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5章 池魚之災 文 / 軟綿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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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裳與白羽沿著山中大道朝凌煙渡步行過去,視野受限,兩座孤峰隱於雲霧之中,石橋也不得而見,倒少了幾分震撼。
峰迴路轉之後,視野豁然開朗,孤峰腳下一座雄關截斷了去路,巍峨高聳的城牆依山而建,高逾十丈,城頭有策士巡弋。
三丈高的玄鐵城門緊閉著,只在旁邊了開了一個不到丈許寬的角門,此刻在那角門前,幾名天策府的策士正嚴密盤查著一隊打算通關的人馬,這隊人馬人數眾多,成分也有些複雜,因此盤查的很是緩慢,隊伍龜速向前挪動著,恐怕要晌午才能盤查結束。
城頭似乎不願再加派人手,黃裳也不想橫生枝節,只好耐心的排隊等候。
那隊伍領頭之人是一個五旬的老者,蓬頭垢面,滿臉風霜,身上衣裳也有些齷齪了,跟個逃荒的難民似的,但看他左手拇指上所帶的那枚黃玉扳指,便知此人身家定然不凡,絕非什麼逃荒的難民,那扳指戒面上刻著許多精細繁蕪的銘,玄意盎然,隱隱生輝,並有一股厚重、凝實的氣息自扳指上散發出來,舉手投足之間,便令地上塵煙跌宕,絕對是一件玄妙法器。
他應該是趕了很久的路,才折騰成這般模樣。
老者帶領的這隊人馬人數大約四五十左右,車馬二三十架,打著一桿五嶽旗,車上載滿了貨物,看樣子似乎是一支商隊。
修行者用車馬馱運物資也是常有之事,畢竟尋常儲物戒只有幾尺空間,僅能夠容納一些輕便之物,還價格不菲,而高階儲物又極為罕有。
押送車隊的四五十人也應該都是修行之人,一名守關策士正挨個查驗著他們的道牒,其餘幾名策士則將盤查重點放在了那幾十車貨物上,十分的細緻,每輛車上的貨物都要重新裝卸檢查一遍,就像是故意找茬一般,盤查進度因此變得十分的緩慢。
黃裳綴在隊伍後面,等得百無聊賴,便微微合上雙眼,閉目養起神來。
旁人自然不會將注意力放在他這個無關緊要的路人身上,便連與他同行的白羽也未注意到他雙手之間的細小動作。
黃裳雙手交疊搭在身前,寬大的袖子正好遮擋住旁人的視線,隨即心念微動,一柄小刀從儲物戒中滑了出來,刀柄藏在衣袖之中,兩指夾著刀脊,巧妙運轉刀鋒在掌心劃開了一道口子,鮮血如注湧出,不等血腥之氣瀰漫開來,黃裳立刻握緊了拳頭。
鮮血一滴也沒濺灑出來,盡數滲進了天闕之中。
而後黃裳法力也湧入了天闕,小心翼翼控制著鮮血的流向,如同穿針引線一般,絲毫不敢馬虎。
最終鮮血匯成一線,落入了一尊藥鼎之中。
鼎內頓時血光翻騰,猶如一顆血淋淋的心臟在蠕動,異常之恐怖,不過這一切都發生於天闕之中,外人無從得知。
「妖邪之器!」
便在黃裳沉心煉藥之時,一聲斷喝將他驚醒過來,他緩緩收斂了法力,手心肌肉扭動,傷口無藥而愈,只剩下一條細細的血線。
他將腦神丹的煉製事宜稍稍擱下,睜開眼朝著聲音傳來之處看去。
前面隊伍之中,一輛馬車上遮蓋的油布被扯落了下來。
其餘的車上都裝滿貨物,高高壘起,而這架車上卻只有一口黑沉沉的鐵箱,便再無他物。
那鐵箱長寬七尺有餘,已被一名策士用劍挑開,陣陣烏光從中瀰漫開來,就像往清水池子裡滴了一滴濃墨。
而在那暈散的烏光之中竟然存在著無數殘肢斷臂,以及一張張扭曲變幻的人臉,神情猙獰、暴虐,怨氣深重無比!
乍一眼望去,異常之恐怖,能夠讓人心神失守。
黃裳與那鐵箱還隔著一段距離,然而看到烏光,亦覺得滲人,身上寒毛倒豎,極不舒服,彷彿被那些厲鬼冤魂纏住,法力都運轉不暢了。
那名策士御劍挑開鐵箱之後,就像是看見了什麼恐怖之物,斷喝一聲,當即連連後退了數步。
就在這短短瞬間,他臉上便有了一抹蒼白之色,使勁晃了晃腦袋,靈台才恢復清明,而後他臉上浮起怒容,轉過身去,目光如芒刺一般,死死盯住那名滿面風霜的老者,一字一句的問道:「此物從何處得來?」
質問同時,懸在空中的黑色長劍『嗡』的一聲掉頭,朝著那老者當頭斬去,劍刃撕裂空氣,帶起一陣罡風,將車上遮雨的油紙都掀飛了。
「且慢,策士聽我解釋。」
老者面色大駭,慌忙喝道,雖不敢在天策府的策士面前逞兇,但也不甘引頸受戮,猛將左手抬起,拇指上那枚扳指頓時散發出一圈圈土黃色的光暈來,頃刻間,地面上的塵土沙石飛揚起來,朝著老者身前快速匯聚而去,形成一層沙石交織而成霧障。
長劍斬入其中,登時火星四濺,金石交鳴之聲如狂風驟雨一般響起,刺的人耳膜生疼!
