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 都市小說 > 歡喜冤家:單純相公無良妻

正文 第172章 無話可說 文 / 鳳殘

    高陵心情平復下來,處理完母親的後事。她帶著雲林去公安局瞭解情況。即使宋澤傷害過由凱,也不會因此丟掉性命。她們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來。

    雲林在水井旁想著心事。現在人們喜歡用自來水。這裡空閒許多。這塊地方被政府包裝成為這個邊陲小城的景點之一。前面有些碑。據說是些人墨客的真跡。究竟是不是,也沒有人真的去考證。歲月掩蓋很久的故事,也被一些好事的人翻出來,其美名是為推動城市旅遊業發展。曾經傷風敗俗的醜陋,被包裝成一個淒美的愛情故事。引來無數遊客的臆想。人真會創造奇跡。

    雲林看見高陵站在阿不母親的小攤前。母親的眼睛裡噙著淚水。手微微顫抖地摸上高陵的臉,高陵稍微退後,她的手停在半空中,最終無力地放下。雲林心裡升起異樣的感覺。不知道她們說些什麼,阿不母親痛哭起來。臉上的淚水像斷線的珠子,刷刷地外流。後來見她從零食下面抽出幾張包東西的白紙,折成一朵小花戴在頭髮上。高陵向她點點頭,便離去。她軟軟地坐在小攤邊的凳子上。眼光迷離。

    高陵收拾家裡的東西,把雲林的衣服和書往皮箱裡塞。她沒有對雲林多說一句話。我是來實現對你母親的承諾。從今以後,她會帶她在身邊生活,去那個富麗堂皇的城市。

    雲林爬上閣樓,空氣裡還有宋澤的氣息。他睡過的床和蓆子。床邊還有他走之前做的燈籠,來不及掛上去。cd機、照相機、影碟、書擺在桌子上,沒有收拾。高陵爬上來,環顧四周。他如我想像中的那樣。這些要帶走嗎?高陵輕輕搖頭。你需要的話,會再買。那個城市什麼都有,我也希望你什麼都有。或許,只有愛。不是隨時可以擁有。

    離開的時候,雲林的心裡有許多的不捨。這裡有她的童年。過了一半的少年。這裡有她最初遇見的人。還有屋頂曾讓她感動很久的紅燈籠。那風吹過就可以聽見連綿不絕的聲響。

    雲林跟著高陵向這個小城告別。走過門前的小石子路,走過青石板路,走過水井、錄相廳、照相館,走過城市的中心。帶著記憶奔向新的生活。每走一段。高陵放慢腳步,站在梧桐樹下,站在可以眺望的地方抬起頭,安靜地抬起頭。雲林的眼睛裡噙著淚水。宋澤,你在哪裡?

    她們先坐汽車,再坐火車。輾轉兩天抵達高陵生活十年的城市。雲林走出站台就被這個繁華喧鬧的城市吞噬所有的思維。她看見電視裡的場景出現在腦海裡,而真實又抵在眼前,不容置疑,交織的影像讓她感動。城市有著她的魅力。鋼筋水泥雖少溫情,卻可以隱藏所有的骯髒與污穢,所有的秘密與猜想。

    搭公共汽車,換乘地鐵。空氣裡交織各種氣味。皮膚上滲透的廉價香水味,嘴巴裡腐朽氣息,女孩頭髮上清新的氣味,食物的香氣,汗水的味道。每個人穿梭在這些味道裡,做著各自的事情,積極自由不相干。她見到高陵的臉更加平靜,靜得彷彿這個世界與她沒有任何關係。她說,我們會像魚一樣的生活。

    城市的繁華與巨大,雲林抬起頭,見不到天空。見到的是高聳入雲、鱗櫛有序的大廈。側著耳朵,聽不到飛鳥的聲音,聽到的是各種與自己無關的喧嘩。

    即使這樣,高陵也會給她們找到記憶重疊的幻影。離她們的住處越近。雲林似乎也越來越有信心。街道兩旁的房子年代久遠,卻堅固可靠。大都是兩層,有些三層是後來搭上去的,頂上開有天窗。水泥鋪成的地板被刻意分成一格一格如家鄉的青石板大小,與房屋成為統一的風格。街道兩旁沒有巨大的廣告牌,也沒有誇張的鋁合金窗。房屋二樓有露天的陽台,曬著各式衣裳,有的上面還有盆栽,甚至有可愛的小黃花。

