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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3章 請命 文 / 軟綿綿

    「勞煩神將大人趕緊去裁決院一趟吧,我家世子如今恐怕處境不妙啊。」

    見劉方伯遲遲不語,尉遲方無比心焦,開口請求道。

    劉方伯此刻著急的卻不是尉遲聖星,他雖身陷囹圇,但絕不會有任何事情,頂多受些皮肉之苦罷了,諒冷凝雪也不敢把事情做得太過分,他如今擔心的是張瑾塵有沒有將矛頭對準他,尉遲聖星其實只是一個突破口而已,他如今貿然前去裁決院勒令冷凝雪放人,說不定正好落人口實了,如今當務之急,是將天策府內衛幾名督御召集起來,看內衛有沒有易幟之象!

    天策府被內衛把持,平日裡張瑾塵就算一餐吃了幾粒米,他都一清二楚。

    然而張瑾塵授意程玉階、冷凝雪抓捕尉遲聖星,他竟然沒有收到絲毫風聲,這不是正常之象。

    「尉遲聖星不會有事,你無需著急,我先去甘露殿參加早議,早議之時我會向府主稟明此事,將他被捕入獄的原因弄清楚之後,而後才能對症下藥。」劉方伯接過侍女遞過來的甘露瓊漿,喝了一口,在嘴裡咕嚕兩下,而後吐在地上。

    「神將大人先去裁決院吧,我家世子……」

    「我怎麼做,還需要你來教我嗎?」劉方伯被尉遲方聒噪的有些心煩,語氣陡然冷了下來。

    「老奴不敢!」尉遲方噤若寒蟬,心頭卻是焦灼不已,「程玉階本就跟世子有仇,執戈衛昨夜連督御府都給抄了個底朝天,人也殺了不少,世子今落到他們手裡怎麼可能會沒事啊!」當然這話卻不敢在劉方伯脾氣正不對勁的時候提,尉遲方決定先緩緩,等一個合適的時機。

    不過劉方伯卻沒給他機會,侍女替他將袍服穿戴整齊之後,他便負著手離開了,順口甩給尉遲方一句話。

    「你先回督御府候著,這事老夫自會處理。」

    尉遲方傻眼了,可根本不敢叫住劉方伯,眼睜睜的看著他走遠了。

    劉方伯出了後宅,便吩咐下人備了車馬,不作耽擱,直奔玉清宮而去。

    玉清宮是天策府總署所在之地,甘露殿是宮中的正殿,早議便在此進行。

    玉清宮位於滄瀾城正中之位,重重宮闕深不可測,而且由外至內,地勢逐漸拔高,遠遠望去就像一座聳峙在城池中的山丘,雄壯至極,其實在滄瀾城外看到的那些半隱於煙雲之中的亭台樓閣,大多都是玉清宮內的建築。

    也只有玉清宮,才連滄瀾城近百丈高的城牆都遮掩不住。

    玉清宮規模之所以如此巨大,倒不是因為裡面辦事機構太多,也並非歷代府主有大興土木的惡癖。

    而是因為籠罩整座城池的數座大陣,其陣基大多也分佈於玉清宮各處。

    天策府內衛便是鎮守玉清宮的一支力量,作為內衛大統領的劉方伯,也許論權勢不如掌管律法的冷玄心、亦或是掌管樞密院的薛道志,但論手中掌握的機要力量,無人能比得過他,便連掌管財權、稅收的第一神將呂伯端也要稍稍遜色。

    他真要發難,可將整個滄瀾城都牢牢控制在手裡。

    當然他真敢這麼做,等同於是兵變,他必然會被定性為叛逆分子,遭群起攻之,甚至青雲祖庭都會出面制裁。

    也可想而知,內衛軍的實力強大到了何種境地,八千內衛最差都是下玄境的修行者,並配有三萬金甲神人。

    世間向道之人無數,但真正有資質能夠通神入道的不到半數,剩下半數,窮其一生也很難入通神,或著通神入道之時已行將朽木,但這些人中,卻也有一部分天賦異稟之人,比如身強體壯、力大無窮,這些人便會被天策府挑選出來,用秘藥焙煉,使之擁有扛鼎之力,而後再用香火信仰之力加持,成金甲神人,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甚至有飛天遁地之能。

