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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0-152章 顏面盡失 文 / 浣水月

    徐宜人喚了粗使丫頭把李五小姐主僕送出大門外,見溫紫姐妹走遠,這才低聲道:「今兒你大姐夫發那麼大的火,還不是你惹出來的事。你大姐夫知道你去年藉故擠兌六小姐的事了,也是因為這事罵你大姐呢。可你倒好,還因為挨打的事跑去跟你大姐說……我的小祖宗,你就別鬧了,趕緊收拾東西去你二姐家住一陣子。」

    徐蘭芝頓時心亂如麻,怎就這樣了?「是溫彩背後在候爺跟前編排我了?」

    她現在離開,豈不是告訴別人,她怕溫彩了?她著實不想走。

    徐宜人道:「是你和她爭吵的時候,你大姐夫就在安然閣外頭,他聽得清清楚楚的。」

    這回子,她真是丟臉丟大發了。

    指不定溫青心裡如何看她呢?

    徐蘭芝一想到這事,一張臉漲得通紅,「娘,我更不能走了,我要跟大姐夫解釋。」

    「解釋什麼?你還嫌不亂嗎?趕緊收拾東西。」

    徐宜人想拉了徐蘭芝回漱玉閣,徐蘭芝掙脫她的手,一轉身就往桂堂奔去。內院花廳沒人,她又進了偏廳,卻見徐氏懶懶地倚在椅背上,一個丫頭正在給她捏腿、揉肩。

    「大姐,今兒溫彩可是與大姐夫一起用的午飯,一定是她在大姐夫面前咬舌根說我壞話。」

    徐氏一看是她,憶起那事,火就湧了上來,「你還大呼小叫的,今兒給我惹了多大的麻煩?」她定定心神,心跳加速,「娘不是說帶你去衛家鏢行住些日子麼,就給我消停一點,瞧瞧你那些朋友,三天兩頭的就有人上門,知道的說你熱情好客、廣結朋友,不知道的當你自降身份,鎮日的只會跟一些庶女來往。你說你這幾個月,花了娘多少銀子?娘還想給你攢嫁妝,嫁妝沒攢起來,倒是一日日有了虧空,你還好意思在這裡吵鬧?」

    徐蘭芝見徐氏也厭了她,再留下去也沒甚意思酢。

    只是她不甘心,為甚溫彩一回來她就要離開。

    「我去二姐那兒可以,但你得把漱玉閣照著安然閣一樣裝修,用的、擺的都要一樣好,大姐夫不是拿我和溫彩一樣當妹妹麼……」

    「你好意思與溫彩比麼?人家都辦了些什麼事,你又辦了些什麼事?」

    對他們夫妻,溫彩是有大功的人,白花花二十萬兩銀子,那可是好大一筆數目。若是掙來銀子的是徐蘭芝,怕是徐氏早就人前人後地誇得滿城皆知了,但因是溫彩,她卻很少提及。

    「她有什麼好?你到外頭去打聽,誰瞧得起她一個和離婦,她這一輩子都別指望找個好婆家。她能和我比麼?我會馬術,我會獵虎,我可是京城鼎鼎大名的『馬上舞』,要不是我在守孝,這媒人會把鎮遠候府的門檻都踏破……」

    徐氏心頭歡喜,指不定這妹妹往後就尋上一門好親事,到那時看溫青還說她沒甚嫁妝,只要徐蘭芝嫁好了,那也算是她娘家的依仗。可這話若被溫青聽到這話,敢說他妹妹嫁不出去,怕又是一場風波。

    她連連擺手,「趕緊拾掇拾掇,送宜人和芝小姐去衛家鏢行。」

    徐蘭芝跺腳,「去就去,下次你們不用八抬大轎接我,我還不回來?二姐家住膩了,護國公府、嘉勇伯府我都去住。」

    放下了狠話,徐蘭芝調頭跑了。

    徐氏臉色難看,抿了抿嘴,想罵兩句,見人已經跑遠,終是化成了一聲喟歎,「小時候我們姐妹三人,我最敦厚老實,二妹最是伶牙俐齒、得理不饒人,三妹最是單純活潑,瞧瞧現在……」最不讓人省心的便是徐蘭芝,忘了她自個兒有幾斤幾兩,以前和溫彩交好的時候還好,如今越發不成個樣子。

    溫彩此刻與溫紫、溫綠話家常,對於徐氏那說別人看如同在說笑話的態度,她到底是不大信的。

    溫綠笑道:「二房的翡姐姐跟任姐夫去滄州任上了,三姐姐若是知你回來定會來瞧你。」

    溫紫捧著茶盞,輕咳一聲,「我聽人說阿翠有三個月身孕,金主簿就盼她一舉得男,好延續金家香火呢,怕是不許她出門。」

    最讓溫綠羨慕的就是溫翠現在的日子過得不錯,也是正經的嫡母奶奶,上無公婆管束、立規矩,下只得一個不到五歲的繼女,好似那小姑娘見誰都怯怯的。

    翁爹是莊稼漢子,又喜種田,溫彩便將自己陪嫁的五十畝良田撥了十畝地給他侍弄,收了糧食也歸金老漢自己的,又在鄉下給金老漢建了一座還算過得去的磚瓦房,那金老漢越發高興了。現在溫翠給金老漢買了個侍妾,他又得了個乖巧的便宜女兒,在鄉下過著吃飽穿暖的日子。

    姐妹三人一起用過飯,又有管事婆子來稟,說給溫紫、溫綠住的客房拾掇出來了,溫紫原是嫡女自住女客院的正房,溫綠則住廂房。

    溫青從外頭回來,問了幾句關於溫彩的事,知她還好,這才放心了,又叮囑徐氏「對我妹妹好點兒,你妹妹惹我生氣,這勸我厚待你的可是我妹妹。」

    徐蘭芝敢勸他麼?他還不得一聽就冒火。

    徐氏笑著應「是」

    ,「明兒就把繡房管事叫來,給六小姐多做幾身新裳。」

    「再把張記珠寶鋪的掌櫃叫來,叫他帶幾套時新的首飾,讓妹妹自個兒挑……」他又怕徐蘭芝心疼銀子,「六小姐可掙了二十萬兩,你拿出一萬兩給她置首飾怎了?早前妹妹不也送了你一套珍貴首飾麼。」

    徐氏怯怯地道:「我沒說捨不得。」心裡又想:還說她沒待兩個妹妹一視同仁,他瞧著溫彩也是一樣,他心裡可是把溫

    彩看得比誰都重?徐蘭芝也是他妹妹,怕是連溫彩的一半都不及,別說是徐蘭芝,便是她在溫青心裡也沒甚份量吧?

