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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文 / 長安魂

    「啊——」

    榭水台上太后突然發出一聲尖銳的長叫,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突然一把推開攔著她的兩個人,撲到了南喬慕身上。

    已經進了城正騎馬疾馳在入宮路上的墨蓁突然間心口一滯,捏著韁繩的手一收,坐下駿馬灰律律的停了下來。

    旁邊參將及身後隨行親兵皆停下腳步。

    墨蓁一隻手捂著心口,上身前傾,半伏在馬上,心口處一陣陣的疼,疼的她眉心緊蹙,額上冷汗淋淋,幾欲承受不住。

    跟著她的參將立刻伸手扶住了她,關心問道:「怎麼了?」

    墨蓁揉著心口,慢慢的直起身子,卻沒有回答他的話。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剛才那疼來的莫名其妙,也讓她沒來由的恐慌,她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卻不知道是什麼,只是那恐慌讓她呆不住,一鞭子下去,以更快的速度奔去皇宮。

    其他人慌忙跟上。

    榭水台上太后撲到南喬慕身上瘋狂哭叫,蕭芣癱坐在一邊兒,半呆半愣,目光落在南喬慕臉上,看著傻傻的,眼珠子卻一顆一顆的往下掉。

    皇帝面無表情的看著,皇后早已閉了眼,別過頭去,似是不忍看。

    徐國公卻沒有注意這場變故,他現在早已嚇破了膽兒,皇帝剛才那意思,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他膽大包天做下這樣的事兒,也不過是被逼急了加上利慾熏心,實際上卻是怕死的。

    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口口聲聲「陛下饒命」「陛下開恩」,只叫開恩也就罷了,後來見皇帝一直冷著臉不說話,絲毫不動容的模樣,竟滿口胡言,將所有罪責都推到了太后身上去,說自己是被她逼的,其實心裡是不願意的,卻礙於太后威嚴不敢不應等等等等。

    皇帝冷笑一聲。

    徐國公渾身顫抖著,額頭上的冷汗越來越多,噗通噗通的磕著響頭,額頭都快磕出血來了,皇帝依舊不語,他突然間想到了什麼,轉了半個身子,對著皇后磕起響頭來,想讓自己女兒給求個情,保他一命。

    他不傻,他也算看出來了,皇帝處置了他們徐家,似乎沒打算處置皇后,甚至不欲牽連太子,那就是說,皇后依舊是皇后,雖然太子最後還是不是太子他不清楚,但那又如何?現在還不抓緊機會打親情牌,晚了可就沒命了。

    皇后一開始狠心不應,只不住流淚,後來忍不住了,轉過頭睜開眼睛,見父親額頭上血痕纍纍,不由心軟,祈求的看著皇帝還沒開口,皇帝便已經道:「今晚的事多了些,皇后受了驚,還是先回寢宮休息罷。」

    「陛下……」皇后哀聲道。

    皇帝不為所動,用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道:「皇后,想想太子。」

    皇后到口的話再也說不出來,她看了一眼仍跪在地下的老父親,淚眼模糊,然後想起她此刻仍在昏迷的兒子,心一狠,站起身來,皇帝吩咐道:「保護皇后回宮。」

    「是。」

    立刻有一隊禁衛走到皇后身後。

    徐國公見皇后當真要走,再也忍不下去了,立時破口大罵:「你這個不孝女!是想眼睜睜的看著你親爹丟了命嗎?老夫將你養這麼大,你就是這樣報答你爹爹的!你還有沒有一點孝心?!……」

    皇后身子一顫。

    「你這個沒良心的!為了一個男人就不要你爹了!他對你再好,還有你親爹對你好?再說了,你怎麼知道你親爹死了之後他不會殺了你!或者廢了你!沒了徐家的皇后,還能是皇后嗎!……」