    雲林把自己的東西從皮箱裡倒出來。佔據本是高陵一個人的空間。她們住的是一套小公寓。在二樓。有露天的陽台。她期待的模樣。陽台上全是仙人掌。球狀的、手指狀的、扇形的。這裡有三分之一的空間被它們佔據。高陵笑著說,那是前任房客留下的。亦可看出是個渴望堅強之人。

    廳堂和臥室鋪著木地板。很乾淨。客廳裡的傢俱很簡單,基本的電器都有,雖然有些舊,但還實用。兩間臥室是相對的。裡面沒有床。只有蓆子。臥室裡有整面牆的壁櫃。

    高陵從壁櫃裡拿出被子鋪在地上。窘迫地說,因為經常搬家,所以不想置太多傢俱。

    雲林抬起頭望著高陵,她不知道要說什麼好。其實她對她已經夠好。她沒有心裡準備好好地與她相處,生活下去。心中有片迷茫。

    晚上躺在厚厚的被子裡,無法入睡。迷迷糊糊中,她見到宋澤。他在她的身側抱著她。對她說,雲林。如果你沒有遇見那個人,我會陪你一輩子。她突地驚醒過來,手往一旁抓去,什麼也沒有,只有滿屋的寂靜。她從書包裡掏出父親的日記,還有她與宋澤唯一的相片放在胸前。填不滿的仍然是無盡空虛。她淚流滿面。高陵房間的燈整夜沒有熄。她也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她們已經流離失所,失去方向。

    雲林行走在空曠的馬路上,路邊是冰冷的高大建築物。每棟建築物的前面都掛著兩掌巨大的紅色燈籠。她彷彿置身於三十年代的舊上海,十里洋長流光溢彩,紅男綠女夜夜笙歌。一陣冷風吹過,世界頓時安靜下來。所有的人退在一旁,似乎在等待一場演出。高陵慢慢地出現在視線之內。她臉上有艷麗的妝,穿著繡著牡丹花的墨綠色旗袍,紅色的高跟鞋,一步步地走向舞台的中央。場景突然地變化,她被一個肥胖的身體壓住,她的唇被吸吮得像一根腐爛的香腸。暴露在男人身下的**,水蛇一般地扭動。她看見一幅畫,畫上女人的兩隻腿變成六枝籐蔓,交纏著各式各樣變形的男人的臉。畫面攸地變化,高陵的臉變成了她的臉,她被許多的男人壓在身下,她慌恐不安,漸漸沉入了黑暗,她的身體流淌出許多鮮艷的液體,漸漸天空出現第一道陽光,她站在外灘吹著冷風,空氣裡有淡淡的腥味。一切又光明起來。

    雲林被一陣刺耳的鈴聲驚醒。她迷迷糊糊地爬起來,覺得一身酸痛。在火車上坐了兩天,突然睡在柔軟的被褥上,筋骨有點難以適應。高陵從房間裡出來,臉上有明顯的黑眼眶。有絲憔悴。她向雲林點點頭。

    等會兒,有位叔叔會來,他會帶你去學校報到。

    高陵的話還沒有落音,推門而入一位三十歲左右的男子。高陵親切地迎上他。陽瑾。她見到他溫和的臉,臉上並沒有笑意。他向高陵點點頭,換上拖鞋走進來。

    你就是方雲林,遲煒的女兒。雲林抬起頭,望著眼前的這男子。他的眼神裡有對雲林的審視。並不嚴厲。她對父親的名字有絲陌生,思維停頓下來。半天才恩了他一句。高陵有點尷尬。她扯著嘴角不知道是笑還是什麼。她內心有絲煩悶。對於雲林,她始終無所適從。她不知道應該拿什麼樣的態度對待她。繼女?可是她父親不在的時候,她與她的關係就已經改變。養女?她們只是陌生人。她太安靜。卻又不如同母親。她有太多自己的思想,甚至是她沒有辦法觸及,她也不想瞭解。或許她只是個孩子,僅僅需要愛與關心。可是現在她又長大到不需要有人在她身邊指手劃腳。所以她不知道該怎麼對待她。

