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0章 稍安躁 文 / 軟綿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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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裳離開道觀不久,王忠第二次踏進了臨崖道觀之中,只是這次卻是被召見的,與他一起來的還有丁克。
原本已對黃裳放棄希望的他未料到事情會出現這等轉機,頓時滿臉吃驚,亦是不解。
他怎麼也想不通,黃裳究竟是如何說服趙樸初的,凝神丹與寒漓精魄都不足以將其打動,又是什麼原因讓其徹底改變了決定,聽到趙樸初一點點講明緣由,王忠臉上的驚訝與疑惑都漸漸消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陣發自內心深處的駭然!
便連素來以狠辣著稱的丁克,聽聞此言,都咋舌驚歎,「好一個狼心賊子!」
※※※※※※
白石峰山勢陡峭,且少生植被,使得那猶如刀斧雕鑿的山巖更顯嶙峋,給人一種不近人情的感覺。
一場大雪過後,這種感覺更加明顯。
然而刑堂後宅之中,此刻卻是溫暖如春,屋子正中有一尊七尺多高的銅爐,裡面燃著熊熊烈火。
便在銅爐不遠之處,陳漸青端坐在椅子上,正認真聽著堂下那兩名寒霜嶺弟子向他『匯報情況』。
「那曰我與鄭茅師兄一起去荒園之中獵殺異獸,不料看到了驚人一幕,黃裳竟與曾曠在鬥法搏命。」
說話之人名叫段靖琪,旁邊站著那個叫作鄭茅,這兩人便是沈冰從寒霜嶺給他尋覓來的人證。
兩人挺會演戲,表情神態都看不出太大破綻。
陳漸青對此還算滿意,稍作思忖,問道:「你二人既然看到,為何不去阻止?」
段靖琪微微躬身,對答如流:「回師兄,當時天色已晚,林間異常陰暗,我與鄭茅師兄隔得有點遠,起初並沒看清黃裳是在與何物爭鬥,還以為他與我們一樣,是在獵殺異獸,加之那會我兩正在追蹤一頭受傷的異獸,便沒有去過管閒事,之後再次路過那地方,發現了曾曠的屍體,這才恍然大悟,卻為時已晚了。」
「既然林間陰暗,你們都未看清黃裳是在與何物爭鬥,又如肯定其中一人就是黃裳?」陳漸青又問道,彷彿挑刺一般。
「因為黃裳服飾有別於我們,寒霜嶺的道袍都是灰白二色的,並且偏於緊湊,但常春堂的道袍卻是墨綠色的,兩袖十分寬大,就算隔得很遠,也能輕易分辨。」段靖琪有條不紊的回答道。
「而且當天上午,我們也在荒原入口處見過黃裳,因此我們後來看到的那人必然是黃裳無疑。」
這時,鄭茅在旁補了一刀,整件事情的最後一絲破也被圓上了,將黃裳罪名徹底坐死。
「師兄,你看怎麼樣?」沈冰面帶微笑,躬身問道。
「這件事情你做的不錯。」陳漸青滿意點了點頭,眼中快意不加掩飾,如今證據已是齊全,上宗堂請命誅殺黃裳一事便可正式提上議程了,讓他心情十分舒暢,誅殺黃裳不單純是為了發洩心中那口惡氣,更重要的意義卻在於殺雞儆猴,樹立威信,他要讓玄陰宗內所有人都明白一點,他陳家的意志不容任何人忤逆!