    這麼一想,徐氏心頭那沒由來的怨忿又升起來了。

    她生怕忍不住又說錯話招惹了溫青,轉而又想:這也不怪溫彩,誰讓溫彩是個有能耐的呢,人家能掙來銀子,這就是本事。越想徐氏心裡越難受,最後徐氏便想:我在溫彩身上花一百兩銀子,許回頭溫彩就給她二百兩銀子的東西。對!一定會這樣的。這麼一想,徐氏才勉強平復了心境,頗是期盼溫彩會回饋她的好東西。

    *

    次日一早,溫彩換了件時新的春裳來到桂堂,與徐氏和溫青問了安,模樣兒俏生生又水靈,瞧得溫青頗是歡心,頗有「我家有妹初長成」之感。剛坐下不久,溫紫、溫綠也到了,幾個人一處用了晨食。

    溫彩道:「明兒是三月初八,春暉廟會的最後一天,我要去敬香,紫堂姐和七妹去不去?」

    溫綠笑道:「去,當然要去了!」

    溫彩道:「我讓冬葵、青鶯今兒先去逛廟會,明兒我們各帶一個侍女去。」她含著笑,看著一邊的麻嬤嬤,「還勞嬤嬤走一趟與汪管家說好。」

    汪嬸子領著繡房的吳管事,又有一個提著精緻木盒的中年婦人進了內院,「夫人,給六小姐量新裳的吳管事到了,張記珠寶鋪子的掌櫃娘子到。」

    徐氏道:「妹妹先做幾身新裳,再挑幾套頭面首飾,算是嫂嫂給你添的。」

    溫彩在張記珠寶鋪子佔了三成干股,但每次都派杜鵑拿著她的印鑒出面辦事,她從來未曾露過臉,這掌櫃娘子自不認得她。

    掌櫃娘子將木盒打開,共有十二層之多,每層都是一套精緻的首飾。

    「夫人、小姐,這是今年的新式樣,赤金的『雙喜臨門』頭面,嵌的是紅瑪瑙和紅珊瑚;還有一套點翠的『四季常青』頭面……」

    掌櫃娘子熟絡地介紹起每套的名字,不多會兒,十二層匣子裡的首飾全都堆放在桌上了,溫彩細細審視一番,用指頭一點:「雙喜臨門的留下、四季常青留下、南珠的留下……」

    留了五套!

    天啦,這張記珠寶鋪的東西是做得精緻,除了內務府的能比過,全城還真沒哪一家能比得過了。

    徐氏一陣肉疼,溫彩什麼時候也變得這樣貪心,買一套便罷,還挑了五套,真當這些首飾不花錢麼?看著溫彩的眼神便多了幾分犀厲。

    溫彩原想一早就說是她買的,可又想讓徐氏著急、難受一下。「暫時先留五套,一會還要再選。定下來了,你再帶走。」她微微一笑,「掌櫃娘子,可有銀質的首飾,要精緻、大方的,年輕奶奶、小姐們戴的,再要一些賞丫頭、婆子們戴的。」

    徐氏心頭火急火燎,就跟有人剜割她的心一般。「妹妹,你挑自己喜歡的就好,旁的就不必買了,這府裡的丫頭、婆子都有月例,讓她們自個兒買去。」再大的家業也經不住溫彩這樣使銀子啊!真是個敗家女!

    溫彩雲淡風輕地道:「這錢我出,全算我的。掌櫃娘子,快去取來吧,我這就回屋取銀票。嫂嫂,你要打理這偌大的府邸不易,我怎好讓你破費。」

    她離開了不多會兒,又回到了桂堂花廳,那掌櫃娘子似早有預備,又取了好些首飾來,一起同來的多了個十幾歲的年輕丫頭,瞧著樣子,像是掌櫃娘子的侍女。

    侍女小心地捧著托盤,麻嬤嬤則捧了另一個空托盤,溫彩接過一件只瞧一眼,但凡覺得順眼的,隨手擱到麻嬤嬤捧的托盤裡,時不時傳出叮叮噹噹的聲響。

    掌櫃娘子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買首飾的,一顆心怦怦亂跳,光這一筆快抵鋪子裡近十日的銷售,這可真真是難得一見的大主顧。

    溫彩邊挑邊道:「嫂嫂,我選中的五套都挺不錯,俗共賞,你若戴上也顯貴氣。除了那套南珠是為我自己挑的,其他四套供嫂嫂挑選,你選個兩套留著戴,各家的夫人出席賞花宴、茶宴時,也是換著戴的,你總戴早前那兩套,沒的讓人小瞧了去。」

    溫彩這般闊綽,手頭到底有多少銀錢?怎的這麼不懂事,也不曉得把銀子交出來給她。「原說是我花錢買的,怎能讓你花這銀子?」不用她掏錢最好不過,她可捨不得一下子買這麼多,若是有人送她,更是樂意得很。

    「橫豎賺銀子就是花的,該添置的就添置,何必苦了自個兒。」

    溫彩挑過一盤,便喊一聲:「換一批。」繼續挑挑揀揀一番,沒過多久,麻嬤嬤的雙手便有些酸麻,她猜不

    出溫彩在外頭到底做了甚生意,花錢爽快又闊綽。

    挑畢之後,她看著麻嬤嬤的托盤,「我再把次些的退回去。」

    掌櫃娘子親自捧了托盤來接,她又挑了一半出來。

    最後,她看著托盤,「給我拿盒子裝起來。」

    徐氏卻沒有再挑,一雙眼睛就落在那幾套頭上瞟來看去,覺這幾套都是好的,有些拿不定主意要哪兩套。

    溫彩道:「嫂嫂戴雙喜臨門和四季常春,這名好,綵頭有好。」

    「這……」

    溫彩又對溫紫道:「紫堂姐也挑一套吧。」

    看著她闊綽,其實她在挑的時候還是用了心的,但凡懂行的一看都知道,最貴的當屬南珠頭面,其次再是溫彩給徐氏挑的那兩套,然後又有一套赤金晶花的頭面首飾、一套同樣是晶花的銀質首飾。當金與銀擱到一起,溫紫自會挑金

    金的。

    溫彩看了眼銀晶花的,笑問:「七妹妹還喜歡那套吧?」

    溫綠喜在臉上,「六姐姐……這……怎麼好……」

    「好了,就當是我送你的。」

    掌櫃娘子與侍女小心地將首飾裝到錦盒裡。

    溫彩道:「掌櫃娘子,一口價一萬兩銀子!」

    「一……一萬兩……」還是第一次有人不問價兒,卻自己喊出價兒來的。

    溫彩臉上漾著笑,徐氏與溫紫連呼吸都急促了。

    徐氏道:「妹妹,就這些點東西,哪就值那麼多錢,貴了,貴了,最多八千兩銀子。」

    溫彩回過味兒來,「就是,我看呀,也就是七千兩銀子。」

    溫綠道:「哪就值七千兩,五千兩吧。」

    掌櫃娘子聽這話,「啊喲」一聲,「我的個天,夫人、小姐,便是夫人的那兩套,我們店裡少了二千五百兩是不買的,還是小姐那赤金晶花的,少了一千二百兩也不賣……」

    溫彩道:「你家的首飾輕盈,同等款式的,你家所使的金子比旁家的少了三成五,銀子也少了三成,不過勝在式樣精緻。」

    這事,她如何知道的?

    曾有人說首飾太重,壓得頭疼,於是張記珠寶鋪都是以首飾輕薄、輕盈為優,做工上求精緻,式樣上求新穎,價格上又與旁家同款不相上下,但實則其間更多賺三成至三成五的利潤。

    除了些小戶人家喜歡買重的,這大戶人家的夫人、小姐,都會買張記的珠寶,對有錢人來說,他們更看重的是名氣和式樣。

    溫彩又道:「一萬兩銀子不會虧了你,我也在外頭開店做生意,知道其間的不易,有句話怎麼說,薄利多銷,看著賣與我的便宜,實則你今兒加起來可賺了不少。讓利於我,我還照顧你的生意,你們店裡看有沒有好式樣的翡翠鐲、赤金瓔珞盤什麼的,都挑上些好的送來,我還買。」