    金甲神人雖不會法術神通,甚至連現成法器、靈符都不能駕馭,但近身之後也能夠給下玄修士造成巨大威脅。

    最重要的,培養一個金甲神人遠遠比培養一名下玄境修士容易。

    此刻尚未到早議時辰,甘露殿宮門緊閉,城頭金甲神人林立,宛如雕塑般站著,肅穆至極。

    香火信仰有洗腦的作用,拜神的人越多,信神的人也就越多,原因便是如此。

    因此成為金甲神人之後,這些力士的腦子大多都不好使了,所以站姿才這般僵硬。

    劉方伯的車駕抵達玉清宮前,亮明腰牌之後,城頭的金甲神人才緩緩開啟宮門,給予放行。

    劉方伯擔任內衛大統領一職已有數十年之久,幾乎天天都要進出玉清宮,但這些金甲神人腦子太軸了,沒有思想,完全就是一具具傀儡,只認信物不認人,因此他每次進出玉清宮都得拿腰牌說話,麻煩的很。

    進入宮門後,劉方伯便直奔內衛軍大營而去。

    到營中大帳,他立即叫來傳信官,讓其傳召內衛軍四名督御立刻前來參見。

    只有三人到場,一人負責輪值,在玉清宮內各處巡視,暫時無法脫身。

    見該到的人都到齊了,劉方伯未做多言,抬手一巴掌狠狠的拍在桌案上,砰地一聲,案角的鎮紙都跳了起來。

    幸虧這大案是鋼鐵鑄造的,換做木料的,這一巴掌定能讓其從中開裂。

    三名督御正琢磨著大統領這一大清早召見他們究竟做什麼,沒想到劉方伯二話不說直接大發雷霆,嚇得三人一個哆嗦,趕忙單膝跪地,收起了輕率的態度,其中一人試探性的問道:「不

    知屬下們做錯了什麼,惹得神將大發雷霆?」

    見三人神態恭敬,毫無倨傲,劉方伯鬆了一口氣,看來內衛軍並未改旗易幟。

    想來他數十年樹立起來的權威,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夠被撼動的。

    「我且問你們,最近府主可與哪些人私下會晤過?」劉方伯神色稍稍和藹了些,正色問道。

    三人低頭思索起來,半晌之後,一人回答道:「臘月二十七下午,裘盛安神將曾去找過府主。」

    「他們談了些什麼?」劉方伯問道。

    「稟神將,只是關於香火信仰的一些事情,裘盛安說最近幾年來天策府吏治**,導致民心離散,底下道觀每年能夠收集到的香火信仰已經越來越少了,希望府主能夠肅清吏治,重聚民心,否則無法足額上繳祖庭每年所需的香火信仰了。」

    劉方伯被岔開了思路,隨口問了一句:「府主怎麼說的?」

    「他說再多修幾座道觀。」

    「噗!」劉方伯直接笑出了聲來,嗤道:「信道的人沒有了,你道觀修的再多又有何用!」

    不過笑著笑著,他就收聲了,因為換做是他,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只能用這方法敷衍裘盛安。

    肅清吏治,要侵害多少當權者的利益?張瑾塵敢這麼搞,興許第二天就得下台。

    兩相權衡,聰明人都知道該怎麼做,自然是犧牲普通人的利益。

    看來張瑾塵還是他所熟知的那個張瑾塵啊,尸位素餐,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深諳明哲保身之道。

    那照理而言,他應該沒魄力查辦尉遲聖星才對啊。

    隨即劉方伯又問道:「除了裘盛安,府主還私下會晤過誰?見過神凝雪、程玉階沒有。」

    「絕對沒有,這兩人還是臘月初八那天來過宮裡。」

    「冷玄心呢?」

    三人皆是搖頭。

    「這就怪了,若無張瑾塵授意,程玉階、冷凝雪這兩小輩哪來的膽量?莫非是冷玄心?這短命鬼大限將至,幾乎整日閉關,以求續命,哪有閒心收拾尉遲聖星……」劉方伯腹誹道,正疑惑不已之際,一陣悠揚的鐘聲響徹玉清宮,而後重重宮闕都迴盪起這聲音,經久不絕,如同餘音繞樑一般,這聲鐘鳴是早議準備召開的信號,鐘聲停止,早議正式開始。

