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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8第八十八章 真相的一角 文 / 海的挽留

    「喬兒,」他朝她虛弱地笑了笑,輕聲道,「早安。」

    漪喬聞聽此言不由愣了一下,原本聽到這樣的問候覺得有些奇怪,但隨即她又想起從前晨起的時候他們便是如此互相打招呼的,只是時隔這麼久,如今聽來竟然已經感到了幾分突兀。

    原來有了隔膜之後,連之前再自然不過的舉動,如今也會變得陌生。

    漪喬輕輕地晃了晃頭,壓下這些紛亂的思緒,感到睡意也去了大半,繼而上下打量他一番,抿抿唇道:「你何時醒來的?」

    「比喬兒早了一點而已,」他眸光流轉間笑意宛然,「喬兒可是在此守了一夜?倦麼?若是倦的話不妨歇息一下……」

    漪喬垂了垂眼簾,做了個大大的深呼吸,斂容打斷了他的話:「既然殿下醒來了,那臣妾也便可以退下了。臣妾這就去把御醫叫過來,再為殿下診診脈,請殿下稍候片刻。」說完,她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喬兒一定要這麼避著我麼,」他望著她的背影,面上露出一絲苦笑,「我剛醒來,喬兒居然就如此迫不及待地離開,片刻也不願多停留?」

    「殿下既是醒了,想來應當是已無什麼大礙,」漪喬連頭都沒有回,「更何況是殿下自己說的,若是臣妾倦的話可以去歇息了……」

    「是我說的不假,」祐樘稍稍抬眸看她一眼,慢條斯理地往後靠了靠,唇角微微一勾,「但我指的是在此處歇息——我說讓喬兒回去歇息了麼?」

    「你!」漪喬猛地回身瞪了他一眼,一時有些語塞。但她隨即便嗤笑一聲,語帶諷刺地道:「看來殿下病得也不嚴重啊,剛醒來就已經這麼能言善辯了。」

    「喬兒說話一定要這麼夾槍帶棒、不依不饒的麼,」他無奈地歎息一聲,蒼白的面容上苦笑連連,「我只是關心喬兒而已。」

    「殿下這是何必呢,這其中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想我們都清楚,虛情假意的有意思麼?我自認已經按照自己先前所說做了份內的事情,殿下眼下還在擔心什麼呢?莫非是連欺騙都已然成為了習慣不成?」漪喬挑眉看向他,唇邊慢慢牽起一抹嘲諷的笑。

    祐樘並未說話,片刻的靜默之後,忽而凝眸看向她:「喬兒還是在乎我的,對麼?不然也不會一直在此守著。」

    「我那是怕你真的撐不住一命嗚呼了,到時候我就永遠也無法脫離皇宮這個鬼地方了。而且若是被太后知道你病重我也不聞不問的話,大概又要怪罪我了,我可擔待不起。」漪喬語調微揚,聲音淡漠。

    「喬兒,但你要知道,真正的關心是裝不來的。」

    漪喬偏了偏頭,垂下眼瞼,將視線投放在了別處,聲音極低地呢喃道:「或許現在是真的,但我不會讓自己陷得太久的。」

    祐樘的眸光閃了閃,一絲暗芒自眸底稍顯即逝。他仿似什麼都沒聽見一樣,面上溫和的笑意依舊:「好了,咱們不說這個了——眼下我有個問題想問喬兒。」

    「殿下請講。」漪喬抬頭看向他,隨口接道。

    「喬兒昨晚都做了些什麼,」他凝視著漪喬,須臾的停頓之後,溫略帶沙啞的嗓音才再度響起,「或許更確切地說,是對我做了什麼?」

    漪喬突然愣了一下,瞬間意識到了他所指的是什麼,面上浮現出一抹窘迫之色。然而她卻不肯在話語上顯現出自己此刻的尷尬,只略抿了抿唇,狀似淡定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祐樘看著她那個樣子,不禁失笑道:「不知道我在說什麼,那喬兒面上的赧然之色要如何解釋?」