    長時間沒有言語。陽瑾擰著眉頭,緊閉雙唇。高陵在桌邊坐下來。勉強露出微笑企圖打破僵局。她本性就不是圓通之人,做不來心中不想做的事情。或許生活讓她會對命運低頭,可是他們都不是需要她強露笑臉之人。她的臉慢慢收籠,平穩下去。雲林對陽瑾有絲抗拒。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感覺。長期寄人籬下的生活,練就她隱藏內心真實想法的本事。可是她並不想別人來操縱自己的生活,這個男子外表溫和,內心卻早已有著翻天倒海的波瀾。他的眼睛深遂,眼珠沉如墨。有這樣眼神的男子不容易幸福。透過他,她看見宋澤的眼睛,溫潤如玉,長年有水狀的東西凝聚。扣人心弦。

    陽瑾終於開口說話。眼前的女孩明明有空靈無依的靈魂,卻表現出隨遇而安的淡定。她給人強有力的磁場衝擊。他似乎不能在瞬間消化她傳送給他的信息。他輕輕呼一口氣。

    走吧,我送你去學校。

    她安靜地跟著他走出家門。高陵站在他們身後目送他們上車。她坐上他的廣本,車是白色的,不太新,保養還可以。這是雲林第一次坐上這麼好的車。她在座位上蹦了幾下。陽瑾從反光鏡裡見到她的樣子,不由地露出一絲笑意。她仍然只是個孩子。

    聖榆中學在老城區。這裡有大片大片的西式洋樓,年代久遠。學校以前是教堂,後來幾經變遷成為私立學校。學校的建築物非常西化,雖是老式建築,仍實用大方。

    雲林扯了扯身上有點寬的白襯衣。有絲緊張。她見到許多神色飛揚的臉,自信溫暖的笑容。她有許多的同學,她能與他們和平相處,卻沒有太多交情。小城裡的孩子純樸憨直卻也粗劣。有時候喜歡議論街頭巷尾的傳聞,承傳著父母的喜好。所以她不能與他們親密無間。

    她插班進入職高(一)班。班主任姓蔣。是個四十幾歲的男人。長相圓實,全身是由幾個圓形的幾何體組成。戴副厚厚的金邊眼鏡。說話斯,有絲女性化傾向。目光慈祥。他在雲林身上逗留幾下,見她乖巧聽話,露出大大的笑容。帶著她向教室走去。

    同學們像例行公式似的對雲林加入表示歡迎。過後就三五成堆若無其事地做著自己的事情。偶爾回過頭望眼雲林,竊竊私語。她坐在老師安排的座位上翻出書來看。獨來獨往的她,已經習慣一個人的悠閒自得。

    陽瑾告訴她,回家的時候乘2路車在藝入口下車,左轉走十分鐘就可到家。她擰了擰自己的臉,新的生活就要正式開始,她有做夢般的感覺。心情卻是好的。思念雖然在無息無聲中進行。因為知道,宋澤仍然可以在陽光下呼吸空氣,心存感恩。她見到學校的教堂,學著電影裡的情節,做著禱告。一天就這樣完結。

    回到家的時候,高陵已經出去。她在冰箱上貼著紙條,她打開冰箱裡面有很多吃的東西和飲料。推開高陵臥室的門,蓆子被捲起放在牆角,臥室中央放著畫板,地上還有零落的色盤。她翻開高陵的畫夾。有許多父親的臉的特寫。再翻是許多風景畫。裡面有各種形態的小黃花。還有一些沒有完成的畫。其中有一個男子的頭像沒有畫完,從輪廓上看像陽瑾。許多疑惑凝聚在她的心裡,高陵與陽瑾是什麼關係?陽瑾知道父親的名字,對他似乎還很熟悉。雲林卻從來沒有見過他,也沒有聽說過他。

    日子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流逝。高陵選擇一種漠不關心的態度與雲林相處。她經常不在家。廚房的抽屜裡放有一鐵盒,裡面有雲林可以維持好幾個月的用度,只要不過於奢侈,一天三餐兼零用不成問題。她知道有這樣一種職業。高陵名片上印著楚鍾廣告公司藝術總監。下面還有行小字,自由職業畫家。她隨手給她這張名片的時候說,人有時候需要給自己披上一層華麗的外衣。

