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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3章 失了分寸 文 / 鳳殘

    他聽得清楚,是個女子,嗯嗯悶叫。

    挑開窗,明俠君輕身落地。

    房間裡,多了一個灰衣女子,披頭散髮,雙手雙腳捆縛著,嘴裡還塞著一條紅絲巾。

    這還不誇張,最誇張的是旁邊還有一隻猴子,也被繩子牢牢捆著。

    這些,對明俠君不重要。

    重要的是,牆上貼著一張紙條:明俠君

    紅色的字,歪歪斜斜,很醜。

    這一切,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明俠君,他的臉色甚是緊張:碰上高手啦,比自己要高明的高手!

    他本來以為,除去假冒明俠君的桃子,吳阿郎,就能殺掉真正的和尚。誰知道,和尚的手法遠遠比自己厲害多了!

    明俠君並沒有去解開這個灰衣女子身上的繩子,理由很簡單,她不是明俠君要找的和尚。

    他只是取下牆上寫有明俠君的紙條,仔細看了看,嗅了嗅:是血字!

    血跡未乾,顏色深重。

    他再次低頭巡視整個房間,房間裡幾乎沒有變樣,還是原來的馮護衛的這個房間。

    這時,地上的這個灰衣女子嗯哪嗯哪掙扎叫,一臉怒容,旁邊一猴兒吱吱打滾。

    明俠君蹲下,扯去她嘴裡的紅布巾,道:「牆上的紙,誰貼的?」

    這個女子氣得哇哇叫:「氣死我啦!死和尚,臭和尚!」

    這和尚兩字,倒是引起了明俠君的注意,道:「敢問姑娘,你可認識和尚?」

    「不認識,我知道他不是好人!」這個女子撅起嘴。

    明俠君在房間裡踱來踱去,道:「你哪裡見過他?」

    這個女子還沒有掙扎起來,甚至還沒有坐起來,側著頭像只縛住翅膀與腳的鴨子,她在生氣,旁邊的猴子更生氣。

    「你少廢話!還等什麼呀?快給我解開繩子呀!」這個女子不但是生和尚的氣,現在還有點恨這個明俠君。

    以上對白好像是扯東拉西,明俠君聽了許久,沒有聽出一點什麼頭緒來。所以,他拎起這隻猴子,問道:「猴子呀,見你好可憐,跟了這個主人,自由也沒了!」他剛把猴子鬆了綁。猴子就揮爪抓去,他冷不防一退,剛剛好踩在這個女在的小手上。

    這個女子的尖叫聲,猴子的尖叫聲,讓明俠君不知該問誰。他就是這樣,常常出人意料。

    這個女子更加氣了,明俠君不問自己去問猴子,分明是活生生的我還不如一隻猴子了?

    她瞪起眼,怒道:「喂!你瘋了嗎?猴子不會說話的!難道跟我司徒涵雨說話有那麼丟人嗎?」她的恨,並不是僅僅表現在明俠君沒有跟她鬆綁和說話,而是怪罪明俠君為什麼沒有注意到自己是個漂亮極了的女子。

    這些責問對明俠君毫無疑問是沒有意義的。

    猴子正在替主人解繩子,明俠君望著那隻猴子,他的眼神很專注,望的猴子不敢動,與他對視。一會兒,又來一爪,明俠君轉身避去,長身而起。道:「司徒涵雨姑娘,告訴我你在哪裡見過和尚,你就可以自由了。」

    猴兒將繩子解開,「自由?本公子一向很自由,想去哪裡去哪裡!」司徒涵雨向來以公子自稱,在常人面前,不想讓人知道她的身份,她的身份很特殊。這就是偷字輩的江湖規矩,少露面,多認人。