    「你到底要怎樣,」漪喬面色一沉,「沒事的話就讓我走,太子殿下。」

    「怎麼沒事,」他面上的笑意加深,「我方纔的問題喬兒還未回答呢。」

    漪喬深吸一口氣,目光偏了偏:「就是你看到的那個樣子。」

    「喬兒,你是不是有些……答非所問?」

    此時漪喬已經窘迫得滿面通紅,臉頰發熱得厲害。她用手背貼了一下雙頰,咬了咬牙道:「好,既然你一直抓著不放,我說了也無妨,反正也沒什麼可不能說的——我是脫了你的裡衣,沒什麼不敢承認的……但是,那又如何?」

    「確實不如何,反正我們是夫妻,就算是被看光了我也無話可說,」他抿唇一笑,一雙漂亮的眸子裡光華流轉:「不過,雖說我無所謂,但喬兒有沒有覺得你也太理直氣壯了?」

    漪喬覺得自己的臉一定又紅了一分。

    「我那是為了給你降溫,不脫掉衣服怎麼擦酒精退熱?」漪喬此刻雖然沉著臉,但面容上的酡紅卻是有增無減。不過眼下她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不禁猛地抬眸看向他:「你怎知這事情是我做的?」

    「原本是有些不確定的,有此一問也只是想試探一下,只是沒想到喬兒不打自招了。」他唇角微微一揚,憔悴的病容上笑得一派溫和純然。

    「可是你猜也該猜到我如此做是和為你緩解症狀有關的,卻還要一直糾纏這個問題不放,」漪喬冷著臉睥睨他一眼,「你就是故意的,故意要看我窘迫的樣子。」

    「喬兒一定要這麼說,我也是沒法子。不過能藉此看看喬兒冷漠之外的神情,也是好的,」他坐起身子緩了幾口氣,笑看著她,「我無心故意為難喬兒,說起來,此事似乎是我比較吃虧吧?對了,提及此,我倒是想起當初喬兒醉酒之後還把我……」

    漪喬嘴角抽搐了一下,黑著臉打斷他的話:「殿下剛剛醒來便如此有興致調侃我,想來是已無大礙了,我去叫其他人過

    來,恕不奉陪。」言畢,她也不管他反應,轉身提步就要去開門。

    然而她還未走到近前,便聽到門外一陣腳步聲和人聲逐漸向這裡靠近。

    「喬兒。」祐樘突然在漪喬身後低喚了她一聲。漪喬回身看向他,便見他靠在床柱上斂容朝她使了個眼色。

    當門被打開的時候,周太后和皇帝朱見深並一眾宮人便出現在了祐樘和漪喬的視線裡。

    正坐在祐樘床邊的漪喬見此,連忙迎上前去朝太后和皇帝行了一禮:「漪喬見過太后,見過皇上。」

    祐樘略略理了一下儀容,用手撐著床沿就要掙扎著下床行禮。周太后見他已經醒來,臉上的驚喜之色溢於言表。她快走至他床前攔住他的動作:「樘兒,你醒來就好啊!快些躺回床上去,都是自家人,你如今既是還病著,身子虛弱,便不必行禮了。」

    侍立在一旁的漪喬聽了周太后的話,目光不由向著她的方向瞟了一下,在心裡暗道:太后這話聽起來滿是對自家孫兒的關心,但仔細想一下,其實卻是無意間透露出她似乎更看重綱常禮法。看她平日裡和他一副祖孫情深的樣子,莫非實際上在她內心深處親情仍是不及那些虛的東西麼……

