準了,誰也不能反駁。
哪知道,墨玉清診著診著,突然睜大雙眼,「哎呀」一聲。
太后眼皮子一跳。
皇帝霍然睜眼。
 
南喬慕又歎息一聲。
墨蓁問道:「如何?」
墨玉清猶豫了一會兒,「這……我不敢說,太后還是請太醫來看看吧。」
太后只當他裝神弄鬼:「有什麼不好說的!」
墨玉清扭扭捏捏了一會兒,才道:「太后好像中了毒……不過我這人醫術不精,好像診錯了也可能……太后還是傳太醫看看罷……」
太后怒斥道:「胡說八道!哀家什麼時候……」臉色突然一變,嘴巴張著,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她右手邊的皇后見了,關心道:「母后,您怎麼了?」
墨玉清小心的道:「太后是不是感覺四肢麻木,動彈不得,心臟衰弱,氣力不濟,頭昏腦漲,兩眼昏花,喉嚨像是被人堵住了,說不出話來……」
太后臉色難看,心知被人動了手腳,可眼下卻只能點頭承認。脖子好像也僵硬了,以至於她點頭點的異常艱難。
南喬梁眼神一閃:「母后,您?」
南喬慕看了眼墨蓁,示意她不能玩的太過。墨蓁只是冷笑。
皇后已經揚聲大喊:「還不快傳太醫!」
宮人立刻將太后轉入內殿,太醫受詔而來,一番診斷,頓時滿頭大汗,診詞與墨玉清相差無幾。
南喬梁道:「那還不快為太后診治!」
太醫抹著汗道:「這毒,這毒甚是複雜,臣……臣……」
另一個太醫道:「若是院正在世,尚有法醫治,臣醫術不及院正十中之三……」
墨蓁突然笑道:「先前替太后診脈的就是兩位罷?怎麼,這前後診詞竟不一樣?太后中了毒,何等危險,你二人前後言辭並不一致,若是害了太后性命,可擔待的起?」
南喬梁立刻就命人將兩個庸醫給拖了出去。
太后雖不能動,神智卻清醒,聽了這話,心裡憤恨交加,知道墨蓁是在指桑罵槐,明著說太醫,其實是在諷刺她,奈何她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南喬慕已經忍不住,對墨玉清拱手:「勞煩神醫了。」
墨蓁見他額頭冷汗,心有不忍,對墨玉清使了個眼色,墨玉清不甘不願的只好做了一番樣子給太后解毒,其實只是揮揮手的事,但好歹要把場面做足了。
墨蓁知道太后聽得見,故意對南喬梁道:「陛下,太后金尊玉體,竟然被人算計中毒,也不知是哪個宵小之輩干的?若是不查出來,太后豈不危險?」
南喬梁會意道:「說的也是。」轉而道,「來人,傳朕旨意,將太后宮人一干人等盡數扣押,務必要查出來!」又欣慰的對墨蓁道,「今日若非阿蓁你,太后怕真的要出事了。」
南喬慕又歎了口氣。
墨蓁得理不饒人,這麼多年過去依舊沒有一點改變。
太后差點吐出一口血。
據說查到最後,處置了太后身邊一個親近的大宮女。那大宮女自然不可能下毒,處置了她,也不過是墨蓁想給太后一個警告,警告她最好安分點,她墨蓁可不是個吃素的。
至於濫殺無辜……墨蓁認真想了想,這宮裡的人,有哪個是無辜的嗎?誰手上不是沾了鮮血?至於下毒的理由,那還不好辦?被人收買?受到苛待心懷怨憤?哪個沒有可能?
據說太后醒過來,得知這事,氣的又昏了過去。
昏過去前她瞪著墨蓁,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墨蓁視若無睹,趁著別人不注意,在她耳邊道:「太后娘娘,日後您可要小心點,別再找臣的麻煩,您知道,臣心眼小。而且,臣還忘了告訴您,舍弟醫術是一把好手,下毒更是一把好手,他有一千一萬種方法,能夠殺人於無形,譬如今日。太后,您要試試嗎?」
……
墨蓁覺得被人那樣瞪著,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也非常想將這件有成就感的事同別人分享一下,可墨小天聽不懂,織錦聽懂了也不會表揚她,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死活睡不著覺,她從枕下摸出一個鏡子,照了照,看見眼下一片青黑,心知再睡不著以後就別想睡了,可是,她想了想,半夜爬過去找人,她真心做不到……
這須得扯出一個極好的理由……
她想了半天,眼睛一亮,終於想出來一個,立刻爬起來就要扒床板,意識到自己太心急了寫,只好放滿了動作,下去之後一邊走一邊想,或許這麼晚了,他已經睡了,這樣子過去,會不會很失禮……
那傢伙起床氣很大,萬一真的睡了,她把他爬起來,他揍她怎麼辦?
又想,不怕,她躲就是。
爬出去的時候,眼前一亮,室內的光刺得她眼前一陣暈眩,她揉揉眼,半天才習慣這光,抬頭看過去,先是看到了兩條又長又直的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