    掌櫃娘子呢喃道:「小姐,一萬兩銀子真不賺你錢了,這……這連工錢都沒賺出來。」

    溫彩道:「我知道自己給的價兒是什麼,你若再要高價,我可不買了。」

    徐氏故作惱意,「照我說,多了八千兩都不要。」

    掌櫃娘子心裡也大致估算了一下價格,這一萬兩其實還算合適,「好!好!一萬兩就一萬兩。」

    徐氏拿出銀票捏在手裡,只不伸手,生怕掌櫃娘子真收她手裡的銀票,嘴上急切地道:「妹妹,原說好是我來付的,掌櫃娘子,你別收她的,收我的,收我的……」

    掌櫃娘子看了遞過銀票的溫彩,又看了死拽著銀票似不願付賬的徐氏,一個嘴裡嚷著八千兩,掌櫃娘子自是收溫彩手裡多的那個。

    溫彩爽快地道:「一萬兩銀票,你且驗驗。」

    掌櫃娘子見交易成了,又讓侍女捧了一盒子的絨花來,笑道:「這盒子東西就送給夫人、小姐們,或自個兒戴,或賞下人們戴。」

    一盒子絨花,平日也值些銀錢,張記的首飾哪怕只是不值錢的絨花,也比旁家做得精緻,用料也要更好,滿滿一盒,就再不值錢,這三五兩銀子還是要的。

    溫彩卻在想:這掌櫃娘子是個精明人,懂得生意經,做成了還不忘給人送份禮,得她一個好。

    「如此就謝過掌櫃娘子。記得稍後送些翡翠、赤金瓔珞項圈過來。」

    「小姐要多少?」

    「有好的自然會留下,總得讓我能挑出合意的才成。」

    徐氏又急又鬆了口氣,急的是溫彩給了高價,鬆口氣是自己今兒沒花一兩銀子,這是溫彩自個買的,要是回頭溫青問起,便說是溫彩搶了先。「妹妹買貴了。」

    「重要的是式樣合心意。」

    掌櫃娘子與侍女收拾好立馬告辭。

    待她們出了院門,溫彩道:「嫂嫂,我的那套南珠的,至少得四千五百兩銀子,你的那兩套素日在他們店裡少了五千兩銀是拿不走的,還有紫堂姐那套最低價也是一千二百兩,七妹妹那套最少也得二百五十兩銀子,你們且算算

    ,我還挑了一盒子旁的銀質首飾呢,可是真的貴了?」

    溫紫心下茫然,同樣是溫家女兒,她比溫彩還要長幾歲,可瞧溫彩的氣派,又豈是她能比的。到底是祖母一手帶大的,就是與她們不同。現在祖母被皇帝追封為一品誥命,連溫家兩房都覺得身份尊貴了不少。

    溫綠則一臉佩服,目露羨色,又有三分感動之色。

    溫彩道:「不過剛才虧得嫂嫂與姐姐妹妹們一陣混說,亂了那掌櫃娘子的心,這才賣給我們,雖說她賺得不多,倒也不虧,我們買得高興,她賺少了卻也賣得爽快,買賣已成,皆大歡喜。」

    銀翹熱紅一張臉,從外頭進來,一見花廳坐著溫彩,先是一愕,隨後驚呼一聲:「是六小姐,六小姐什麼時候回來的?」

    溫彩笑,「我昨兒回來的,我還在奇怪,怎沒見你和忍冬呢。」

    麻嬤嬤小心地答道:「回六小姐話,忍冬有了身子,汪嬸子與夫人請了假,正在北邊小院裡養胎。銀翹代了忍冬,在四處查看店舖和田莊,半月前去了京城各縣的鋪子、田莊上查看。」

    「倒是辛苦你們了。麻嬤嬤和銀翹挑兩件合意的首飾戴著玩兒。」

    nbsp;兩人謝過,在盒子挑揀了一陣。

    溫彩又道:「絨花就留夫人屋裡,讓夫人賞了婆子、丫頭們戴。」

    徐氏見屋裡有幾個丫頭,除了同溫彩過來的一個紅衣女子,還有溫彤、溫綠的服侍丫頭,「你們幾個各挑一對絨花戴。」

    溫彩把自己挑的東西交給了紅燕,讓她送回院子裡收好。

    幾個人心情大好,尤其是徐氏話突地多了起來,把她聽來的奇聞趣事都細細地講出來,這些事多是徐蘭芝的朋友們透露的,徐蘭芝聽了後就當成趣事講給徐宜人和徐氏聽。

    徐氏歡喜地道:「還是我們溫家的家風就好,聽說蕭家的公子因幾兩銀子都能大打出手,還是大房的嫡子和二房庶子打呢。」

    溫紫頗是認同,就是溫彩今兒送她的這套頭面也值一千多兩呢,要在平日董氏哪捨得給她置這麼好的。

    溫綠附和道:「真是丟人,還說是世家名門呢,沒的讓人小瞧了去。」

    徐氏又細細地講道:「是嘉勇伯的嫡幼子借了二房一個庶子的三兩銀子,原說一月就還,結親過了三月都沒還上,庶子的姨娘早前原是商戶,銀子是不差,卻是兩個人都看上了同一個粉頭生了芥蒂,二房的庶子去討債,偏嫡幼子不認,兩個人就打了起來……」

    雖是別家的醜事,可也透出兩件事:一是兩位蕭家公子為一個粉頭爭風吃醋,還為幾兩銀子打架,不過借了三兩銀子,竟能拖幾月不還,可見蕭家的日子不好過。京城各家都在暗自猜測蕭家已經破落,怕是昔日的名門世家從此要一蹶不振,但是這只是各家的看法,而蕭家卻在娶得一個賢女為宗婦後扭轉了這個局面——梁秋月!

    溫彩心頭一個激靈:梁秋月是個賢惠、能幹又能襄助丈夫的奇女子。可惜她的哥哥溫青已經娶了徐氏。

    想到徐氏與溫青後來的結局,溫彩一陣心疼失神,她待徐氏那般好,可徐氏也免不了落俗,到底是個捧高踩低的人。以前倒不覺,自打知曉了雙雙的前世記憶,對徐氏便有些旁的看法。現下,她細細地打量徐氏,但見徐氏因得了幾套頭面首飾,喜形於色,一副愛慕不已的樣子。還有剛才徐氏付首飾銀子時的模樣,著實讓溫彩小瞧。

    外頭傳來一陣嘈雜聲,隱約夾雜著一隻狗兒的吠叫。

    有婆子厲聲喝道:「快把那狗給我抓住,莫讓它驚了府裡的夫人、小姐,快捉住。門上的小廝是怎麼弄的,怎讓一隻狗進了府?」

    小廝的笑聲、婆子的罵聲,似乎還有人摔倒在地的尖叫聲、更有丫頭的笑聲……好端端的鎮遠候府,忽地鬧得雞飛狗跳、烏煙瘴氣起來。

    徐氏皺了皺眉,這等亂哄哄的成什麼樣子了,對麻嬤嬤道:「去瞧瞧,到底怎麼回事?」

    麻嬤嬤還未出內院門,但見春日下金光一掠,一個東西竄進屋來。待眾人定睛細瞧,那是一隻長著黃棕毛的小狗,動作之速,比尋常狗兒還要靈敏一倍,「汪!汪!」兩聲搖著毛絨絨的小尾巴,仰頭打量著眾人,那黑葡萄一樣的鼻尖似在用力地聞嗅什麼,一雙冰魄般的眸子鎖定在溫彩身上。

    第151章靈犬辯人

    花廳裡立時沸騰起來:

    徐氏張著小嘴,從未見過這樣的狗兒,與她見過的狗長得不一樣,如尋常剛滿月的小狗一般大小,長得敢態可鞠,偏又比尋常小狗更加靈敏、迅捷。

    溫紫一臉好奇,語調裡帶著幾分興奮,「這狗是哪來的?好特別的狗兒。」

    溫綠則蹲下身子,「好漂亮的狗狗。」

    那狗兒汪了一聲,突地一個飛躍,端端兒落在溫彩的懷裡。

    溫彩嚇了一跳,想伸手推開,可那狗兒卻一臉討好,想抱住,她很怕狗的。穿越前小時候被狗追過、咬過,追她的是惡犬,咬她的卻是一隻超可愛的小狗

    ,那簡單就是她的惡夢。從那以後,無論是多可愛的狗,她都心生畏懼。

    她尖著嗓子,「快把她弄走,快弄走啊!」身子未顫,聲兒先顫,即便是這只超可愛的狗狗,還是讓她頓時如避瘟神。

    狗這東西太可怕了,越是可愛的小狗,會冷不吱聲地咬你一口,俗話說:咬人的狗不叫,還真是這道理。她在穿越前被那小狗咬了後,外婆每過一段時間就領她去打狂犬疫苗,不知是體質有異的緣故還是別的原因,她一打那疫苗就得難受好幾天,吃嘛嘛不香。

    溫綠問:「六姐姐,你養的?」

    溫彩看著搖頭晃腦似很歡喜的狗,它將腦袋貼在溫彩的胸口,輕輕地蹭著,一臉親暱,還望頭舔溫彩的臉蛋。

    這狗似乎很喜歡她,似乎對她一見如故……

    她明明沒見過樣的狗。

    她可以確定這是一條純種京巴,只是京巴不是都該是白得像雪的狗兒麼,可這一條卻是渾色黃棕色,陽光下就閃出金色的光芒,更像是一隻金雕的狗兒啊。她都不認得它,它是不是認錯人了,還舔她的臉。弄得她的臉癢癢的,被狗舔,這得多髒啊!

    「我沒養狗,它從哪兒來的?幹嗎往我懷裡跳……」溫彩頓時被這萌狗的樣子轟得外焦內嫩,要是換成旁的狗,她二話不說先一拳拍出去,可現在她揚起的巴掌卻打不下去了。

    徐氏惱道:「還說不是你養的,它誰也不親,一進來就往你懷裡跳。」

    又被狗舔了一下,她擰眉。

    溫紫則瞧出來了,這狗許真不是溫彩的,「它是不是認錯主人了?」

    />汪嬸子從外頭進來,神色慌張,「夫人,外頭有位致仕的老太爺帶著她的小孫女,說他養的狗兒跑我們府裡來了,要進來尋狗。」

    徐氏有些無奈地看著這小狗,「這狗夠糊塗,把主人都認錯了。」

    不多會兒,一個著淺粉袍的少女進了內院,身後跟著個同來的丫頭,那少女出落得清麗脫俗,打扮清爽,頭上哪束了一根淺粉色繡了金邊的絲絛,耳上垂著一對珍珠耳墜,毫無粉黛之身,給人一種驚鴻一瞥之感。

    少女款款一拜,「我與祖父途經此處,不想家裡養的狗兒被悶壞了,跳下馬車就闖進來,它沒驚擾到各位夫人、小姐吧,小女在這裡給幾位賠不是。」

    這少女……

    溫紫快速地想著,好像在哪裡瞧過,這姑娘有一股子出塵氣質,雖然她參加的宴會不多,但一定是見過的,可一時竟想不起來。

    溫彩抱著狗兒,笑盈盈地遞給少女,可她那表情,明明有些嫌惡,眼裡還有幾分畏懼。這狗不會咬她吧,這裡可沒狂犬疫苗,這狗兒為什麼往她懷裡跳啊?要不是瞧它還算長得可愛,還算沒有惡意,她真想把這狗拍死。

    「小姐客氣了,既然來了,不妨吃盞茶再走。」

    少女輕聲道:「我正要隨祖父探親,不好久留。」她的手很美,輕柔地撫著那狗兒,狗開始很興奮,很快就安靜了下來,少女問道:「敢問姑娘閨名可叫順娘?」

    溫綠一陣錯愕,「六姐姐認識她?」否則怎的突兀地問起溫彩的閨名來。

    溫彩搖頭。「那是我乳字。」

    她出生的時候,聽汪氏說小得像隻貓兒,為了能把她順順當當地養大,汪氏就給她取了「順娘」的乳字,汪氏和杜氏在世時,都是喚她「順娘」。

    順娘!溫紫電光火石一般,她知道這少女是誰了。

    少女輕聲道:「順娘小姐是鎮遠候府的什麼人?」末了,又盈盈一笑,「我家靈兒竟認錯了主人,想來與小姐也是有緣的,故而有此一問。」

    溫綠年紀尚小,笑得純真。

    麻嬤嬤愣愣地看著這少女半晌,這狗兒長得很好看,在陽光一跑,跟一道金光似的,「我家六小姐是鎮遠候的胞妹。」

    少女笑了一下,從手腕上取下一隻盈盈碧綠的玉手鐲呢,「今兒驚擾小姐,這是小女的一點心意,還請小姐收下。」

    「小姐客氣,這狗長得可愛,我並未受到驚擾,恕我不能收。」

    少女凝了一下,又笑道:「夫人、小姐,小女打擾了,這就告辭。」

    溫紫不說一字,就直直地看著那少女,是袁家人,是袁家啊!那個在家裡建了觀星閣、修了道觀、弄了藥廬的袁家,世代接掌欽天監監正的袁家。這袁家養的狗兒怎就突地跳到溫彩懷裡了,它進來的時候,這狗樂得跟見了久別重逢的主人一樣。

    她閉上眼睛,又聽到與父親交好的一位同窗京官道:「溫賢弟在家不知道,近來朝中都傳遍了,說天呈祥瑞,異世真鳳顯身。致仕修道的前欽天監監正袁天瑞尋著那女子、可待他稟了皇帝再去尋,那女子不見了。這幾日,欽天監的人都跟瘋了一般,正在四下尋人呢。可笑啊,可笑啊,一國之運,都寄托到一個女子身上了。」

    溫子林道:「崔仁兄可記得那女子的名諱?」

    「只聽袁老監正說叫順娘,是個美麗

    又勤勞、善良的年輕少女,他就瞧過一回,對她讚不絕口。」

    那時候,溫紫正領著丫頭給父親送茶點到書房,偶然就聽到了這麼幾句話。溫紫還覺得「順娘」這名耳熟,今兒經溫綠這麼一提,方才憶起溫彩的乳字就喚作「順娘」。

    溫青兄妹是溫家子女裡有學名、乳字的二人,溫紫雖也是嫡女,可長輩喚她紫兒,兄姐們則喚她阿紫。因著這緣故,溫彩入京住到溫府後,姐妹們也喚她「阿彩」,溫彩的乳字倒被眾人給忘了。