    祐樘朝周太后淡淡地笑了笑,輕輕頷首道:「多謝皇祖母體恤。」

    「哀家今早聽聞你昨晚之事真是憂心不已,著急忙慌地就趕過來了,」周太后扶著他靠坐下來,回頭看了身後的人一眼,對祐樘道,「樘兒你看,你父皇也來看你了。」

    朱見深心不在焉地干站了許久,見周太后點到他的名,不好再不開口,於是上前幾步,僵硬地扯出一抹笑容:「樘兒可好些了?」

    「好多了,多謝父皇關心,」祐樘面上的笑意不變,「父皇龍體欠佳,原該多歇著才是,其實不必親自過來探望的。父皇如此,兒臣實在是心中有愧。」

    周太后不贊同地接話道:「誒,你此次病得這麼凶險,你父皇前來探望也是理所當然的。」

    祐樘沖周太后笑笑,隨即轉向朱見深道:「父皇近來休養得如何了?」

    「別提了,近日邊關不太平得很,各地也是天災不斷,朕看著那呈上來的一堆堆奏疏就煩躁得緊,想靜養也不得安寧。」朱見深皺了皺眉頭,一臉的不耐之色。

    「莫非是那蒙古小王子又在尋釁滋事?」

    「除了那廝還會有誰?前陣子好歹消停了些日子,眼下居然又蠢蠢欲動起來。他已經強佔了我河套竟然還不知饜足,難不成真的妄圖篡奪我大明江山不成?真是狼子野心!之前朕派兵幾次圍剿,也不是沒有打過勝仗,如今看來竟是一點成效都沒有,韃靼反而有日漸強大的勢頭。」

    祐樘略一思忖,而後緩緩開口道:「父皇莫要過於憂心,蒙古韃靼雖然如今勢頭日盛,但畢竟根基不可與我大明同日而語。巴圖蒙克要恢復他祖上的基業,怕是……辦不到。」

    「看起來你似乎是很有自信,」朱見深疑惑地看著他,「難道你心中早已經有了良策不成?」

    祐樘低頭輕咳了幾下,緩了緩氣才輕笑著道:「兒臣只是勸慰父皇放寬心罷了。父皇當知曉,兒臣生來資質駑鈍,何來的良策?不過想來,慢慢琢磨的話也該是能有應對之策的。」

    朱見深若有所思地看著他,正欲說什麼,突然見一太監進得殿內,向著眾位主子行過禮之後,最後跪在朱見深面前俯首道:「啟稟皇上,不好了,萬貴妃娘娘舊疾又發了。」

    「什麼?!貞兒她……」朱見深原本漫不經心的神情瞬間緊張起來。

    他回頭向周太后匆匆告退之後,便也不顧自己母后那不悅至極的面色,心急火燎地向著永寧宮的方向趕去。

    周太后陰沉著臉,半晌都不說話。祐樘輕輕歎口氣,轉頭對漪喬溫聲道:「喬兒,去幫皇祖母沏一盞茶。」

    漪喬應了一聲,正要挪步到几案邊,卻忽聽周太后帶著怒氣地沉聲道:「哀家不喝,不必費那心思了——太子妃,樘兒都醒來了,你居然都不知道去把御醫宣來再給樘兒瞧瞧,看是否還有何妨礙,再一併開幾副方子鞏固調養一下麼?合著哀家說一步你才往前走一步是不是?哀家是讓你來伺候樘兒的,不是讓你來當閒人的!進門這麼久居然連個子嗣都沒有,真是沒用的東西!哀家要你何用?!」

    漪喬咬了咬下唇,站在那裡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祐樘見周太后說話越來越難聽,明顯是將火氣引到了漪喬身上,不由微微蹙了蹙眉頭,出面打圓場:「皇祖母請息怒,喬兒原本是要宣太醫的,但正巧那時皇祖母和父皇駕臨,喬兒覺得不便打攪,才暫且沒有做吩咐。另外,孫兒此次高熱得退,喬兒也是功不可沒,她可是衣不解帶地守了孫兒整整一夜呢。至於子嗣的問題,皇祖母是不是扯遠了?孫兒明白,皇祖母是生父皇的氣,但父子之情深與淺,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皇祖母何苦強求。而再為此遷怒他人,恕孫兒直言,是否有些不妥。」