黃裳匆忙撩起袖子遮擋四濺開來的碎石,若被殃及池魚,下場絕不好看。
近處那幾匹拉車的騾馬便是血淋淋的證明,直接被碎石打的千瘡百孔,四蹄一揚,轟然倒地,哀鳴不止!
黃裳雖離得較遠,但飛濺開來的沙石打在道袍也是響聲巨大,如同雨打蕉葉一般,惹的他眉頭直皺,昨夜與沈冰鬥法,才毀去一件道袍,今日再毀去一件,他這一路上能夠換洗的衣物便不多了,正當為此心煩時,只覺袍裾被什麼東西給墜住了,沉甸甸的……
他未作多想,下意識的把腳抬了起來,想將那東西給踹開,然而眼角餘光無意間瞥去,卻是生生止住了。
他本以為是先前避讓時,道袍不小心跟哪掛住了,但扭頭一眼瞥去之後,才發現是一個髒乎乎的小姑娘的墜在自己道袍下擺上,正埋頭在那死命的揉著眼睛,想必是先前老者與那策士鬥法時,被飛濺開來的沙石迷了眼睛,黃裳微微愕然,這小姑娘分明跟前面那隊人馬是一夥的,怎麼跑來揪自己的衣裳,簡直莫名其妙的,他伸手扯了扯衣襟,想要掙脫開來,沒想到將那小姑娘拽的失去了平衡,一屁股墩地上了。
小姑娘哎喲了一聲,把頭抬了起頭,凶巴巴的盯著把他弄摔的罪魁禍首。
可惜眼睛進了沙子,還用手在揉著,雙眼迷離,淚光漣漣,凶狠沒幾分,反倒可憐巴巴的。
黃裳正想大聲詢問一聲『誰家的孩子』,不遠之處,老者與那名策士斗的逾漸激烈。
場間情形瞬息萬變,老者身前沙石越聚越多,已由霧障壘成了一座四五尺厚的石牆,那柄黑色飛劍竟是被築進了牆體之中,只剩數寸劍柄露在外邊,進退不得,那名策士連掐幾次劍訣,長劍依然無法從中掙脫,不由臉色大變,明顯是慌了,連往後退了幾步。
這老者瞬息之間壘土成牆,修為深厚可見一般,只怕已達下玄境,比那使劍的策士高出許多。
但他明顯沒有傷人之意,此時他只要一動心念,石牆轟然坍塌壓下,那名策士便死無葬身之地了,然而他依舊在尋找機會開口,想把整件事情解釋清楚,與天策府作對,可是比離經叛道、欺師滅祖還要嚴重的罪行,死路一條自不必說,甚至會被株連九族。
「這位策士,能否借一步說話……」
那老者尚未來得及把話說完,那名被逼的驚慌退避的策士已是惱羞成怒,口中默唸咒,而後並指如劍,往天上一指!
「錚!」
一陣悠揚的劍嘯之聲自雲端傳來,響徹虛空!
頭頂煙雲無端裂開了一道縫隙,一道青色劍影探出雲層,懸於天際!
雖只露出一截劍尖,卻似山巒顯露崢嶸,壓的人喘不過氣。
浩瀚的劍意使得天地四野都有了一股蕭索之意,無邊落木瀟瀟而下,關隘之前,除落葉紛飛之聲,再無任何雜音,死寂一片。
「身懷妖邪之器,並意圖闖關,找死!」那策士面色陰寒,脾氣似乎有些暴躁,根本不給老者說話的機會。
青色劍影倒懸於頭頂,雖未斬落下來,然而一縷縷無形的細微劍氣卻如綿綿冷雨一般飄灑著,落在身上,有切膚之寒。
雖不致命,卻充滿威懾性!
場間眾人無不膽寒,更瞧見城頭巡弋的策士均已拔出劍來,一個個駭的面如土色,不敢多言,紛紛跪伏下去。
黃裳眉頭緊皺,只覺得頭皮如若針刺一樣,見四周已無一人站著,也弓著身子蹲了下去。
這事雖跟他毫無關係,但他顯然已被殃及池魚了,此時若不知進退,定然惹禍上身,暫時低個頭,也算不得什麼。
蹲下去之後,黃裳並未似旁人那般將頭死死埋著,仍在四處觀望,留意著那些策士的舉動。
萬一這些傢伙不分青紅皂白殺人,他可得趕緊跳出來表明身份,別稀里糊塗挨上幾劍,那就真倒了血霉了。
目光亂瞟之際,卻是看到了先前揪住他袍裾揉眼睛的那個小姑娘,此刻她正雙手抱頭蹲在地上,無依無靠,像只小狗似的,怪可憐的。柔弱的身子與他緊貼著,黃裳索性抬起手來,用袖子給那小姑娘擋住了幾分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