顯然這種做法是十分有效的,屠刀還未落下,劉洵這牆頭草已是識趣的向他靠攏過來。
黃裳一死,不知又有多少人會選擇重新站隊。
念及於此,陳漸青心情大好。
黃裳雖三番五次破壞他的計劃,讓他一度惱羞成怒,但卻提供了一個更有利的機會,絆腳石何嘗不是墊腳石?藉此戰之東風,他陳家的影響力將一日更勝一日,父親取代趙樸初,恐怕不會再有任何反對之聲。
「擇日不如撞日,今日便將審查結果遞交宗堂,將黃裳這死罪定了吧,沈冰,你去將沈雲清、劉洵兩位師叔請來。」陳漸青稍作思忖,拍板決定下來,等了六七日之久,他已經不願再等下去。
沈冰領命退了下去,陳漸青又讓人取來紙筆,交給段靖琪、鄭茅兩人。
「你兩錄份書面的口供。」
二人鋪開紙張,便開始落筆,大概過了小半個時辰,口供錄好,沈雲清也到了,便差劉洵一人,兩人乾等了近一刻鐘,還未見人來,陳漸青便讓雜役弟子沏了壺茶上來,與沈雲清閒聊起來,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戴雲峰與白石峰相隔二三十里,劉洵又混得很差,不似沈雲清有一頭白頭天翁代步,慢些也很正常。
然而茶水換了三遍,日頭已近正午,仍不見劉洵的影子,陳漸青便有些惱火了。
「這劉洵,還真喜歡跟我擺長輩的架子,二十里路,爬也該爬過來了吧。」
他咂著嘴裡已經泡的沒味道的茶葉渣子,似笑非笑的說道。
「不用著急,再等等。」沈雲清倒是淡定。
又過一盞茶功夫,沈冰派去的那名刑堂弟子終於是趕回來了,滿頭是汗,來回將近五十里路,也把他累的夠嗆,而且劉洵並未與他一道而來,顯然這趟白跑了,他一面喘氣一面匯報著情況:「此去常春堂並沒能見到劉洵師叔,聽他身邊侍從說,他幾天前封閉了靜室,未踏出其中半步,似乎在閉關衝擊下玄境。」
陳漸青頓時皺起眉頭,罵道:「這劉洵,怎麼不長心眼,早與他打過招呼,偏選這時候閉關!」
「無妨,利害我已跟趙樸初講得一清二楚,他雖眷顧黃裳,但在此事上他不會不識大體,何況證據你也已經找齊,就算少了劉洵,黃裳也翻不起什麼風浪的。」沈雲清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從容不迫的放
放下手裡的茶杯,轉而看向那名喘著粗氣的刑堂弟子,問道:「這個月的三百粒凝神丹黃裳已是繳納上來了吧?」
「我特意問了劉洵的侍從,已是繳納了。」刑堂弟子回答道。
「那就行了。」沈雲清揮了揮手,讓那名刑堂弟子退下,而後與陳漸青說道,「走吧,去宗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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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師像前的灰池裡,幾柱高香燃燒著,青煙繚繞,襯托的整座大殿更是莊嚴肅穆。
寒霜嶺·正殿
殿外的議事鐘聲響過三遍之後,趙樸初、丁克聯袂而至,雖然九個議事席位如今多是空著,但該來的都已經來了,劉洵閉關,刑堂首座趙元禮也在閉關,陳沐陽和袁弘如今則不在宗門之中,至於傳功長老陳敬之和青焰峰首座王象坤,都是祖宗輩的人物,而且年事已高,除非關乎宗門生死存亡之大事,都不參與。
因此沈雲清也不用再等候,起身說道:「人已到齊,便談正事吧,黃裳戕害同門,證據確鑿……」
話未說完,趙樸初突然抬手虛壓了一下,將其打斷道:「我可以先說一件事情嗎?」