    皇帝目光一動,立刻有人上前拿一塊不知從哪兒找來的布巾堵住了徐國公的嘴。

    徐國公接下來的話在也說不出來,只能唔唔的亂叫著,四肢被人控制住,掙扎不得。

    皇帝看著皇后猶豫的表情,慢慢的道:「皇后永遠是朕的皇后,太子也永遠是朕的太子。」

    最後「太子」兩個字,他刻意咬重了幾分。

    皇后的身子又一顫,用力的捏緊了手中帕子,然後看也不看徐國公一眼,昂首挺胸的走下了榭水台。

    徐國公見她走了,心知必死無疑,哪裡還有心思罵人,整個人癱倒在地上,皇帝揮揮手,任人將他拖了出去,關進天牢。

    至於他的人早已被繳了械,帶了下去,皇帝再次揮揮手,示意禁軍退出榭水台,只留下一小隊人守著這裡。

    待人全部走了,場中只剩下寥寥數人,顧順恭謹的站在一邊兒,將自己隱藏在暗光裡,皇帝看著已不再嘶吼只撲到南喬慕身上哭泣不止的太后,淡淡道:「母后,節哀順變,朕讓人送您回宮,您年紀大了,從今以後,還是待在宮裡頤養天年罷。您不是身體不好嗎?不好就該多休息,輕易就別出來走動了。」

    太后抬起頭來,她的眼淚早已哭干了,表情陰狠,眼神似是淬了劇毒,無比怨恨的盯著他,狠狠的道:「事情都是哀家做下的,與慕兒根本沒有關係,你要殺便殺哀家好了!為什麼要殺了他!」

    皇帝溫和的笑了笑:「母后這話說的真是奇怪,斬草不得除根嗎?二弟為當朝親王,雖然近來不理事,也將四衛叫了出來,可難保他手裡還有什麼真不知道的勢力,若不殺了他,他反起水來,朕又要如何是好?」他慢吞吞的喝了杯酒,將空酒杯往旁邊一抬,顧順立刻將酒給斟滿。

    太后咬著牙道:「既然要斬草除根,何不將哀家也一併殺了!如此這根才算是除的徹底!左不過慕兒死了,哀家也活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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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南喬慕是她的全部,是她所有瘋狂的根源。她自入宮以來,就不得先帝喜愛,雖然身份尊貴,可這宮裡,是看皇帝眼色過日子的,先帝不待見她,她在東宮的日子實在不好過,若不是後來有了南喬慕,她根本就撐不下去。這麼多年,她一直將這個兒子當成她的一切,她的命,如今他死了,她活下去還有什麼意義呢?

    皇帝卻淡淡一笑:「母后又說笑了。母后畢竟是朕的母后,朕若真坐下這弒母之行,哪怕情有可原,也少不了被天下人戳朕的脊樑骨。」

    太后冷冷一笑:「戳你的脊樑骨?哈哈哈,皇帝果然是天下最薄情寡性的人,就跟你那個父皇一樣!無情無義!可你不殺哀家,難道還能阻止哀家自殺?」

    她一把拔下頭上的鳳釵,就要往自己心口戳去,失去兒子,她已受萬針刺心之痛,一刻也不想再活下去。

    一直沒有反應的蕭芣卻猛地驚醒,撲上去抓住太后的手:「母后不要……」

    太后使勁掙扎:「你放手!放手……哀家不活了,不活了……」

    皇帝又慢吞吞的喝了杯酒,慢悠悠的笑道:「母后還是三思些的好。」

    太后一呆,又聽他繼續道:「母后,您可別忘了,您還有個嫡親的孫兒呢。您死了,他怎麼辦?這孩子,沒了父親已經夠慘了,難道還要失去一直疼他愛他的祖母?」

    「卓兒?」

    太后和蕭芣同時一驚。

    太后手中的鳳釵一下子掉到地上,忍不住厲聲尖叫道:「你將卓兒如何了!」

    蕭芣神色也緊張起來。

    皇帝依舊慢吞吞的:「沒如何。只是今日裡二弟攜王妃入宮赴宴,留下那孩子一個在府裡,怪可憐見兒的,朕不忍心,就讓人接進宮裡了,眼下正在東宮,讓人好生照顧著,母后別擔心。」

    那意思聽在太后耳裡,卻是皇帝將南承卓軟禁了,「你怎麼能這麼狠心!他是你的親侄兒!」

    皇帝冷笑。

    太后忍不住癱倒在地上,皇帝薄情寡性,連弟弟都殺了,難道還在乎弟弟的一個孩子?