    現在溫紫可以肯定,欽天監近來苦苦尋覓的正是溫彩。

    是溫彩!是不是說溫彩要飛上枝頭當鳳凰,異世真鳳的命格,可不是就是皇后麼,除了她別人也不成啊。

    溫綠見溫紫不說話,一副呆呆傻傻地樣兒,問道:「紫堂姐是不是被那狗兒嚇著了?」

    「沒……」

    溫彩起身將那小姐送出院門,態度恭謹又不失大方。

    溫紫心裡暗自琢磨:堂妹溫彩得上天眷顧,如果自己與她處好了關係,往後就不愁覓不上好婆家。

    溫彩直送到花園裡,方喚了一個婆子來:「把這小姐送出去,小姐走好。」

    那女子回眸一笑,帶著友好,更有一份難得的歡喜。她走了很遠,就快出三門了,還見溫彩在那裡望著。

    溫彩疑惑不已:真是奇怪,她為什麼對自己笑?我不認識她,她怎麼知道我的乳字?七公主一直喚她「彩彩」,溫青夫婦一直叫她「妹妹」,旁人也是「溫六小姐、小姐」地叫著。

    少女出了三門,腳步更快了,近乎小跑一般,風姿飄逸。

    大門外停著一輛馬車,車簾一打,露出一個白鬍子老者來。

    「爺爺。」那少女甜甜一喚,「靈兒找回來了。」

    「快上來吧。」

    少女懷抱著靈兒,輕柔地撫摸著,「這回靈兒功勞可大了,要不是它,就找不到那

    小姐。」再尋不出人來,皇帝一旦惱怒,就會斥欽天監上下吃閒飯,尋個人都找不到。

    白鬍子老者道:「問清楚了?」

    一邊的侍女道:「老爺,奴婢也瞧見了,那小姐看上去十四五歲的年紀,長得好看,說話溫和,看人的眼神也友好,一看著就讓人舒服呢,只是……她似乎很不喜歡靈兒。」

    這狗兒多可愛,在袁府上下誰不喜歡。這可是袁府最得寵的小姐養的靈犬,這狗兒又乖巧又聽話,從來不亂咬人,更重要的是靈兒的鼻子很厲害。

    欽天監上下尋不著的人,這會子被靈兒給找到了。少女覺得很歡喜,以自己為祖母、伯父等人解了憂而自豪。

    少女輕聲道:「她不是不喜歡,只是小時候被狗咬過嚇怕了。」她悠悠地道:「爺爺,她是鎮遠候溫青的胞妹,乳字順娘,閨名溫彩。難怪近來打聽不到,外頭人知曉她乳字的不多。我道出她乳字時,她妹妹還一臉驚奇……」

    白鬍子老者笑微微地道:「薇兒,這次有勞你的靈兒了。」

    難怪找不著人,原來是她回到了鎮遠候府。

    「爺爺這回總該信我的靈兒了吧?它的鼻子可厲害了,爺爺給她的香囊,裡面裝的香草可是我親自給爺爺配的呢,全是最好的草藥和花瓣,可爺爺倒好,一點也不知心疼薇兒,轉手就送了人。」

    幸虧送了那香囊,否則這偌大的京城、如此大的萬里天下,他們去哪裡把這女子尋出來。因有香囊,再有靈兒,袁天瑞帶著孫女袁薇兒在京城各處一走,竟讓靈兒尋著人了。可不是喜事麼,現在可以讓監正去向皇帝覆命了。

    「這次你立了功,想要什麼,爺爺都答應你。」

    「爺爺教我觀天相。」

    「不行。」

    「為什麼不行?男子可以學,女子為甚不能學,我指定會比哥哥們學得還好。」

    祖孫二人爭執了起來,馬車行遠了。

    溫紫因猜著了溫彩的秘密,頗有些激動,卻拚命壓抑著自己的情緒,「昨兒睡得晚了,今兒有些困乏,大堂嫂,阿紫告辭,先回客院歇會兒。」

    徐氏笑著,「服侍紫小姐好好歇著。」

    溫綠道:「大嫂嫂,阿綠也告辭了。六姐姐,一會兒我去你院裡找你。」

    「好。」

    溫紫捧了自己的那套頭面首飾,腳下生風,回到小院就坐在案前,吩咐丫頭備了筆墨,該怎麼告訴父親呢,總得把事兒給說清楚了,或許溫家就能如皇后、貴妃娘家那樣也可以一門兩爵。

    異世真鳳是朝中秘密流傳的,因著袁天瑞知曉那女子的閨名喚作「順娘」,一時間京城各家取名叫順娘的不計其數。這「順娘」宛如雨後春筍一般在京城遍地開花,無論新出生的貴門女兒,還是已經到了出閣之齡的深閨小姐,易名「順娘」的一大堆,人人都想讓自己的女兒如皇后般尊貴。

    大家都說袁天瑞在宮裡遇到的女子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個幻影,因為回頭六宮尋了個底朝天也沒把人找到,監

    門衛那邊更是沒有此女進出皇宮的記錄,皇宮把衛森嚴,除了是上天降兆,便再沒旁的解釋。甚至有無聊的宮人編排出那女子是天上一個神仙變的,目的就是為了引袁天瑞尋到真正的異世真鳳。

    溫紫按捺住激動不已的心情,落筆寫信,寫了一遍,又覺得沒說清楚,修改一番,取了信套裝好,才慎重地遞給服侍丫頭,「你現在馬上回一趟溫府,記住了,一定要把這信交給二老爺,要他馬上就看。切記,叮囑二老爺避開旁人,這是頂重要的大事……」

    丫頭雖不知是什麼事,看溫紫這般凝重連連應聲,馬不停蹄回溫府送信。

    *

    溫子群、溫子林因汪氏亡故,兄弟倆都守孝在家,子孫們守孝一年,可他們兄弟卻要守足三年。

    溫子林正在二房書房裡教幾個兒子讀書了,除了二房的赤二爺回了西山縣老家,現在他還有幾個兒子在身邊。溫紅上屆考中了舉人,可會試時失利,連三榜都未上。溫子林一心想讓溫紅出息,對功課上盯得緊。

    丫頭站在書房外,輕聲稟道:「二老爺,是三小姐讓奴婢回來送信的,三小姐說有一個天大的事要告訴二老爺,二老爺看信便知。」

    什麼事?是溫青的事?

    難道溫青有好事了?

    可與他們二房有甚關係?

    一時間,溫子林浮想聯翩,「你們三個好好讀書,我去瞧瞧。」從丫頭手裡接過信,他拆開一看,頓時又驚又喜,「哈哈……好消息,確實是天大的好消息,哈哈……看來溫家就要揚眉吐氣了,哈哈……」

    溫紅等人一驚,他控制不住地問道:「父親,到底是什麼好事?」

    嫡幼子溫緋喃喃道:「莫不是大堂嫂幫三姐尋了門好親事。」

    溫紅狠狠地瞪了一下,女兒家的婚嫁豈能隨意說道的,沒的毀了自家妹妹的好名聲。

    溫子林站在書房門口,笑道:「安心讀書,我去你母親那兒。」

    董氏坐在偏廳裡,正在看賬簿,家裡人口多,鋪子上的生意也不是很好,聽說大房那邊也差不多,單單是鎮遠候府的日子過得好。她不由得長歎一聲,「瞧瞧,上個月又吃了虧空,花使的比收益的還多了一百兩去。」

    一邊的管事婆子道:「上個月就有幾家世交辦了喜事,一家至少得送

    送二十兩銀子,可不正好有四家麼……」

    二十兩雖說不多,可對二房來說真的太多了。

    溫子林進了院門,問左右道:「二太太在麼?」

    「在偏廳呢。」

    溫子林大踏步進來,掃了一眼,「你們都出去,我有事與二太太說。」

    董氏正愁著,卻見溫子林眉開眼笑:「遇上什麼好事了?」

    他遞過信來,「好好看,別張揚,這事得保密。旁人可以說,單單是我們溫家的人不能往外張揚。」

    董氏遲疑地接過,當看到溫紫所說的事,直驚得目瞪口呆:「那麼……這些日子各權貴家中吵得沸沸揚揚的……」

    異世真鳳傳說竟落到溫家。

    當年永樂皇后就是天命所歸的鳳凰命格,結果她被立為皇后,天下昌盛,百業俱興,天下更是一片繁榮,被後嗣子孫視為祥瑞之身,就連永樂皇后的生母謝氏也升化為神仙,受世人香火供奉,那每年的春暉聖母廟廟會得有多熱鬧呀。