沈雲清微微一愣,雖不知趙樸初想說什麼,但劉洵意外缺席,使他在宗堂之中並不佔據優勢,自不願橫生枝節將自己陷於被動中,神色間微露冷意,說道:「此事關乎慎重,還望宗主莫岔開話題可好?」
「成,那你先說吧。」趙樸初被這般頂撞,也未生氣,隨意一笑,表現得極為灑脫。
「果然是老狐狸,見今日宗堂之中老夫勢單力薄,便想趁此機會通過一些有利於自己的決策?老夫又不是傻子,豈能讓你得逞!」沈雲清冷哼一聲,心中暗忖道,而後接著之前被打斷的話題繼續往下說,「黃裳戕害同門,證據確鑿,依照門規,應當處以極刑,特請宗堂核定審議之後,賦予刑堂誅殺此僚之權。」
說罷,沈雲清一揮手,讓站在大殿角落裡的陳漸青把證據呈上來。
陳漸青如今雖執掌刑堂,權柄甚重,但在宗堂之中並無席位,因此沒有就坐的資格,只能跟不礙眼的地方站著,極不自在,只想快些了事,得了吩咐,便立刻轉身出門,想將殿外的段靖琪和鄭茅叫進來。
這兩人證,是他如今手裡最主要的證據,也是唯一的證據,但置黃裳於死地,卻已足夠。
卻不等他跨過門檻,趙樸初的聲音突然在大殿之中響起。
「傳黃裳前來。」
陳漸青一聽此言,頓生反感。
他停住腳步,轉過身來說道:「證據已經十分充分了,便不必多此一舉了吧?」
黃裳如今應還在戴雲峰之中,據此有些路途,往返一趟,至少也得一個時辰,如需傳喚他到場,就意味著他還要跟那再站一個時辰,看了證據,直接賦予自己誅殺之權,剩下的事情則交給刑堂處理,不行麼?
反正黃裳到頭來都是一死,如今只是走個過場,又何必這麼較真?
「多此一舉?」丁克突然質問道,聲音偏冷,「受審之人尚未到場,便宣判定罪,不合情理吧?」
此言一出,大殿之中的氣氛頓時產生了一絲微妙的變化。
沈雲清眼皮微微一挑,丁克語氣似乎有些不善啊。
陳漸青眉間也隱隱浮現出了怒意,然而卻不好發作,私下裡,他可以不把丁克當回事,宗堂之上,卻不敢對其放肆,微微俯身以示恭敬,解釋道:「弟子並無其他意思,只是覺得來去一趟,要耽擱不少時間。」
「這點你不必擔心,很快的。」趙樸初笑瞇瞇的插嘴道,照舊吩咐下去,語氣異常的和煦。
不得不說,趙樸初如今這涵養簡直好到了極點,接連被反駁了兩次,而且都是打臉一樣的反駁,也依舊未動真火,沈雲清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裡,總覺得今天趙樸初哪裡不太正常,卻又說不上來。
莫非識相了,開始裝孫子?然而丁克的態度卻又偏於強硬,有些矛盾啊。
正跟那瞎做猜測,陳漸青已是忍著情緒,將殿外的段靖琪和鄭茅叫了進來,對其二人說道:「你兩把當日在荒園之中看到的情況對三位議事講述一遍。」
兩人微微躬身,對著殿上三人逐一行禮,正要開口之際,趙樸初抬手虛壓了一記,笑瞇瞇的說道:「別急,等黃裳來了再講,免得你二人到時候又要講第二遍,怪累的。」
這話很是體貼,卻讓段靖琪、鄭茅面面相覷,不知所措,扭頭看了一眼陳漸青。
陳漸青臉上慍怒情緒已有流露,往前踏出一步,冷聲問道:「不知宗主想等到幾時?」
「稍安勿躁,快了……快了……」趙樸初笑容依舊,言語溫吞至極。
陳漸青大為光火,正欲駁斥,殿外突然傳來一陣穿金裂石的嘶鳴。
這聲音異常高亢,頓時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力了去。
陳漸青亦不能免俗,下意識的回過頭去,只見一頭渾身漆黑、翎冠雪白的猛禽自峰巒間穿雲裂霧而來。
前一刻,還在崇山峻嶺之中。
幾次騰挪翻轉,便飛抵至眼前。
速度之快,令人心中震撼。
然而更加震撼的是,那猛禽背上還載著一人,赫然便是黃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