    半夜雲林起床喝水。高陵從外面回家。喝得爛醉。臉上有殘留的妝。也有淚跡斑斑。她見到雲林,猛地拖過她。雲林發出吃痛的呼叫。她摔倒在地。

    陵姨,你還好嗎?雲林小心翼翼地走向她,她爬在地上,神情痛苦。雲林試圖去扶起她,她甩開她的手。

    雲林坐在她的身邊。男人是什麼東西?我高陵還落魄到伺候男人,還嫌我。她的心有些涼。高陵早出晚歸,錦衣夜行。雲林的心很痛。她第一次發現自己的可恥。憶起婆婆說過,有些人不應該出生。她的淚水汩汩流淌。

    生活總是讓人無從選擇。讓人無可奈何。即使努力讓自己變得強悍的高陵,仍然無法用更溫和的手段來排泄自己的憤恨與不平。生活永遠沒有想像中的簡單。女人,特別是漂亮的女人,在社會上生存,別人的目光終究不是那麼透澈。

    雲林忍著疼痛收拾殘局,高陵終於沉沉地睡去,臉上有孩子般恬靜的光芒

    芒。雲林仔細地打量高陵的臉,她像婆婆更多,只是眉毛很淡很淡。有優美的唇線和細緻的皮膚。雲林試著把自己的手伸進高陵柔軟而篷鬆的頭髮裡,她的整個身體坐在自己的雙腿上,慢慢地爬下來,雙手抱著高陵的頭,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淡淡的奶香混合著酒精的氣息衝進雲林的鼻腔,這是父親用生命愛過的女子,她柔軟的身軀曾經攀附著父親的偉岸,如今仍然荏弱,卻承擔了歲月的罪責。雲林希望自己能夠愛她,可是她的心涼如冰水,能給高陵的,只有在這麼一個漆黑的夜晚,她們用體溫互相取暖。

    陽瑾很早就來敲門。雲林打開門讓他進來。他手上拿著一個袋子。裡面熱氣騰騰。

    高陵呢?

    她在房間裡面。昨天她喝醉了,好像很傷心。

    他走進她房間,蹲下來。手貼在她的臉上,溫柔地望著他。這男子分明對高陵有殘留的愛。雲林突然出現這樣的念頭,如果沒有她。高陵也許會過得更加幸福。

    陽瑾走出來,輕聲對她說,買了早點,吃點再去上學。

    雲林直視著他的眼睛問他,你是不是愛著陵姨?

    他看著她的小臉。堅定執著得似乎下了什麼決心。他在心裡一驚。孩子有時候是無所畏懼的。高陵曾經也像她一樣,認定就去做,哪怕頭破血流也再所不惜。奇怪的是,他竟然有種想保護她的意識。這本不應該。

    我曾經愛過她,但是現在不愛。雲林聽到這,退後一大步。她對這個世界複雜的男女****有絲恐慌。她想起父親的話。所有的****都會有結束的時候,只是時間的長短。如果這樣,不愛也可以。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胸口。不愛,心裡一片冰涼卻也乾淨。

    那你可以告訴我,她到底做些什麼工作。

    他擰著眉頭,盯著她。如果她的工作出現什麼問題?你想怎麼樣?難道你現在就能養活自己嗎?

    雲林又後退一步。你是愛過她的人,難道就不能幫助她嗎?

    他突然露出笑容。不是每個人都願意接受別人無止境的幫助。只要是正常的人,都不會願意,何況是驕傲的高陵。

    她的職業沒有問題。昨天只是個意外。她的工作是設計廣告色彩,有時需要跟客戶交流。當然僅這份工資根本就無法在這個城市高質量的生活下去。所以晚上會去一些名流紳士聚集的地方,陪一些有權貴的人聊天談藝術,滿足他們對高生活的追求。行情好,可以賣一些畫出去。

    這是雲林在陽瑾口中所知道關於她的事情。她並不知道,一個女人要在社會上立足,需要付出些什麼。世界也不儘是骯髒或者混濁。這裡也有像宋澤那樣乾淨的男孩,那樣溫暖的眼神。或者像陽瑾這樣,能夠克制慾望,明白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的男人。

    雲林漸漸習慣這個城市。她看過太多的電影或者圖像對這個城市的傾訴。她似乎無法傾訴。有人說過,愛上一個城市是因為這個城市有愛著的人。雖然流離失所,愛會指引你前行。她所愛著的那個男孩或許並非在這個城市,所以她無從傾訴。站在遊客如織的外灘。站在車水馬龍的街頭。站在梧桐樹下。站在聖榆中學的草地上。她一直在祈禱。宋澤,我想念你。

