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4章 chapter84 文 / 逸紹
穆青桐在洗手間把外套脫了下來掛在一邊,只穿了一件襯衫。他扯著衣服的下擺往後拉,站在鏡子前左看右看,然後又用手托著小腹又觀察了一陣,即使是隔著衣物,也能看到一個明顯的弧形凸起。
然後他又湊近仔細看了看自己的臉,確定比之前圓潤了很多後才掏出了通訊器,把襯衫撩到胸口,褲子往下拽了拽,露出了圓乎乎的肚子側身來了個自拍,隨即給江曜發了過去。
穆青桐又對著鏡子看了看,撇撇嘴,把衣服整理好,又給江曜發了一條過去。
帝國的婚姻法不限制性別,當雙方的染色體都為xy時,如果兩人想要孩子,就借助人造子宮,還得注射激素誘導懷孕,雖然比較麻煩,但也能解決後代的問題。
這麼激烈的兩條信息嚇了江曜一跳,他趕緊打了電話過去。
「怎麼了?」江曜緊張道。
「他他他他他他……」穆青桐結巴了半天也沒說清楚發生了什麼。
「發生什麼了?」江曜似乎找了個非常安靜的地方,周圍細小的嘈雜聲全部消失不見了,「你別著急,慢慢說。」
穆青桐似乎受到了極大的驚嚇,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吞吞吐吐道:「他、他好像在在在動……」
江曜:「???」
江曜:「!!!」
伊爾墨從門縫裡偷窺到避嫌通話的王儲殿下,從一開始的面無表情變得無語,隨後一下子又緊張無比,還帶著些許困惑,忽然瞬間又變成了難以置信,最後以驚喜的樣子收尾。
伊爾墨:「……」
伊爾墨表示從來沒見過疑似面癱的王儲露出過那麼多表情。
「我我我兒子動、動了?」江曜和穆青桐一樣,愣上了好半天,才結結巴巴道。
「我不確定……」穆青桐的聲音非常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但卻再也沒有剛剛的那股動靜了,「他好像在我肚子裡游了一下,現在沒反應了……」
江曜緊接著問道:「什麼游了一下,他是怎麼動的?」
穆青桐很難形容那種感受,極為輕微,但卻又像有很強的心理感應一樣,遲疑了一會兒,道:「嗯……像毛毛蟲爬過去……不,像個小泡泡……」
江曜無法理解穆青桐的話,正準備問的時候,伊爾墨敲了敲門。
江曜摀住麥克風,用眼神詢問怎麼回事。
伊爾墨手裡拿著一份件,舉高抖了抖。
有新的緊急情況。
江曜沒辦法,只能先對穆青桐說道:「你等等,我晚點跟你聯繫。」
「好的,我把今天的產檢結果拍給你,你忙完了看看。」
「嗯。」
施沃茲看見穆青桐眼角帶著笑意地從洗手間出來,問道:「剛剛怎、怎麼了?」
「我兒子動了一下。」穆青桐回答說。
「誒?我可、可以摸摸嗎?」施沃茲的表情瞬間也綻放開了。
「摸吧。」穆青桐道,「可是他現在好像不動了。」
施沃茲的手貼在穆青桐的肚子上感應了半天還是沒發現和以前有什麼區別,不免有些失望。
「現在他動靜好小,可能在外面也摸不出來,過段時間再試試。」穆青桐說。
施沃茲放在茶几上的通訊器忽然亮了。
「有信息?」
施沃茲趕緊衝過去解鎖,看到了屏幕上的提示,搖了搖頭,抬頭對穆青桐道:「沒、沒新信息,是發件箱的信息到、到期了。」
信息在發出70天後,如果沒有被接收成功,通訊商會自動反饋發送失敗的通知,並且退回信息費。
顯然施沃茲之前給達米安發的信息他一條都沒有讀取。
「都已經這麼久了……」施沃茲的語氣中透出一股深深的焦慮,「他第一次來、來這邊的時候,給我買了一大袋的牛奶糖,我吃了好、好多……後來他跟著老大去前線,我就想、想每天吃一個,等我吃完了他差不多應該要回、回來了……現在糖還有十四個,我都沒法聯繫上他。」
&nb
sp;「……」穆青桐想了一會兒,問道,「你查不到他的消息麼?」
「查不到。」施沃茲眉頭緊鎖,歎了一口氣,「前線匯、匯總過來的信息我都看過了,查不到他的信息。」
儘管施沃茲只有c級權限,但他掌控著整個情報部的信息網絡,而在戰爭打響之後,為了信息共享,軍部的一切動向都在情報部匯總了。
只要他想查某件事情,完全可以想辦法避開自己設計的防火牆,查閱所有的數據。
但不管他怎麼查,都沒有達米安的記錄。
「他們沒、沒把達米的信息錄進去。」施沃茲說,「老大肯定是擔心情報部有、有人會反水,他這麼小心,達米現在……」
一般來說,外勤探員的個人信息都是機密,最高等級的通常是深入敵後的那些,達米安這麼久都沒有信息回過來,而江曜對此也是含糊其辭。所以穆青桐早就有了推論。
「他在臥底。」他接話道。
實驗室。
萊爾的心臟處還有脖頸上粘著各種顏色的線,拖得老長一直連著幾個大型機器,記錄著他身上的一切變化。