    她卻是不敢再有任何自戕的行為了。

    皇帝見她如此,當下欣慰笑道:「只要母后無事,朕保證,卓兒也不會有事的。」

    太后如同被抽中了全部力氣,皇帝又笑道:「那麼,朕讓人送母后回宮?二弟身死,朕心裡也不好受,不過死者為大,還是要盡快入殮的好……」

    話未說完,就聽得台下一陣騷動,動靜越來越大,當下不悅道:「何事?」

    一抬頭,就看見墨蓁衝上台來,身後還跟著個陌生武將。

    他正欲起的身子在看見墨蓁表情後,又慢慢坐了回去。

    墨蓁入得宮時,心中不好的預感越來越盛,到了宮門依舊不下馬,闖進了宮城,到了這榭水台,下馬的時候腳一軟,幾乎栽倒在地上,踉蹌著起身衝上來,一眼就看見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南喬慕。

    她腦子一陣眩暈,幾欲昏倒,幸得被身後參將扶住,參將看了南喬慕一眼,又看看皇帝,眼底露出驚詫來。

    他再看墨蓁,墨蓁正扶著頭,盯著南喬慕看,只是眼前好似被什麼模糊了,什麼都看不清楚。她用力眨眼,還是不能。

    她突然推開他的手,站直了身體,明明全身力氣仿若被人抽走,抬起的腳落下去時卻依舊堅定有力,她面沉入水,一步一步走到南喬慕身邊。

    她蹲下身去,終於看清他容顏。她心跳如擂鼓,面上卻沉靜,伸出手去在南喬慕鼻翼間探了探,手微微一顫。

    參將看見那一顫,瞳眸微縮,修長如玉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捏起。

    墨蓁愣在那兒,手似乎忘了收回來,心內萬般情緒夾帶著刺骨同意洶湧而來,一霎間翻江倒海,她腦子昏昏沉沉,只覺眼前一片黑暗,卻又出奇的冷靜清醒,她用力的閉了下眼,抿緊了唇,再睜開的時候,已將那洶湧淚意給強逼了回去。

    皇帝始終面無表情的看著。

    早已退到一邊的那個參將,看著墨蓁,腳微微抬起,似是想過去,但看了一眼皇帝,還是按捺住不動。

    太后卻突然一把推開她,她被推的一個踉蹌,卻沒有倒下,她甚至沒有反應,太后在她耳邊嘶叫:「你滾!你滾——誰准你碰我的慕兒的!把你的髒手拿開!」

    太后哭著罵道:「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因為你,慕兒怎麼會死!都是你……要不是因為你,慕兒怎麼會死……」

    她始終是怨恨墨蓁的。

    南喬慕是她的命,她掏心掏肺的對他好,他到頭來卻因為一個女人違逆她,反對她,甚至交出手中的權力,將自身性命置之不顧,她是恨不得殺了她的。

    墨蓁慢慢站起來,看向皇帝。

    皇帝抬起頭,也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墨蓁雙手緊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牙關也咬得死緊,臉色一寸寸的白起來,眼神卻一分分的沉下去。她以前見慣皇帝冷靜沉著面無表情,將一切都掌握在自己算計中的模樣,此刻卻是恨極了他這模樣,她想上前一步,毀了他那表情,最終卻只是站在那兒,以一種平靜到連她自己都感到意外的語氣,說了句:「陛下,這是怎麼回事?」

    皇帝微微一笑。她目光沉重,帶著逼人的殺氣,他卻直視著毫不退縮,淡淡道:「沒什麼。慕王謀反,按律

    賜死而已。」

    「賜死?」墨蓁將這兩個字在唇齒間咬了一回,慢慢笑了:「陛下又何必急於一時?人也跑不掉,竟連最後一面也不肯讓臣見見?」

    皇帝依舊笑著,道:「朕不忍讓阿蓁傷心,若見了,那時,阿蓁定會受不住的。」

    墨蓁渾身都忍不住發抖。

    她知皇帝一向冷血,且這兄弟二人之間從來就不是像表面上那樣和睦,可這畢竟是他的弟弟,說殺也就殺了?