    祈禱應該是這樣。雲林抬頭,見到一個英俊的男孩站在面前。雲林環顧四周,草坪上沒有其他人。

    我在和你說話。我是韓在宇。

    方雲林。

    雲林覺得與韓在宇認識是很自然的事情。他站在她面前,站得很近。她甚至聞到他皮膚上的氣息。乾淨帶著淡淡薄荷水的味道。她遲疑一下,還是稍微退後一步。他露出若有所思的微笑。笑的時候很陽光,有點孩子氣。他問她去過教堂沒有,她淡淡地搖頭。他牽著他的手向教堂跑去。

    教堂被學校改造成音教室。裡面有大大的舞台。上面有許多大型樂器。韓在宇讓她坐在前排的椅子上。他爬上舞台,從上鎖的櫃子裡拿出小提琴。走到她的身邊。他的手蓋上她的眼睛,把她的雙手交疊放在她的胸前。他輕輕地拉起小提琴。蕩氣迴腸的《dream》,小提琴音樂的經典之作。雲林閉上眼睛,她似乎看見宋澤站在她的面前,向她走來。輕輕抱著她,耳邊響起熟悉的旋律。

    排山倒海的影像隨著音樂時起彼伏,記憶像炸開的鍋在她胸前沸騰開來。她看見宋澤默默注視墊著腳尖一直向上的女孩。他眼睛裡裸露的疼惜和愛憐。因為思念才發現愛深入骨髓。

    韓在宇向雲林傾訴一幅幅的影像。在優揚的音樂中,帶領她走向夢幻。她來到一個圓形的舞台,天空中飄著輕盈的雪花。宋澤穿著白色的風衣,一步步地走向她。雲林,來!我在這裡,在這裡守護你。她的手放入他的手中,他低下頭,在她的手心落下深情的吻。

    他開始唱歌,這是萬人的舞台。他見證誓言。

    灰色的軌跡,成長的童年。

    我的姑娘沒有公主的水晶鞋,可是她笑起來好美麗。

    姑娘,親愛的姑娘,什麼時候可以淚水不下。

    幸福的時候,忘記悲傷的臉。

    天空的顏色,我畫上七道彩虹。

    你說,外面的天空有雨。

    我看見你潮濕的心,比天空更濕。

    姑娘,你可知道我有多麼愛你。

    海枯石爛,天長地久。

    最古老的情話,唱響多年的夙願。

    只願你為我展顏歡笑。

    姑娘,愛沒有

    結束的時候。

    只要你相信,我永遠在你身邊思念你。

    最後一個音符的停止。她從夢中驚醒。男孩英俊的臉在她的瞳孔裡不斷放大。純淨沒有陰影。她心覺得不安,猛地起身,撞上他的腦袋。他的唇正好落在她的唇上。他們睜大眼睛,倏地分開來。

    男孩一直跟著雲林,她心有旁鶩地走在路上。習慣性地仰望天空。他的臉發燙,摸過自己的唇角,想起女孩冰涼的唇落在上面的感覺。似乎有一陣電流穿過全身,引來一陣痙攣。他聞到愛情的香氣。

    他見到她上了2路車。消失在沉沉夜幕裡。

    雲林推開家門,見到陽瑾。他繫著圍裙,在廚房裡忙碌。看見她,露出笑容。雲林仍然有些排斥他。她給他一個模糊的笑臉,走進自己的房間。從枕芯裡掏出宋澤與自己的合照。她的手撫過相片裡宋澤的眉眼。他真是個好看的男孩。有深刻的五官,寬闊的額頭,厚實的唇。他的唇印在唇上的感覺會是怎樣。她閉上眼睛,重複著下午的畫面。她看見宋澤的唇重重地落在她的額頭上。

    陽瑾看見女孩臉上迷離的光,這種表情印象深刻。是陷入幻覺中才會有的表情。他的手放在門邊,露出青色的筋巴。

    吃飯的時候,他打量著雲林。十七歲的女孩是清晨的露珠兒。

    有喜歡的人嗎?他注視著她的眼睛。她抬頭,沒有理會他的問題。他有點尷尬。在她心中,他對於她什麼也不是。他心裡有絲忌妒。忌妒在她心裡的男孩。他甩開頭,她小他那麼多,他不知道為什麼會對她有那麼多的幻想。或許他真該找一個女人。