    早議每五天舉行一次,滄瀾城內督御以上的官員,若沒有提前請假,都必須到甘露殿參加早議。

    不過自張瑾塵任府主以來,這項規定已經名存實亡了。

    因為如今各大神將幾乎人人都是大權獨攬,很少有事需要請示的張瑾塵的,自然沒有參加早議的必要了。

    神將之中只有裘盛安這老好人每次還準時到場,給張瑾塵捧個人場,免得早議他獨坐朝堂,顯得太過尷尬。

    當然大部分督御還是會到場的,張瑾塵再尸位素餐,沒有存在感,也是南天策府名義上的最高領導人,神將資歷深、權力大,有資格擺譜,早議可以不用到場,但督御相對而言,還沒那資本,只有少數例外,比如尉遲聖星。

    劉方伯今日是為尉遲聖星一事,專門來參加早議的,如今聽著鐘聲,也不再耽擱,往甘露殿行去。

    走了兩步,忽然轉過身來,道:「將今日玉清宮的防衛等級提高到乙等。」

    幾名內衛軍督御正在就地更換袍服,而後準備去參加早議,聽著尉遲聖星這命令,一個個面面相覷,都停了下來。

    「發生什麼事了嗎?」其中一人問道。

    「沒有,照我說的辦就是。」劉方伯淡淡的說道。

    幾名督御抱拳領命,將袍服收進了儲物戒中。

    將防衛等級提升到乙等,所有督御都要領兵巡視玉清宮,這早議他們自然是參加不了了。

    劉方伯離開內衛軍營地沒多久,一陣號角聲嗚嗚響起,營地之中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冥想修煉中的內衛軍策士聽聞號角聲,紛紛醒來,匆忙開始披甲,不過一炷香時間,八千內衛已在校場之上森然列隊完畢,三位督御軍令下達,留下三千待命機動支援,其餘兵力分作十隊,前往玉清宮內的各處要害之地,以作防衛。

    除此之外,籠罩玉清宮的『穿石劍陣』也悄然運轉起來。

    宮城上空一時陰雲密佈,有種大雨將至的徵兆。

    一片風聲鶴唳。

    前來參加早議的督御官員陸續進入玉清宮,被宮城內森嚴戒備的情形嚇得膽戰心驚,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

    一個個噤若寒蟬,你瞅我一眼,我瞅你一眼,但沒有一個明白人,包括那些內衛軍策士,同樣是一頭霧水。

    鐘聲在宮城之中迴盪了足足一刻鐘,才餘音散盡。

    甘露殿內,早議正式開始,不似往日的早議,作風散漫。

    今日的氣氛很嚴肅,甚至讓人覺得有些壓抑!

    這壓抑源自於甘露殿外那一排森然列隊、按劍而立的內衛軍策士,讓人有種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覺。

    府主張瑾塵端坐甘露殿上,一臉迷茫之色,他今日不過是遵循慣例來甘露殿走個過場而已,沒想到今日這場早議卻與往日有些不同,自然也不能按照慣例出牌了,直接來句『有事早奏,無事散場

    』,然後拍屁股走人,滄瀾城中五位神將竟然來了四位,裘盛安照例到場,冷玄心也來了,薛道志也來了,連從來不參加早議的劉方伯都來了,似乎還是來者不善吶!

    張瑾塵瞇著眼看了眼殿外森然列隊的內衛軍,心裡琢磨起來。

    於此同時,他眼角餘光瞥見了殿下站著的一名女子,定睛一看,才發現竟然是顏青橙,不由一怔。

    她又不是南天策府官員,他來參加早議作甚?張瑾塵愈發迷茫了。

    不過作為府君的代表,她是有資格旁聽早議的,張瑾塵不僅不能趕他出去,還得以禮相待,於是頷首與他打了個招呼。

    顏青橙微微躬身,禮數上沒有絲毫怠慢,讓張瑾塵心情一陣大好,臉上也是露出了幾分笑容。

    張瑾塵正欲和她說些什麼,卻瞧見劉方伯一臉冷意的審視著自己,微微仰著身子,雙手交疊置於身前,彷彿是拿鼻孔看人,眼神也極為不善,頓時他好心情全沒了,目光移了過去,看著劉方伯,臉上突然浮現出真誠的笑容,故作詫異道:「方伯兄難得來參加一次早議啊,怎麼今日卻來了,而且還如此興師動眾,是有什麼事嗎?」