    「公子?」明俠君第一次覺得世上有不可思議的事情。他明明看到女人,硬說是公子。這簡直就是欺騙眼睛。

    ——他以為,司徒涵雨不告訴他答案,是叫錯稱呼了的原因吧。

    「是呀!我是公子又怎麼樣?」司徒涵雨偏頭反問。

    她伶俐口齒,心計較多,道:「可是有人不知道呀,真不知道他的眼睛是不是裝飾用的!」

    一句話擺明是含沙射影,暗示明俠君不懂風情。

    明俠君馬上改口稱呼,問:「司徒涵雨公子,現在可以告訴我,那個和尚在哪裡出現過嗎?」

    司徒涵雨姑娘立了起來,怒道:「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和尚劫財不劫色,書生見死不救!」他臉上露出又恨又不屑的神色,粉腮泛青。心裡早恨得冒火:本姑娘很差嗎?沒有偷你拿你搶你,為什麼表現如此冷漠?

    ——女子發怒並非無因,救出羅雲婷分銀子沒有拿到,意外落入和尚之手,如今遇到書生樣的明俠君卻置之不理,可謂是險些喪命又遇怪事。

    書生裝扮的明俠君手裡拿著紙條,道:「沒錯,我是書獃子一個,可以告訴我和尚的去向嗎?」

    司徒涵雨被和尚捆到這裡,早就想出去找人報仇了。剛才要不是明俠君在這裡沒有見義勇為將她惹毛了,料她也早走了。

    司徒涵雨見明俠君的確像是十足的書獃子,認為自己何必跟一個書獃子過不去呢?她走近窗台,回頭道:「告訴你哦,書獃子,你給我記住!」她理順長髮,道:「我不認識和尚,也不知道他去哪裡了,我是在楊柳閣門口被他抓來這裡的。」說完平靜了許多。

    ——她闖蕩江湖多年,終日與猴為伴,寂寞與花一樣的青春是格格不相容。但是她的職業又不允許太張揚人臉,如今有人被她出氣,心底是打眼高興。這麼一高興,白皙的臉上竟然泛起了絲絲冷粉紅。

    司徒涵雨整理亂髮,收拾了一下表情,還真有

    幾分姿色。

    端著身子。

    啊!好美。

    ——五官好像是上蒼刻意安排的,任何一部分加以安排,便有不完美的缺憾。特別是那白多黑少的大眼睛,世上更是罕見,罕見的是足以讓人過目不忘。

    唯獨一個人不去注意,那就是她身邊的殺手明俠君。

    明俠君為了更快尋找到和尚,又問:「姑娘,可否告訴我,和尚的外號,還有外貌?」

    司徒涵雨望了望這個書獃子明俠君,問道:「我憑什麼告訴你?你是誰?」顯然是氣話,剛才明俠君見死不救,現在想從女人口裡得到東西,太難。這就是常言道:女人的心,比繡花針的尖細。

    是的,女人很容易記仇,很多人寧願去得罪神鬼,也不敢招惹女人,便是這個道理。

    現在,明俠君不但得罪了女人,還是一個江湖上闖蕩的女子,也是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他自己也不知道得罪女人的後果……

    明俠君沒有問出答案,道:「我是書獃子,你被和尚綁到這裡,難道你就不想報仇?」他使出了激將法,又不願說出姓名,他也知道和尚的手法太高明了,心裡矛盾幾許!

    「我……這個……」司徒涵雨頓了下,道:「報仇是想,不過那和尚的武功太厲害了,只怕我不是他的對手……」她有點顧慮。

    明俠君暗忖:果然是高手!