    她靜靜地在廚房刷碗筷。他坐在客廳裡泡一杯咖啡。高陵去了北京。短時間不會回來,每個月我會給你生活費。

    她放下碗筷。走到他的面前。尖銳地問他,你以什麼身份撫養我。

    他露出錯愕的表情。一時間舌頭被貓咬了。半晌也沒有出聲。他在她的眼皮底下拘謹起來。他內心閃過的慾念,讓他一下難以啟口。還是說了。我以你繼母,不,你養母朋友的身份照顧你。

    你說過你已經不愛她了。憑什麼以朋友的身份,這樣也太牽強。

    他笑了。雲林並不像她的外表那樣,是可以讓人任意搓捏的娃娃。她有強悍的內心。並不因為寄人籬下,就會放棄選擇的權利。六歲的時候,她就已經按著內心真實的想法去選擇。在最渴望母愛的時候,她選擇另一種溫暖。

    情敵。我是你父親的情敵。我就以你父親情敵的身份。如果可以我們打一場賭。賭注就是你的心。如果一年後我還是那麼讓你難以接近,那麼我會自動消失。你過你想過的生活,如果不是。你的心給我。

    陽瑾走後,雲林喘不過氣來。六歲那年她父親離開她,她便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幾經轉手,竟然與父親的情敵下賭注。賭注竟然是她的心。她一無所有,摸上胸口,她擁有的也就是胸膛裡的這顆心而已。現在這顆心也成為命運的賭注。她爬向陽台,發現窗台下多了一盆小黃花。細長的花莖上開著小小的花,散發出淡淡的清香。瑾其意為美玉,陽瑾,陽光下閃閃發光的美玉。或許她明白她抗拒他的理由。他冷靜、霸道且心細如塵。被這樣男子愛上,或者愛上這樣男子,終究一生也不會得到自由。高陵是對的。雲林淡淡地笑。

    學校近段時間非常沸騰。據說學校董事長的兒子會從英國轉學回來。他是名優秀的小提琴手,聽說還帥氣逼人。謠傳總勝於事實。雲林喜歡周圍的同學。城市大了,他們所接觸的世界大了,心眼也會大。不會拘泥在某個同學的流言蜚語前。反而對有爭論的同學心存嚮往。每個人都渴望與眾不同,每個人都在製造別具一格。只是有些人木秀於林,不用刻意,就能讓人從千百萬人中一眼相中。

    雲林走進教室。見到蔣姐。這是同學們對班主任的暱稱。不過,今天他顯得有絲緊張,不像平時那樣嘈舌。習慣性地站在講台上扭來扭去,身上的肥肉蕩來蕩去。不時地跑到教室門口,伸出頭去觀望。圓圓的眼睛睜得又大又鼓。許多同學都伸長脖子,翹首等待的樣子。雲林知道,是學校王子要來。她不由淡笑,她記得當初轉學來的情景,同學們都是意興闌珊的模樣。時隔一年。因為人不同,態度也會不一樣。

    早自習的鈴聲剛過。王子走進教室。蔣姐樂呵呵地搓著手。掌聲雷動。雲林環顧四周,女孩做著可愛狀,男孩張大嘴巴。各種表情都有。她抬起頭,人會有不同,但始終是人。她看見一雙溫柔的眼睛,臉上有羞澀的笑容,露出潔白的牙齒。韓在宇。她記得這個讓她產生錯覺的男孩。她眼神黯淡下來。低下頭臉埋進書裡。

    他見到女孩的剎那,心不由地一陣歡喜。起初還以為找到她要花些精力。想不到,他正式上課的第一天就見到她。她似乎忘記自己。應該不會。他這樣對自己說。他們是有緣分的人。蔣姐一翻詳細的介紹後,他簡單地說幾句過場話後,向雲林走去。他坐在她的身邊。引來許多同學的側目。因為班主任在,把所有的疑問暫且壓住。

    雲林覺得渾身不自在。這個男孩認出她。她在心底對自己說99次不要緊。自己堅持不認識他就行。不想讓人注意她。到這學校一年的時間,沒有交到朋友,同時自己的生活沒有受到干擾。她可能是學校裡最沒有特色的人。所以想一直這樣下去,直到畢業找工作。