    「樘兒,你……都知道了?」周太后重重地歎了口氣。

    「嗯,父皇來時,不情願都寫在臉上,」祐樘散淡一笑,「想來必然是皇祖母親自出馬將父皇硬拉來的。」

    周太后又是一陣歎息,隨即看了漪喬一眼,鼻子裡「哼」了一聲,語調一揚:「遷怒其他人?這也就是太子妃,若是換了旁人,你會費這麼多唇舌來說情?不過說起子嗣的事情,哀家倒是想起了前些日子差人送來的那幾個人。既然太子妃這麼辛勞,那便換她們來侍候吧……」

    「孫兒正想與皇祖母說道此事呢,」祐樘斂了斂容,語調淡淡地道,「依孫兒看,還是將她們

    遣回去吧。」

    漪喬不由愣了一下,張了張嘴,轉頭看向他。

    「樘兒,你……」周太后面露訝然之色,漸漸皺起眉頭。

    「不瞞皇祖母說,這些日子以來,一直都是她們六人在孫兒身邊侍候,但孫兒也由此發現,她們實在是萬萬及不上喬兒。喬兒比她們細心得多,也更加瞭解孫兒的喜好,皇祖母難道沒發現之前喬兒在孫兒身邊侍應的那段日子,孫兒的身體被調養得很好麼?可是換了她們,這才半月有餘,孫兒就大病了一場。這其中固然有孫兒操勞過甚的原因在,但在一旁照顧的人不妥帖,恐怕也是極重要的緣由,」祐樘見周太后面上仍有猶疑之色,眸光微轉,繼而面上溫和的笑靨依舊,「其實還有一點更為重要,請皇祖母附耳過來。」

    周太后聞言慢慢側傾過身,待聽完祐樘的幾句耳語之後,臉色變得越來越陰沉。

    「這還了得!是哀家大意了,」周太后不無懊惱地道,「那便依著樘兒所言就是了,讓她們該回哪回哪。」

    漪喬疑惑地看著眼前一幕,心裡不禁犯嘀咕:他到底和太后耳語了什麼?竟能讓她瞬間就下定決心?不過如今看來,他算是利用了自己此次生病作為契機?按說他若是想排擠幾個宮女的話,應該用不著將自己折騰得重病,正所謂殺雞焉用牛刀。

    那麼他此次一場大病到底是有心呢,還是無意呢?不過如此一來,他便又要回到原來的寢殿,他們又要同床而眠了……

    漪喬總覺得自己終有一日會離開皇宮的,如今也只是在等待他登基這個時機而已,所以她平日裡也不怎麼在宮裡走動,只在慈慶宮裡看看書,逗逗狗之類。畢竟,對於這麼一片複雜詭譎的汪洋大海,她還是少往裡面趟的好。

    但她不去別處走動,卻有人主動找上她。並且,這個人還是她萬萬料想不到的。

    漪喬看著萬貴妃派遣來傳話的宮女,思索著開口道:「貴妃還說了什麼沒有?」

    「回太子妃的話,沒有。貴妃娘娘只說是讓太子妃前去赴宴。」

    「若本宮不想去呢?」

    「貴妃娘娘說她是極有誠意的,只是因為近日身體每況愈下,不能親自前來邀請太子妃。若太子妃不肯赴宴的話,便是不買她的面子。」

    漪喬沉吟半晌,之後對一旁的爾嵐吩咐道:「等殿下一回來,就告知他我去永寧宮赴宴了。」

    聽萬貴妃這話的意思,她今日若是不去的話,可能就給她留下了話柄,沒準兒之後會找她麻煩。

    萬貴妃既然派自己宮裡的宮女來慈慶宮傳話問她的意思,那麼這件事情知道的人應該不少,如果說她設的是鴻門宴的話,那這動靜似乎太大了些。

    不過,為策萬全,她還是下意識地要讓祐樘第一時間知道她的去向。

    作者有話要說:嗷嗷嗷!!能更的感覺真好哇,內牛……t^t

    話說,萬阿姨的目的何在捏,以及,有個人似乎有些日子米有出來鳥,啊哈哈哈……xd

    ps:咳咳,週五中午之前會再更兩章的【嚴肅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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