    司徒涵雨又道:「如果我師父還在世,報仇,應該不是問題。」她眼裡,師父就是萬中無一的高手。

    明俠君道:「只要你肯告訴我,和尚的名頭,在什麼地方可以找到他,報仇的事,有人會辦!」他是下定決心要除去這個和尚。

    司徒涵雨見這個書獃子一樣的人,也能說這樣的話,表示這個明俠君懂得一點道理。

    事實上,細心的她還留意到一點:這個冷峻帶點傻里傻氣的書獃子長得挺俊俏的。這種英俊又傻氣的男人畢竟為數不多,說什麼也不錯過這次。所以她決定穩住他,讓他慢慢上鉤。

    司徒涵雨暗忖:不妨與他做伴,偷盜下手好辦事。

    是以,她又問道:「書獃子,你可否與我一起去辦一件事,我就告訴你全部!」

    違背了明俠君的原則,道「千萬不要打主意與我交易。我不會同你去辦一件事的。」

    下一刻,司徒涵雨道:「第一次在楊柳閣的門口馬車上,見到和尚捆著一個女子,一直跟蹤到這裡,當和尚走了。我進來的時候,發現她叫羅雲婷,她答應我如果我將她送到一個叫明俠君的墳墓前,她就會給我五百兩銀子。現在銀子也沒有給我,人也不見了,唉!像我們這麼正義的好人哪,真是……真是……」她一急,說不下去了。

    明俠君管你什麼銀子呀正義呀楊柳閣呀,他只是淡淡地問:「和尚的樣子呢?」

    司徒涵雨為了讓這個明俠君跟自己去辦事,而留了一手,道:「和尚的樣子,先不急告訴你,第二次,我剛從大家樂賭館出來,被這個和尚捆了過來,還有我的師弟一起捆了過來。」

    明俠君又道:「我沒有問你的師弟,和尚有什麼特徵?」

    他一說師弟兩個字,那個猴子就咧著嘴,手舞足蹈。料定她的師弟就是這隻猴子。

    司徒涵雨見明俠君對什麼都漠不關心,道:「不告訴你!除非你趕到我!」不再囉嗦,望了師弟猴子一下,一個跟斗翻下窗戶,奇快無比,輕若一縷煙掠過。

    神偷萬棋子的弟子,果然身手敏捷,一轉眼功夫,人與猴兒均轉眼不見。

    明俠君緊追躍下窗戶。

    窗戶裡後院約莫有一丈高,司徒涵雨是蒙著眼跳下去一樣,手揚起,後面的猴兒相當準確又恁熟地接著她的手,然後湯鞦韆般甩得老遠,不待司徒涵雨落下,猴兒已經沒入油菜地。一切像是排練過一般,明俠君趕到她身邊時,已經沒了影蹤。