    他似乎並不會如她意。

    我是韓在宇。帶你去教堂祈禱的人。

    她抬起眼角,望著他閃著白光的牙齒。心裡一陣懊惱。

    放學的時候,她刻意放慢回家的腳步。陽瑾經常會去她家。有時候會下廚做飯給她吃。菜色是家鄉的風格。有時候會帶她到賓館吃昂貴的西餐或者料理。去城市繁華的步行街買東西。盡可能地

    地滿足她物質享受。她在櫥窗裡看數碼相機,看攝影機,小巧的錄音機,播放器。這些曾經是一個男孩追求夢想、影像和回憶需要的東西。他現在不知道是不是和以前一樣,追求著自己的夢想。或許他正在南方的那個城市,在那個城市裡奮鬥。他說過,如果她沒有遇到那個人,他會陪她一輩子。她已經不想去遇見什麼人,或許遇見的對她來說也沒有太多的意義。父親說過她是流動的。可是水不管怎麼流動,總有一天會匯入大海。現在她被另一個男人寵愛著。他給他們一個模糊的關係。或許雲林天性中像父親更多,只有愛與不愛。所以心中有絲疲憊。

    學校風景如畫。有一片很茂密的草皮,草皮前面還有一座人工湖,湖邊有楊柳。雲林站在池邊想心事。你真的忘記我嗎?韓在宇的臉突然出現在她的眼前。她被嚇著倒退幾步。他笑開來,你原來那麼容易被嚇著。

    她眼皮抬了一下。徑直向校門口走去。

    真的不記得嗎?他站在湖邊,拉起小提琴。過往的學生紛紛放慢腳步。悠揚的琴聲響起,聚集的人越來越多。

    方雲林,你真的記不得了嗎?

    她的腳步遲疑幾秒,還是堅持地向前走。

    男孩看見女孩向遠處走去,沒有回頭。沒有給他一個眼神。他以前人生中從來沒有的挫敗在這裡發生。他不經莞爾。他在心裡默默地念著她的名字。方雲林。

    天色已暗。家裡沒有亮燈。陽瑾沒有過來。她心裡一陣慶幸後,不免有點失落。有時候習慣真的會讓人害怕。他說,雲林。你或許還不知道什麼是愛。也許你曾經愛過的那個人,只是你習慣他的存在而已。並不是愛。

    陽瑾真是個好笑的人。別人的愛不是愛。他的就是嗎?不過只是慾望。陽台上仙人掌居然開花。花朵居然是黃色的。小小的,在莖的頂部。花的四周毛絨絨的,很可愛。她把開花的那盆仙人掌捧進來。放在茶几上。她對著它。你都能開出美麗的花來,那麼我的願望也能實現,是嗎?只見他一面,哪怕是一面就好。或許沒有見的時候,只要一面就行,見面後,還會想得到更多。

    陽瑾輕輕地笑,愛情是什麼呢?愛情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產生的慾望,是一個女人對男人產生的幻覺。雲林,我們是世俗的人,抓住現實的幸福才更為重要。比如,我現在對你有慾望,或許你會認為我很骯髒,可是男女之間要維持某種關係,長久地維持某種關係,這是最安全的方式。她看見他的臉慢慢地靠近她,在觸手可及的時候,他又挫敗地後退。

    雲林。他輕輕地呼喚著她的名字。這樣就好,永遠不要讓我得到你,這樣就好。他驚恐地逃走。一個年近不惑之年的男人,對人生百態已經無所畏懼。只有感情,他們會害怕。當zhan有財富以後,他們漸漸失去愛人的能力。或許他們已經不需要愛情,只需要慾望,在掌控的遊戲中,不受情感支配。

    她聞到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他壓抑的情感。雲林覺得有些東西壓在胸口,她需要一個傾訴的渠道,找來白紙,開始寫字。寫一些她也不明白的字。一行一行,她空洞而疼痛的心被這些支離破碎的字漸漸填滿。

    穿越那片潮濕的海洋,我們在陸地狹路相逢。

    呼吸人類的愛情,今晚夜色朦朧,我只想你。

    藍色的憂鬱,是我堅守的墳。

    它的旁邊開滿遍野的小黃花。

    它們張著天鵝的頸,忘記醜小鴨的傳說。

    我行走在孤獨的路上,只為與你見面。

    你輕笑我的無知,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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