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第八章 知恩當圖報(下) 文 / 海的挽留
漪喬望著這樣的少年,心裡突然很沒譜。她不知道,自己這一步走得對不對。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
「說來慚愧,」她一臉愁容地看著少年,「不瞞公子說,漪喬其實是逃了婚從家裡跑出來的。只因父母逼迫漪喬所嫁之人,形容醜陋,邋遢鄙俗,漪喬不堪忍受,這才逆了雙親的意逃了婚。現下,家父家母正在氣頭上,婚事亦尚不知是否了結。漪喬實在不敢回家,又無親朋可以投靠。故此,而今也別無奢求,只盼望公子能夠收容漪喬,給安排一個去處,暫避過這段風波。」
她說了一大段繞口令似的謊話,既彆扭又心虛,不由暗暗鄙視了自己一把。
不過雖說是謊話,但感情絕對真實,完全稱得上情真意切——她確實沒有地方可以去,也確實很愁苦。
她不知道自己的表現如何,亦清楚剛剛的台詞錯漏百出。但是她必須抱著背水一戰的決心演下去。
因為,她沒得選擇。
這是一個與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時空完全迥異的時代,對於這個世界,她知之甚少。她必須抓住面前的機會,為自己能夠在這個陌生的世界有個能夠暫時安身立命的地方搏一回。過了這個過渡期,說不定就會好一些。
這就是她在剛才的一片混亂中,勉力抽出的一份清明的理智。
面前的少年似乎很複雜,好像還有仇家的樣子。不然也不會身披夜行衣重傷倒在這裡。這些,她都考慮到了。但是自己現今的處境容不得她瞻前顧後,只能盡力去賭。
少年聽後,竟似是真的相信了她的話,略微垂首,認真地沉吟片刻,而後報以溫潤一笑,在她緊張的盯視中,用冰玉一樣清潤悅耳的聲音吐出了一個「好」字。
漪喬剛要鬆一口氣,卻又聽得他道:「不過,那大概要再等上兩個月……姑娘莫急,實在是在下如今多有不便,恐拖累了姑娘。但兩個月後,時機成熟之日,在下可以保證,姑娘會得到最妥善的安置。」
他的語氣十分真誠,甚至還夾著一絲歉意。讓人不得不相信這確實是他的無奈之舉,絕對沒有半分耍滑頭的意思。
漪喬聽完,差點沒背過氣去。
她不滿地蹙著眉,著急地追問道:「那我這兩個月怎麼辦?」
少年似乎早料到她會這樣問,變戲法似的從身上掏出了兩張銀票,遞到她的面前,笑容和煦:「張姑娘匆匆離家逃婚出來,應該沒有多少盤纏傍身。這裡是兩百兩銀子,想來該是足夠姑娘這兩個月的開銷。此地雖是荒野,但離京城並不遠。只要進得城郭,就遍地都是客棧了。姑娘盡可以揀最貴的入住,即使兩個月什麼事都不做,這些銀錢也是足夠的。」
此時,還沒有後世那樣嚴重的通貨膨脹。就購買力而言,一兩銀子大約相當於現在的六百元錢。由此可以推算,兩百兩的銀票實在不是個小的數目。
然而這些,漪喬並不知曉。她一門心思地放在自己落空的計劃上,心有不甘地接過銀票,只覺得嘴角抽搐,張了張口卻不知要說些什麼。
是該謝他考慮周全呢,還是該怨他的不夠厚道。
她望著對面很是好脾氣的少年,突然想起了一個被忽略的問題。然而正欲問出口時,卻見他似聽到了什麼響動,忽然站起身,略微頷首對她歉然一笑:「張姑娘,後會有期。在下還
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辭了。」
說完,也不待她回應,便逕自轉身開門離去。
此時已是黎明時分,漪喬眼睜睜地看著他頎長的身影消失在了熹微的晨光裡。
只是剛剛,在漪喬看不見的角落,一道暗影恭敬地候在屋外。見到少年從屋內出來,便追隨其後,與他一道消失在了鑲著金邊的天幕中。
對於少年的突然離去,漪喬感到很是詫異。她愣了半晌,方才想起自己剛剛要問的話,急急地追了出去。但是屋外空曠得很,哪裡還有半分少年的身影。
她著急忙慌地向著遠處放聲大喊:「我該怎麼去找你啊——」
然而,四野寂寂,回答她的,只有幾聲稀落的鳥啼,和冬日清晨襲面而來的陣陣寒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