    溫子林眨著笑眼,示意她別講出來,免得被人聽了去。壓低嗓門道:「早前沒留意,順娘、順娘,可不就是我們家六侄女的乳字麼,這乳字還是母親給取的呢,就盼她順順當當、快快樂樂。」

    董氏知汪氏偏心,單單對杜氏所生的一雙兒女呵護有加,原怪不得汪氏。這麼多年,在汪氏跟前照應、服侍的都是杜氏,杜氏沒了,汪氏又不肯隨他們來京城居住,守在老家祖業,就是病了,跟前侍疾的也是溫彩。

    溫子林低聲道:「這事我們知道就行,阿紅先莫說,叮囑他得空與玉堂親近些,別搞得跟大房一樣不親不疏。大/奶奶那兒,你該幫襯的得幫襯,她是從邊城回來的,對京城的一些規矩不懂,不妥當的地方也要婉轉地說出來。

    順娘只那一個嫡親大哥,自是看得重,我瞧他們兄妹都是有良心的,我們待他們好,他們也自會待我們好。順娘這孩子是個孝順有心的,外出一趟,也沒忘給我們捎禮物,一會兒你準備一下,過去瞧瞧吧。

    大房不看著重玉堂兄妹,我們得盡到二叔、二嬸的本分。」

    董氏連聲應「是」,「年節前,老家莊子上送了好些果脯來,我瞧著是極好的,回頭就挑些出來。」

    溫子林回到書房時,二房的大爺、三爺、四爺明顯瞧著溫子的高興,溫紅問了,可溫子林只笑不語。

    董氏備了些家裡有的果脯、蜜餞,又包了一斤上好的碧螺春,前往鎮遠候府串門。

    待她到時,溫紫、溫彩幾個正聚在徐氏屋裡用午飯,溫青捎了口信回來,說是北路軍都督府有事要處理,中午不回來陪徐氏用飯,雖

    說徐宜人、徐蘭芝走了,可家裡又有幾個女子陪著,徐氏倒也不寂寞。

    董氏進來,徐氏又讓廚房再炒了幾個茶,幾個人有說有笑地坐在一起用。

    徐氏有些莫名,從上一次董氏來串門至今,已經有有些日子了。心裡猜測董氏來訪的原因,可思忖一遍,也沒猜出原由來。揶揄道:「二嬸是稀客,今兒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董氏笑了起來,「阿紫讓丫頭帶了信來,說要在府裡多陪她六妹妹住些日子,丫頭們哪能收拾什麼換洗衣裳,我便替她收拾了兩身送過來。阿紫很少出門,要是說話行事有不妥當的地方,侄兒媳婦是長嫂,只管教她,便是打了、罵了,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的。」

    溫紫暫住在鎮遠候府,她給家裡送信,怕是其他人也會知道,董氏索性說是阿紫想多住幾日,讓她送換洗衣裳過來呢。

    徐氏笑道:「剛才還聽她們姐妹三個說要去春暉廟趕廟會呢。」

    溫彩道:「可是一早就和堂姐、七妹妹說好的,嫂嫂陪二嬸說話,我們幾個去拾掇拾掇,免得明兒一早起來一陣忙亂,明兒我們早些出門,也盡量早些回來。回頭再抄幾遍佛經,拿到廟裡燒了,算是祈福……」

    溫綠低聲道:「六姐姐可有佛經?你借我一本,我也抄一本去。」

    溫紫道:「六堂妹也借我一本吧,我想抄上。」

    姐妹三人聚在溫彩的屋裡,各抄各的經。

    溫紫想著今兒發現的大秘密,第一次用欣賞、探究、好奇的情緒細細打量著溫彩,她有著特製的銀質硬筆,在墨汁裡沾一下能寫三五個字,可是她和溫綠沾一下最多寫兩個,她寫字的動作很快,當溫綠才寫一頁時,溫彩已經抄了兩頁多,那字很特別,剛勁有力,橫撇豎撇,工整又不失飄逸,剛毅又不失犀厲……

    溫彩初入溫府時,家中上下的小姐都不屑與她說話,認為她是鄉大長大的泥腿子,是從小地方來的,甚至就連溫藍也在背後沒少說溫彩的壞話。

    可,就是這樣的溫彩,她的命格……

    溫綠隨著溫紫的視線,這盯一會兒便罷,卻盯了這麼許久,「紫堂姐總瞧六姐姐作甚?」

    溫紫訥訥一笑,「我總覺得六妹妹和我們不同。」

    有什麼不同?溫彩微微一怔,莫不是被溫紫瞧出了她是穿越者?又細細回想這兩日的事,並沒有什麼不妥處。「紫堂姐,我也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有甚不同的。」

    第152章路見不平

    溫紫道不清是歡喜,還是羨慕,但她不嫉妒,而是覺得溫彩許會是她的福星,為甚溫青夫婦的日子過得這麼好,不就是因為溫彩的緣故麼。「六妹妹,有的人一出身就是功勳家的公子、小姐;有的人一出身就是乞丐

    ,可不就是命。我就覺得六妹妹是個有福的。」

    溫彩苦笑,認真地看著字,生怕寫錯了一個,「我有福,我那名聲,不知道讓多少人退避三舍呢……」

    溫綠連「呸」了數聲,「那是些不知好歹的胡說,要我說這才是六姐姐的本事,能提出和離不要冷候爺,連我姨娘都說六姐姐這才是魄力呢。」

    溫彩笑了,「你就不怕我的壞名聲拖累了你?」

    溫綠有一陣子是怕的,但溫翠、溫翡嫁了一門得體的夫婿,五姨娘便與溫綠出主意,要她與溫彩親近,說是溫翠之所以毀了一門親後還能順利嫁個體面小吏,皆得益於溫彩。又說溫綠如果想和溫翠那樣將來過踏實、安穩的好日子就得與溫彩親近。

    這次,溫紫使丫頭邀她,溫綠當即就應了,跟著溫紫過府來串門。

    董氏在鎮遠候府待到酉時方離開,又關心至極地道:「蘭貞,以後我就叫你閨名了。」

    徐氏很以為被她叫名字,「二嬸,這樣叫我,我很高興呢。」

    董氏便認真地道:「漱玉閣、安然閣兩處是閣樓,照著世族候府的規矩,閣樓從來都是安頓嫡出小姐的,便是別家來的客人也不能住進去,除非是像公主、郡主、縣主那樣的貴客。

    像你們府裡,能住那兒的除了你和玉堂的女兒,便是順娘、三小姐,早前三小姐是夠身份住的,如今她與人為妾了,就不配住體面的閣樓。」

    那意思再是明顯不過:徐蘭芝不能住閣樓,別人家那些身份卑鄙的庶女更不能住。

    董氏又對她道:「你要生的時候派個下人來通稟,二嬸便過來坐鎮,我也生過三個兒女,比你有經驗。我拿你當親侄女兒一樣看待,你有事說一聲,莫要外道。這些果脯都是我自個做的,比外頭買的好。」

