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作孽 文 / 秦子菁
蕭塵抬頭看了一眼沈樊.滿頭白髮順著肩膀肆意流瀉下來.他看起來很虛弱.虛弱到沈樊很想將他拖回禪房找十七八個大夫看看.
雖然看了沒用……
想到這兒.沈樊的眼眶不由得濕潤了.啞聲喊了一聲.「師尊.」
蕭塵見沈樊泫然欲泣.知道他心裡難受.輕笑著想抬手拍拍沈樊的肩膀.但是手已經沒有知覺了.只好換一隻手.不倫不類地搭在沈樊的肩上.「樊兒不要難過.人生在世.總是有油盡燈枯的一天的.」
沈樊搖搖頭.「師尊.你明明可以活很久的.若不是小墨……」
「不要說她的不是.都是為師自願的.」蕭塵皺眉道.沈樊見蕭塵還是如此維護墨小墨.直覺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但是他還是沒能問出口.蕭塵對墨小墨的愛護.真的是讓旁人不能插足半點.
「好好.我不說她的不是了.但是師尊.你也要為自己著想一點.這樣什麼都不管不顧.放任毒傷下去.只怕……我只怕你有個什麼三長兩短.」蕭塵既是沈樊的師父.也是沈樊的父親.他在戰亂中撿到了沈樊.一手將他撫養長大.使他免於受到饑荒征伐之苦.在沈樊的眼裡.蕭塵就是他的天.他怎麼能這樣眼睜睜看著蕭塵死去.
蕭塵尚未受到波及的那隻手輕輕地撫著受傷的手臂.「這毒.天下間無藥可解.婆娑也不可能把解藥交出來.樊兒.為師去了之後.要好好照顧小墨.她想吃什麼.就給她.但是千萬不要讓她離開這裡.」蕭塵千放不下萬放不下.終究還是該放下了.他現在.只想和墨小墨在一起.度過剩餘不多的日子.就算墨小墨不接受他.他也覺得心滿意足了.
「國師.」嚴捕頭趕到水榭的時候.看見蕭塵和沈樊並排坐在一起.像是在聊天.但是沈樊愁眉苦臉的.看上去不像是好事.莫不是蕭塵已經知道太爺的事情了.
蕭塵看向嚴捕頭.微微頷首.卻並沒有從美人靠上站起來.「嚴捕頭.何事如此慌張.」
「慌張.你還屁大點兒事兒沒有.太爺出大事了.」嚴捕頭自己急的時候見不得人家雲淡風輕.看見蕭塵這幅樣子就想動手揍人.奈何沈樊跟護仔的母狼一樣虎視眈眈地瞪著他.雙手撐開護在蕭塵面前.倒是叫嚴捕頭有點哭笑不得了.他就是真的動手打人.也是點到即止.蕭塵雖然沒有被他打過.但是捱上一兩下也不見得會出人命啊.
嚴捕頭並不知道蕭塵命不久矣.此時身體已經大不如前.衰弱的速度正變得越來越快.
蕭塵一旦死了.大梁將失去最得力的支柱.太爺本質不壞.但是他並不是個好皇帝.即使有丞相和嚴捕頭從旁輔佐.也難成大器.遲早是個亡敗的下場.蕭塵微微瞇著眼睛.看著嚴捕頭.「嚴捕頭.太爺出了什麼事情.口否詳細道來.貧道今日身體不適.就不起來說話了.」
嚴捕頭對蕭塵的嬌氣嗤之以鼻.他生平最不喜那些身子骨弱柳扶風一樣的男人了.太爺依舊除外.主子是主子.嚴捕頭向來恪盡職守.從來都不會懷疑太爺的半點不是.為人臣子若是不能好好輔佐主上.豈能使國家昌盛.
蕭塵知道嚴捕頭對太爺的忠心.但是他也知道.嚴捕頭雖然辦事極有效率.為人也極其正直.但是太過愚忠.以後他不在了.除了丞相.還會有誰來督促太爺呢.「嚴捕頭.皇上雖說是皇上.但是皇上畢竟也是凡人.不可能沒有犯錯的時候.莫要太過順著太爺啊.」
「哼.我不知道你說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有什麼用.太爺現在有大難.勞煩國師親自去宮中一趟.捉妖.」
……
呂佩光著腳仰面躺在鋪了冰絲羽緞的竹榻上.身邊侍立著兩個宮女為她捧著香薰.御書房從那天來了以後.就成了呂佩的專屬寢宮.太爺平時要看的奏折也是統統送到了偏殿堆著.
聽說丞相為此鬧了很久.最後終於不鬧了.原因是生了一場大病.差點沒救回來.如今只能在府中養病.國家大事這下.是真的沒有人管了.
「裴姑娘.太后要見您……」門被人推開一條縫兒.一個小宮女低頭走了進來.順手把門帶上.省得御書房裡的熱氣散掉.呂佩記得這個小宮女是在太后身邊伺候的.也不知道這老太婆這次來.是來找茬還是來示好的.
如今太爺萬事都聽她做主.太后和丞相本來是表兄妹.也是一個脈系.因為呂佩氣得丞相病重告假.太后娘家恐怕是已經鬧起來了.按照一貫套路.恐怕是太后娘家看不下去一個無名無分又無權無勢的女人竟然能入主後宮把持朝政.偏偏皇帝還對她言聽計從.想把她拉下馬吧.
「請太后進來吧.我困得慌.就不親自迎接了.」呂佩擺擺手臂.小宮女立刻下去通傳.於是大梁最尊貴的女人便在太監的攙扶下進了御書房的門.