    「陛下應該清楚,此事慕王無辜!」

    皇帝淡淡的:「弒君謀反,朕只株連他一個,放過他妻兒,已是法外開恩。阿蓁,你要為他說情嗎?還是,要為了他,殺了朕?」

    墨蓁看他半晌,突地發出一聲短促的笑,眼淚終於流了下來,她伸出雙手,慢慢的摀住臉,淚水從指縫裡淌下來,聲聲泣血。

    皇帝面上微微動容,他動了動嘴皮子,卻沒有說出話。

    那參將的拳頭越捏越緊,本就白皙的手背更加白了。

    榭水台上除了哭聲,一時間再也沒有別的聲音出現。半晌後,蕭芣慢慢的抬起頭,看著仍泣哭不止的墨蓁,冷笑道:「王爺臨死前念著的都是姐姐,心心唸唸想著的都是要見姐姐一面,如今王爺死了,難道姐姐就只有哭上這一哭嗎?」

    墨蓁哭聲頓止,卻沒有將手放下來。

    蕭芣繼續冷笑:「姐姐原來是個膽小鬼,委實辜負了王爺對你一片情深,姐姐也說此事王爺無辜,卻慘死當場。姐姐,你就這麼視而不見嗎?」

    墨蓁將手放了下來,臉上卻沒有了淚痕,一雙眼也是清明無比,直視著蕭芣,卻不說話。

    皇帝也沒說話,儘管他也聽得出來,蕭芣這是挑撥墨蓁殺了他呢。

    台上守護的禁衛慢慢的移動,將皇帝護在中心。

    蕭芣卻不繼續了,轉而笑道:「姐姐,你說你有什麼好,能讓王爺到底了都惦記著?他這一輩子,就算有萬千錯處,卻無一絲對你不起。你不知道我有多嫉妒你,我恨透你了!」她面容突地猙獰起來,聲音也尖銳起來,「我才是跟他一起長大的,我從小就喜歡他,我做夢都想嫁給他!娘親說,等我及笄了,我一定能夠嫁給他的,先帝爺也這麼說過,我就一直以為,他會娶我。可是你做什麼回來呢?你為什麼要回來?你一回來,不僅毀了我們一家平靜的生活,連我和他都毀了。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你身上了,我做的再多,他眼中也看不進去我。他對你笑,對你好,跟你一起闖禍,一起受罰,他每一天最想做的,就是費盡心思的討你歡喜!」

    「你或許看不明白,我在旁邊卻是看的清清楚楚。他每次有了什麼好點子,或者有了什麼好玩意兒,都要問我一句:『你說這個,阿蓁會不會喜歡?』你知道我那時候什麼感覺嗎?我恨不得殺了你,恨不得讓你從這個世界上永遠消失!可是呢,不行啊,我得裝作很高興的樣子來附和他,我甚至要表現出對你的好,把你當做親姐姐來對待,這樣他才能看見我一分。你不知道那種滋味多難熬,我一熬就是這麼多年,都熬出了習慣!習慣到他跟我說他想娶你的時候,我都能笑著贊同他……」

    墨蓁每聽一句,臉就蒼白一分。

    蕭芣摀住臉,五指成抓,長長的指甲在她姣好容顏上抓出十道紅痕,她似哭似笑,語氣裡也帶了幾分嘲諷:「可他心裡卻以為,你當時喜歡的是陛下。」

    墨蓁渾身一顫。

    皇帝臉色也變了變,略有些詫異的看向墨蓁,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南喬慕。

    她哈哈大笑,笑聲尖銳刺耳,略有些快意道:「你瞧他真是傻,真是笨,連我都能看出來你喜歡的是他,偏偏他就跟一根木頭似的,怎麼都看不出來……傻也就算了,他還怯弱,膽小,不敢去追你,怕遭到你拒絕,最後連朋友都做不成了,就是那想要娶你的話,都是偷偷摸摸跟我說的,他不知道,其實只要他對你說一句喜歡,你肯定會答應他……」

    蕭芣仰著頭,看著墨蓁,天真的,緩慢的,一字一句的問道:「姐姐,你瞧,他傻不傻,滿心思的以為你喜歡的是別人,卻還是滿心思的要對你好。」

    今天母上大人玩了一下午的斗地主,寡人晚上才碼的字。

    寡人受母上大人大恩,母上大人就這麼點愛好,寡人怎能拒絕?

    寡人現在就去存明天的稿子。

    寡人是親媽。

    表罵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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