    「謝二嬸。」徐氏喜滋滋的,婆家長輩裡,總算有一個能關心她的人。

    董氏知道溫彩送了溫紫一套體面首飾的事,心裡暗自琢磨著溫彩哪這麼多錢,上午買了一萬兩銀子的首飾,下午又專買了玉鐲、赤金瓔珞項圈又花了三千兩。

    董氏側問問過徐氏,徐氏直說是溫紫又自己開了店舖做生意,還說賺了些錢。

    就算賺錢,就沒這樣買東

    西的。

    自此後,隔三岔五的董氏就過來串門,偶爾會帶溫紅妻過來坐一陣兒。

    溫紅妻的話不多,早前徐氏又與她接受過,是個實襯人,兩妯娌也能說到一處。

    *

    三月初八一早,溫彩領著紅燕、溫紫與溫綠各領了一個丫頭,徐氏不放心,著汪嬸子一道跟著,陪三位小姐去春暉廟燒香。

    因是廟會的最後一天,廟會的人很多,廟前一家接一家的小攤,有賣脂粉的、有賣針線的、有賣零嘴的、還有賣香燭之物的、更用帳篷搭建了臨地茶肆、飯館、酒肆……步入廟會,彷彿走進了一個熱鬧而繁華的小鎮,叫賣的吆喝、還價的議論聲、賣藝歌女的歌、雜耍的火球……真真是讓人目不暇接。

    春暉廟相傳是百年前由京城百姓佈施所建的廟子,因著謝聖母愛女之心的傳說,感動了一代又一代的母親。早失母親的孩子相信:就算母親不在人世,但母親的愛還在延續;而擁有母親的孩子相信:母親是天底下最愛自己的人。

    廟子不算大,分前院、後院,前院塑著春暉聖母的神像,牆上繪了些民間傳說。燒香的太太、小姐們魚貫出入,廟會也是車如流水、馬如龍。

    溫家姐妹剛一進廟,立有比丘尼過來提醒:「各位施主敬香請快,半個時辰後,這裡要清廟。」

    溫紫張著嘴兒,她們才剛來呢,「清廟……」這不是說,半個時辰後就要趕她走。

    比丘尼垂首道:「一早就有貴客來通報,所以……」她凝了一下,「施主請便。」

    溫綠不悅的扁著嘴:「什麼人呀,還讓清廟。」

    溫紫提醒道:「七妹少說兩句,能讓這裡清廟的絕非尋常人,還是少說為妙。」她是嫡堂姐,自得提醒兩個妹妹,免得說錯了話落了口實。

    溫彩道:「不是還有半個時辰麼,我們趕緊燒香,再添了香火錢。」她喚了汪嬸子來,將銀子遞過去,「裡面是三十兩銀子,你找師太添了香火,十兩是我的,另十兩是候爺和夫人的,再十兩就分別寫大老爺、二老爺的名兒。」

    汪嬸子應了。

    姐妹三人只用了一刻鐘就燒完香了,幾個比丘尼還在與來敬香的奶奶、小姐、姑娘們重複同樣的話,「請各位施主敬香請快,一會兒要清香客了,請各位幫忙……」

    溫彩道:「我們到後面花園去玩,聽說那兒的風景還不錯。」

    溫紫就想藉著這次機會與溫彩好好地培養感情,溫彩說什麼她自不反對,溫綠也只聽兩個姐姐,年紀又小,原是貪玩的,此刻連聲附和。

    只見兩個官家小姐想去後園,竟被比丘尼給攔了回來,「阿彌陀佛,今日貴客入寺,還請二位小姐體諒,現下開始清廟、清園了。」

    溫紫不由有些失望,「六妹妹,怕是去不得呢。」

    溫綠道:「聽說春暉廟後頭風景極好呢。」人都來了,要是不去瞧瞧也太可惜了。

    溫彩道:「且試試吧,若是人家不讓我們過去,我們不去就是。」

    姐妹三人穿過後院的長廊,心細的溫紫陡然發現在通往後院的小角

    門裡又掠過一道金光,是它,那日闖入鎮遠候府的靈犬,它的脖子上繫著一條布繩,搖著像風中黃旗一般的尾巴,它似很歡喜。一側又坐了兩個比丘尼,她們只吃驚地看著那靈犬,似乎沒瞧見穿過角門的她們一般。

    真是奇了!溫紫心下暗驚,莫不是那後院有什麼特別之事,別的官家小姐不允進,卻能讓她們進去。難不成,一會兒會發生一些特別事的?

    溫彩是異世真鳳,是祥瑞之身,皇帝原是不信,可欽天監的大臣卻很堅持,也由不得他不信。

    溫紫吐了口氣,頗有些期待地看著溫彩。

    到了後園,好一幅春季美景圖:一片如霞似錦的桃林出現在視野中,而近處是一座別樣的花園,薔薇、月季、山茶……林林總總,繁花似錦,紅的、白的、黃的……百媚千嬌別樣紅,婀娜窈窕,碧葉深深點綴,花枝卓約,衣染馨香。春日韶華易逝,春花雖美,轉眼凋零。

    溫綠有些呆愣,「聽說暢園很美,不知道有沒有這裡美啊。」她歪頭掃視四下,「這裡風光獨好!」她吐了口氣,頗有些心曠神怡。

    溫彩勾唇笑問,「七妹,薔薇美還是山茶花美?」

    溫紫道:「這怎麼好比,這是不一樣的美。」

    「紫姐姐說得是,不一樣的花不能比,只是它們是不同的美。這花園也一樣啊,暢園的美是一個靜幽、精緻,而這裡的後園繁華、熱鬧,這是完全不同的美,不能擱到一起比的。」

    紅燕提著只食盒,這是出門前就備下的,汪嬸子生怕餓著小姐們,特意讓廚娘預備下。「小姐,到前邊涼亭坐一會兒。」

    姐妹三人緩步走來,林間深處傳來一個女子的怒喝聲:「小十,你哭喪著臉給誰看?要不是我,你還有這出門的機會?」

    溫彩放緩了腳步,直往桃林方向看,那桃花開得如火似荼,一樹接一樹,

    一枝接一枝,如一片雲霞,哪裡能看到人影,只能隱約聽到人聲。

    「九公主……你就讓我去敬柱香吧,我娘近來有些不適,我想……求謝聖母保佑我娘……」

    「敬什麼香?我不是讓你服侍冷四爺麼?快給他端茶遞水。」

    溫彩的手捏成了拳頭,「紫姐姐、七妹,你們先進涼亭,我過去瞧瞧。」

    「六妹妹(六姐姐)……」

    溫彩提著裙子,氣沖沖就往桃林深處去。

    溫紫不放心跟了過來。

    溫彩進了林子,四下一尋覓,就看不遠處的土徑上站著幾個人,一襲宮袍的九公主,正趾高氣揚惡狠狠地盯著小十,「你今兒出來,便是服侍本公主的,少給本公主板著臉兒,本公主瞧得上你,那是你的福氣。」

    九公主身後站著猥瑣的冷時、荷花裡冷家的五爺,一雙眼正色迷迷地打量小十:這丫頭長得還不錯,比旁的宮娥瞧著水靈,扯著一副還未完全蛻變成少年的鴨公嗓子道:「公主殿下的話,你沒聽見?」

    小十微微一顫,心裡害怕,長這麼大她第一次出宮,在後\宮見到的男子不是皇帝就是皇子,壯著膽兒問:「九公主,是不是我給冷五爺奉了茶,你……你就能允我去前院敬炷香……」她雖不懂,可是冷時那雙眼睛瞧得她心裡不安,一看他的眼神就不懷安意。

    冷時怪笑,手一伸就抓住了她的小手,小十失聲驚呼「啊——」整個人兒就跌在了他懷裡,他肆意捧住小十的臉頰,頓時一陣揉捏。

    溫彩氣得咬牙切齒,在她心裡,小十就跟個純潔、善良的妹妹一樣,手臂一抬,厲喝:「姓冷的,快把你的髒手放下!」

    冷時驚愕,對左右道:「不是說清園了?怎還有外人?」

    「你這個王八蛋,是不是我沒出現,你就敢輕薄十公主,快把十公主放開,否則別怪本姑娘下手無情了!」溫彩嘴裡罵咧著,一個急奔,將小十擋在身後,「冷時,你這個王八蛋!卑鄙下流的小人,就憑你,也敢妄想十公主……」

    冷時指著小十,腦海裡掠過今晨母親小董氏的話「時兒,為娘讓你娶公主如何?」早前以為是娶九公主,可後來知道不是,小董氏附到他的耳畔,低聲道:「娘讓你娶十公主,今兒華陽會帶她出宮,你自己要爭氣……」

    這爭氣是什麼意思?