    張瑾塵心底雖在冒火,言行之間卻是不動聲色,給人一種極為和藹的感覺,顯然也是城府很深的一個人。

    「是有一事,我侄兒尉遲聖星昨夜被裁決院下令逮捕了,府主知道這事嗎?」劉方伯未繞彎子,開門見山問道。

    劉方伯是尉遲千年的弟子,與尉遲鉉同輩,稱尉遲聖星為侄兒也是合乎情理的。

    張瑾塵聞言微微一驚,瞥了一眼大殿下方垂首而立的冷凝雪,沒得到任何回應,但也沒有直接去問。

    「我不知道,竟有此事?」張瑾塵收攝目光,眼珠子一轉,作出一臉吃驚模樣,似乎很不可思議。

    雖然看這情形,劉方伯所言十之**屬實,但他依然是明知故問,這樣立場可以不偏不倚,誰也不得罪。

    「難道府主以為我會栽朝堂之上與你開玩笑嗎,是真是假你親自問問姓冷的那小子不就知道了嗎?」劉方伯沉聲道。

    「想必裁決院下令抓捕尉遲聖星也是有原因的,但方伯兄你也不與我商量下,就私自調動這麼多內衛軍來甘露殿,難不成是興師問罪來了?」張瑾塵語氣雖然溫吞,然而幾句話間,就給劉方伯扣了一頂私自調兵、徇私報復的大帽子下去。

    「不敢,只不過是例行的戰備訓練罷了。」劉方伯皺眉道。

    「今日諸位神將差不多都到場了,你這會訓練恐怕不太好,先將這些人撤下去吧,戰備訓練隨便什麼時候偶讀可以搞嘛,你說是不是?」張瑾又笑了起來,一副和和善善的樣子,然而無形之間便將劉方伯震懾手段給破去了,還不用撕破臉皮。

    劉方伯不聽還不行,因為張瑾塵把冷玄心等人也扯了進來,他還沒勇氣把所有人都得罪個遍。

    「府主說的是。」劉方伯皮笑肉不笑的說道,而後轉身與門外領兵的督御說道:「你們先回營吧,乙等防衛取消。」

    「是。」那督御抱拳領命,帶著大隊人馬離開了。

    甘露殿的內的氣氛稍稍正常了些。

    「冷凝雪,聽劉方伯神將說,你下令將尉遲聖星逮捕了?」張瑾塵笑呵呵的問道,並無責備之意,當然也沒有任何讚賞和支持,明顯是想充當和事老。

    冷凝雪知道迴避不了了,躬身與張瑾塵行了一禮,正欲娓娓道來,一旁顏青橙突然出列一步,說道:「府主大人,我有一事稟報。」

    「顏御使有什麼事等之後再說吧!」劉方伯一陣不悅,沉聲呵斥一句,而後扭頭睨了一眼冷凝雪,眼中冷意森然,冷聲說道:「我倒想知道我侄兒尉遲聖星究竟因何罪被捕!」

    顏青橙從容不迫,立在大殿正中央,回頭望著劉方伯,淡淡的說道:「我要說的就是尉遲聖星的事。」

    「哦?」劉方伯聞言側轉過頭來,眼中浮起一絲訝異。

    隨即他想起了尉遲聖星和顏青橙之間的那些傳聞,聽說兩人關係似乎極為惡劣,他心頭逐漸釋然,也明白了。

    看來程玉階和冷凝雪是被這顏青橙唆著,才抓了尉遲聖星。

    憑顏青橙的身份和容貌,的確有蠱惑人心的資本。

    「那顏御使能否告訴我,我侄兒尉遲聖星究竟犯了什麼罪嗎?」劉方伯轉而問道顏青橙。

    顏青橙並未回答他,轉身面相張瑾塵,冷冷清清的聲音在大殿之中迴響起來。

    「現查明尉遲聖星犯私自持有妖邪器物、殘害人命、貪墨軍餉、收受賄賂等數樁大罪,證據確鑿,且當事人供認不諱,按道宗戒律,此人當誅,特向府主大人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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