    油菜地裡,霧氣甚濃,司徒涵雨輕踏在油菜花上,油菜花竟然一根也沒有折斷。

    明俠君望了望蒼茫大霧,想:如果我追過去,不是剛好中了她的計,是以他不再追去折回二樓房內等候著。

    這次,他光明正大地坐在床前的凳子上。

    一夜間,桃花大街出了那麼多的事,

    小掌櫃一命歸西,大樹倒去,樹倒猢猻散,但是這只蠢猢猻吳阿郎還沒有走。

    大老遠苗疆跑來,不會就這麼簡單走的。

    他回到桃花客棧,第一件事,就是急急找到大掌櫃桃園。桃園掌櫃剛剛起床,問道:「吳師傅,敢問什麼事情那麼急?」

    吳師傅吳阿郎道:「大事不好,小掌櫃,小掌櫃他……」說到一半竟然是老淚縱橫,「嗚嗚……都是我不好!我沒有辦法保護好他……」

    他哭得神情悲傷,大掌櫃桃園也念過半百,心裡早猜到三分,心裡面十五隻水桶打水,道:「吳師傅,究竟我兒怎麼了?」

    吳師傅吳阿郎被明俠君追了一宿,五魂六魄也嚇得九霄雲外了,現在到了客棧,難免心有餘悸,他用胳膊揮袖拭擦淚花道:「他糟人暗算,已經……已經去了……」

    他的手腕筋脈盡斷,腫的像是豬蹄,被布帶扎得一團。

    桃園臉上的表情肌抽了一下,驚問:「慢些說——」

    吳阿郎停了下,道:「大掌櫃

    ,昨晚,小掌櫃與我在桃花大街北,遇到惡賊明俠君,是他下的毒手,小掌櫃永遠回不來了……」

    桃園聽罷,如遭雷噬,他眼前一黑,軟了下去,後面上來兩個夥計扶著。

    中年喪子之痛,實難讓人接受。吳阿郎見老掌櫃受不了打擊,忙安排大伙請郎中,喊親戚,這邊安排夥計來找小掌櫃屍首回來。

    良久,房裡出來一個管家模樣的男子,神情悲傷,道:「吳師傅,大掌櫃吩咐報官處理。」

    吳阿郎走前去,神神秘秘地說:「請替我回掌櫃,不忙報官,報官是抓不到元兇的。」

    管家模樣的男子再進去便張羅白事……

    很快,桃花客棧大街南端的大街上,開始熱鬧起來了。

    這時候,自北向南一高一矮兩個蒙面人。

    一個粉紅色披風的女子,旁邊一個頭戴黑色斗笠,身披黑色披風的胖子。胖子手執一把短刀,看樣子非常的沉重,他要一手牢牢抓著,方不會掉下。兩人並排著走,走在街上十分引人注目。因為這個女子比胖子足足高好粗一個頭。

    看情形,這個胖子倒是對旁邊的女子十分忌憚。因為這個女子一直走在大街中心,緩步而來,而胖子只好在後面緊跟著,不敢超前半步,像是主人身邊的一條狗。

    兩個人目標都很明確,逕自走向桃花客棧一店。

    小掌櫃出了意外,桃花客棧歇業。本來黑底金字的招牌上貼上一塊藍布,門半掩,門口擺著一行白燈籠,這個粉紅色披風的女子見這般情況,快步鑽入門縫。

    裡面客堂,果然空空如也,後堂隱隱傳來哀聲,她一看心裡明白了,一店出事了。

    她回頭望了一眼這個黑衣胖子,胖子停了下來,她直奔後院。

    步子甚急,邊走邊喊:「爹——」

    這時,吳阿郎走了出來,雙眼紅腫,道:「你是?」

    「吳師傅,請問發生什麼事了?」這個女子摘下蒙面絲巾,道:「我爹呢?」

    吳阿郎一見是桃花客棧的掌櫃桃花紅,哭得更加悲傷了,使得他本來就很小的臉膛,皺紋疊起來就像是一團草紙。

    「老掌櫃在房裡就醫,聽到小掌櫃去世的消息暈過去的!」吳阿郎道。

    「啊!桃子弟,桃子弟!……」桃花紅聽了這個噩耗,十分震驚!

    後院廊廳側的房間內,擺設高,字畫古玩,雕花門窗,一個玻璃廚相當大,裡面的兵刃懸掛有序,如此佈置實難想像是個小掌櫃的臥房。但事實上,這就是小掌櫃桃子的房間。

    現在,許多親戚忙著料理後事,一個老婦在床前哭得呼天搶地,聲淚俱下:「兒子……我的桃子……老天無眼哪……」她哭得聲音沙啞,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一晚回來……成了古人……」。

    旁人無不愁眉淚眼。

    「娘——」桃花紅喊道。

    老婦女苦成淚人,道:「紅兒,紅兒,桃子……嗚嗚……」她哽咽得無法說下去。

    「娘,你別太悲傷,我看看弟。」桃花紅扶起老婦安慰道。母女沒有太多的感情與共同語言,桃花紅說的很淡。

    桃花紅定睛望去,雕欄床上懸下白布帳,桃子就直挺挺躺在床上。

    她一個箭步跨前,弟弟桃子眼瞪欲裂,牙關咬緊,表情十分痛苦樣。她探手鼻端,氣息全無,接著撩開白布,脖頸上一道橫口,凝血未乾。看傷口,像是四把鋒利的刀刃劃過。

    桃花紅杏眼圓瞪,心裡暗忖:「扇子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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