    冷時自然明瞭,就是把事給做足了,到時候自有淑妃幫忙周/旋,讓他做駙馬,若娶了公主,哪怕是不得寵的,這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就保住了。

    九公主咬著唇,想到溫彩給冷家帶來的恥辱、笑話,「你這個忘恩負義的丫頭,當日我母妃和本公主待你何等好,你卻讓我們冷家蒙羞……此刻跳出來當什麼好人,信不信本公主治你一個大不敬的罪?」

    新仇舊恨,此刻一古腦湧上心頭。

    冷昭娶溫彩,溫彩在宮中走失,有多少人笑話冷昭。

    冷昭是安王最倚重之人,就連淑妃母女對冷昭也高看幾眼。

    偏就是這個溫彩,幾次三番地讓冷家成了笑話,溫彩與冷昭和離,第一個提出和離的是溫彩,京城笑話冷昭是沒女人要的,這為其一;其二,冷家老夫人想讓溫彩與冷昭和好,可溫彩竟然不領情;再其三,要不是溫彩的和離,冷昭怎會娶蕭彩雲那個女人為平妻,又怎會從一等候爵被降為三等候爵……

    九公主只覺得與溫彩之間有太多的前怨。

    「到底是誰罔顧皇家尊嚴和倫常,十公主就算再不得寵,她也是公主,你竟讓她去服侍一個大臣之子,是你丟了皇

    家公主的臉面、更丟了皇家的尊貴。」

    小十伸手輕扯了一下,除了他們再無外人,要是惹惱了九公主,溫彩會凶多吉少,她不可以讓溫彩有事,連聲道:「順娘,我……沒事的,我真的沒事。」

    「十公主,你怎麼被她欺成這樣還要替她求情?是他們欺人太甚!」

    九公主氣得渾身一抖,厲聲道:「把她們兩個給拉下去,莫讓父皇知曉。」這件事,是淑妃吩咐她做的,要替冷時謀娶十駙馬之位,萬一皇帝遷怒淑妃,就得不償失了。

    幾個宮娥撲過來要抓溫彩,溫彩展開架式,左一拳、右一腿,把兩個宮娥直接打趴在地上。

    九公主厲喝:「五表哥,你站著作甚,快把她給制住,莫讓她壞事。」

    待溫紫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樣混亂的場面。

    紅燕立在一側,面無表情,看著溫彩那毫無章法,但打架時卻頗為管用的招式。

    冷時撲了過來,被溫彩抓住他的胳膊,一個迅敏的過肩摔,冷時被重重摔在地上。

    九公主一愣:這溫彩是練家子的!不好,溫彩該不會打她,扯開嗓子:「護駕!快護駕!」

    溫彩一聽,她倒是惡人先告狀,引來了人,豈不是自己理虧,索性大叫起來:「來人啊!打死人了,來人啊,要欺負人了……」

    溫彩一陣大呼小叫,小十定定心神,見溫彩衝她眨眼睛,也

    跟著亂叫起來:「要打死人了!打死人了……」早前聲音不大,後頭也跟著扯破嗓子一般亂叫。

    原本靜寂的後園,頓時一陣亂哄哄,「打死人了!」「欺負人了!」的聲音城桃林裡此起彼伏。

    春暉聖母廟後院香客房裡,一個錦袍婦人聽到這聲音,微微斂眉:「怎麼回事?」

    七公主側耳聆聽,剛出香客房,就見皇帝也在屋裡聆聽。

    「啊,好像是彩彩的聲音!」

    七公主嚷了一句,飛野似地往桃花林跑。

    九公主心下發慌,生怕驚擾到皇帝、皇后,咬唇就要來捂溫彩的嘴,溫彩卻隨勢倒在地上,嘴裡大叫著:「九公主打人了!九公主打人了……」

    溫紫著急,她一個弱女子,可沒溫彩那等膽大,早前還以為溫彩膽小怕事,今兒算是領教,敢與當朝九公主對著來呢,還敢訓公主,我的個天。「紅燕,你家小姐被人欺負,你快過去幫忙……」

    九公主怎會突然出宮?淑妃對九公主可是看管得緊,只能一個解釋,這淑妃說不准就在周圍。

    紅燕前些天隱約聽青鶯提過「今年的廟會很熱鬧,聽殿下說,皇上和皇后娘娘也會去拜謝聖母。」

    永樂皇后是謝聖母的女兒,這皇帝也算是謝聖母的半個後人。

    九公主急著手舞足蹈,「快把她們的嘴給我捂上,不許她們驚了聖駕。」

    幾個宮娥立時去抓溫彩,她現下再不反抗,卻開始靈巧的躲避,直將自己的身上弄了一身污泥塵土。

    小十見她如此,也在地上打了幾個滾。

    「小九,你又幹什麼事了?忘了母后的教導麼,叫你別仗著公主之尊欺負他人。」這話是皇后時常訓七公主的。七公主妙學妙用,這會子搬出來壓九公主。

    淑妃領著嬤嬤、宮娥也到,一看到眼前的畫面,有些提不上氣兒,「慶陽,怎麼回事?」

    九公主指著溫彩:「母妃,溫氏對我不敬,我想教訓她兩下,她就大呼小叫地說我打她。」

    淑妃凝著眉,「臣不敬君,理應被罰,拉出去給本宮打!」

    七公主厲聲道:「淑妃娘娘,你怎能聽小九一面之詞,彩彩和小十還沒說話呢。」

    林間深處,傳來皇后那不緊不慢的聲音:「到底怎麼回事?不是說清園了麼,這裡怎還會有外人?」她是知道真相,皇帝今兒出宮,一會拜聖母,二則是為了見見溫彩,雖在去歲的秋狩時見過一面,但袁老監正聲聲說天相顯示「三月初八,老龍稚鳳春暉相遇」,皇帝被他的預測所吸,想來這裡試試。

    這雖是宮中的秘密,但皇帝告訴了皇后一人。

    九公主又將先前的話重複了一遍。

    溫彩襝衽行禮,不顧自己渾身狼狽。

    冷時見皇后到了,趁亂想開溜,溫彩一聲「紅燕,攔住冷五爺。」立時就被紅燕張臂攔住去路。

    溫彩又是一拜,不帶停頓地一口氣道:「啟稟皇后娘娘,我與姐妹們來賞花,不想聽到九公主命令十公主給冷五爺端茶遞水,如此便罷,那冷五爺還摸十公主的臉、拉十公主的手,明知十公主不願意,他竟行輕薄之舉,要不是臣女趕到,還指不定會發生什麼事呢。」

    淑妃一臉犀厲,這下完了,要是讓皇后知道這事,皇帝就會知道,可轉而想到溫彩說冷歸摸小十臉的事,立時又寬心了。

    九公主叫道:「她……她胡說……」

    「胡說?九公主殿下,你是公主,十公主也是公主,你憑什麼把小十打扮成宮婢一般?就算十公主不得寵,她也是皇家的金枝玉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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