「這便是裴姑娘了吧.」太后笑得那叫一個慈祥.呂佩心中冷笑.果然是一塊難啃的老薑.換做後宮別個美人才人的.早就衝上來指著她的鼻子罵狐狸精了.不過她就是個狐狸精不是麼.這太后也真能沉得住氣.也難怪她是太后了.
「是.太后有何要事.」呂佩問道.太后揮揮手.身後跟著的幾個宮女便上前來.每個人手裡都托著一塊托盤.上面盛著鳳冠霞帔金銀珠寶頭釵玉飾.富麗堂皇得呂佩眼睛都要被亮瞎了.
只是.那件鳳冠霞帔並不是尋常人家出嫁的鳳冠霞帔.而是國母的裝束.
「哀家當年穿著這身衣裳嫁給先帝.如今皇兒終於找到心上人.哀家就把這鳳袍賜予你.」太后說得聲情並茂.若是一般女人見了.只怕是要當場痛哭流涕跪下來謝恩了.呂佩可不吃她這一套.依舊懶懶地躺在竹榻上.連看都不多看那鳳袍一眼.她哪裡是妄想要嫁給太爺那個白癡.這太后也真是蠢得可以.她現在有點懷疑太后是怎麼保住這個後位的了.「謝謝太后.小女子身體不適.就不下跪謝恩了.」
太后臉上有一瞬間的扭曲.這給臉不要臉的女人.不知
知道使了什麼妖法迷住了太爺.若不是如此.何必要她親自出面來解決這些事情.
「身子不好就不要多動了.哀家就是知道這點.特地給你帶了滋補的燉品.你嘗嘗看味道怎麼樣.」身後的太監打開提在手上的食盒.呂佩差點就仰天長笑了.真當她是蠢的啊.毒殺這種蠢辦法都想得出來.太后真是不知所謂.妄想用凡人的毒來毒殺她這樣上千年道行的狐妖.簡直就是做她的春秋大夢去吧.
「好啊.我最喜歡吃甜食了.」呂佩面上佯裝欣喜地接過瓷盅.故意一口喝乾.摸了還意猶未盡地舔舔嘴唇.「真是好喝.」
「感覺怎麼樣.」太后眼中笑意更盛.
「感覺很好啊……啊.我肚子好痛……這東西有毒.」呂佩閉著眼睛倒在榻上裝死的時候.還在心裡小小地表揚了一下自己的演技.太后雖然有點懷疑呂佩毒發得太快.但還是幸災樂禍她的死亡.在深宮待久了.人就變得喪心病狂起來.太后就是這樣的人.她表面上是端莊的太后.但是背地裡.因為不爽而弄死的人命也有幾百條了.
「死了好啊.死了就不會再來礙著哀家的事兒了.」太后這麼說著.揮退了身側的太監.換做她和呂佩倆人在御書房內.太后有個毛病.喜歡對著死人絮絮叨叨.她心底裡面最信賴的.其實就是死人.因為死人不會說話.她就是講了再多的秘密.也絕對不會被洩露出去.
只是為了以防萬一.太后講完話.都是要親自用匕首捅在死人心臟上的.這樣她才能安心.
於是當太后準備用匕首再殺一次呂佩的時候.呂佩猛地睜開眼睛.衝她咧開鮮紅的嘴巴.露出森森白牙.狠狠地在太后手臂上咬了一口.
太后痛得一聲慘叫.匕首噹啷一聲落地.呂佩起身.走下竹榻.背後.有五條尾巴在晃動.
「妖……妖怪.」太后尖叫.連滾帶爬地往外面跑.好不容易將門打開.卻撞上了一個人.
太爺正迷迷糊糊地站在門口揉眼睛.「母后.你怎麼在這裡啊.」
「那個女人是妖怪.快跑.」太后推開太爺準備奪門而逃.卻被太爺反手抓住手腕拖進御書房裡.
門外的太監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只知道太后慌裡慌張地跑了出來.知情的人也僅僅只是知道.太后要毒殺呂佩.
太爺甩手將太后摜在地上.回頭將門關好.再轉過身來的時候.臉上帶著前所未有的恐怖表情.「母后.這麼慌張地要走.御書房裡難道有鬼不成.」
「皇.皇兒.母后要離開這裡.那個女人是妖怪.」太后嚇得不輕.在地上縮成一團.呂佩款擺著柔軟的腰肢慢慢上前.「太后.小女子是人.怎麼會是妖怪呢.」呂佩笑嘻嘻地對太后說道.
「不要過來.」太后尖叫.呂佩亮出爪子勾住太后的下巴.「再叫我就把你的臉皮撕下來做成一面鼓.」
太后從來沒有這麼直面過妖怪這種東西.就是當年皇宮鬧魚妖.也僅僅只是淹死了西宮太后的一隻狗.
「你要害我.我不過來報酬.怎麼說得過去呢.太后.」呂佩掩著嘴嬌聲道.素白的手下是滿嘴的獠牙.太后被她這麼一嚇.真的是沒病也嚇出毛病來了.當場就昏了過去.
「我把她帶回去關起來吧.」太爺道.呂佩揚了揚下巴.示意他去.然後一屁股坐了回去.嘴角卻始終勾著一抹冷笑.
她的命.算算也就不過十幾天了.若是僥倖能不死.那她必定要去沈樊那兒找回場子.要是真的不行了……那好歹她死前也算是真的做了一回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