他戴著拳套猛地擊打向前方的沙袋,發出沉重的一聲悶響,震出了些許塵埃,彷彿不知疲憊般揮舞著拳頭,汗如雨下。
「停。」旁邊穿著白大褂的工作人員拿著秒錶計時。
萊爾聞聲收起了拳頭,喘著粗氣退出了場地。
「各項機能完全正常。」工作人員手裡拿著一個平板,上面記錄著各種各樣的數值,萊爾看到那個有些眼花,只掃了一眼就挪開了目光。
「你身體恢復得不錯,排異反應基本上沒有了,身體素質這幾個月以來有很明顯的提高。」工作人員對萊爾說道,「你現在還會做夢麼?」
萊爾搖了搖頭,說:「很少。」
「嗯……」工作人員點點頭,道,「林恩?霍爾的記憶並沒有同化你,你本身的記憶把它吞噬了……」
萊爾淡淡地掃了他一眼。
「或許我該說聲恭喜?」他補充道。
萊爾的眼神晦暗不明,他走到門口,拿了張毛巾把臉上的汗擦乾淨,忽然看到門被擰開了。
來者是傑森。
萊爾對他點頭示意。
傑森每回來找他都會帶著一個檔案袋,但這一回的明顯厚了許多。
工作人員正在收拾儀器,但在傑森的示意下,很默契地自動退出了房間。
「有事兒?」萊爾赤著上身,慢慢地拿毛巾吸乾身上的汗珠。
傑森但笑不語。
「你有一段時間沒來找我了。」萊爾說道,「聽說外邊兒在打仗,元帥很忙吧?」
「對。」傑森並未否認。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萊爾把身上的汗水全部擦乾淨之後,主動接過了傑森手中的檔案袋。
檔案袋的封面沒有任何標識。
萊爾詫異地看了傑森一眼,不確定裡面裝的是什麼。
傑森漫不經心地掃視了周圍一圈,最終在角落裡的長椅上坐下。
萊爾把檔案袋上面的細線一圈一圈地解開,跟著傑森坐了下去,然後拿出了裡面的一摞資料。
《亞爾北區醫院檢驗報告單》
姓名:穆青桐
性別:xy
年齡:18
科別:產科
萊爾:「……」
傑森無辜地攤了攤手。
萊爾咬著牙繼續往下看,報告單上寫著他懷孕的周數,還有清晰的胎兒成像圖,上面記載了胎兒的大小,心率,還有穆青桐本人的血常規檢查數值。
這些資料並非按照時間順序擺放,他翻到下一摞訂起來的的報告單時,上面的胎兒已經成型,蜷著身子只比成人的手掌小一些,並且手腳都能看得很清楚了,還包括未發育好略帶畸形的五官。
報告單裡面還有穆青桐獨自一人去醫院做產檢的照片,整個人看上去非常萎靡,表情也十分落寞。
每一張照片他都穿著厚厚的大衣擋住肚子,從外面根本看不出來他已經懷孕。
這孩子毫無疑問是江曜的,但為什麼江曜會放任穆青桐不管?
在懷孕早期,男性流產的概率比女性更高,何況穆青桐剛剛成年,體質相對來說較弱,於情於理江曜都應該照顧好他。
為什麼會這樣?
難道說,江曜不想要這個孩子嗎?
赫爾曼之前給他看過一疊紅外拍攝的照片,那是江曜和穆青桐在公寓裡纏綿,他看不清穆青桐的臉,但他卻能從動作中想像出穆青桐對江曜有多順從。
他從一開始就無法忍受江曜和穆青桐在一起,看完了那組照片後險些失控。
而後赫爾曼再也沒給他看過什麼。
他沒有想過這麼久以來,赫爾曼終於給了他穆青桐相關的信息,但卻是他懷孕的消息。
這讓他好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情瞬間進入了狂暴的狀態,想殺江曜的心也越來越膨脹。
他被控制得極好的心率此刻竟「突突」地跳動起來,他極為想念穆青桐,想見他,聽到他的聲音,再次觸摸到他的臉,去擁抱他,甚至佔有他。
即使現在林恩的記憶對他大腦的影響已經逐漸消失,但是他對穆青桐的感情卻與日俱增,他已經分不清楚到底是因為林恩他才會對穆青桐如此在意,還是因為他本身就對穆青桐有好感。
「王儲不喜歡這個孩子。」傑森淡淡地陳述事實,「我們一直在監視穆青桐,雖然我們並沒有監聽到他和王儲的通話,但是能夠推斷出王儲他不想要這個孩子,他們兩個為此爭執了很多次。」
「青桐現在不適合懷孕。」萊爾道。
「對,他的身體才18歲,而且他還在唸書。」傑森十分同意這一點。
「如果江曜真的喜歡他,就不該讓他現在懷孕。」萊爾冷聲道。
「穆青桐現在還沒被學校發現懷孕,他隱瞞得很好,沒人發現他的異常,他很小心。」傑森說,「一旦這事兒被爆出來,不僅他自己要遭殃,很可能會成為全國性的醜聞。」
軍校的校規裡明規定了不允許學員懷孕,江曜跟自己室友發生了關係不說,還讓他懷了孕,按常理說兩人都要被開除學籍。
何況江曜身為王儲,一旦被媒體知道這件事,王室的私生活將會成為全國的笑柄和飯後談資。
「所以王儲覺得這個孩子留不得。」傑森總結道,「但穆青桐這種重感情的人,肯定不會同意打掉他的……」
「那為什麼留到了現在?」萊爾皺眉道。
傑森反問說:「難道不是很明顯嗎?」
「怎麼說?」
「王儲目前身在前線,離開首都已經兩個多月,他管不了穆青桐。他最在意的就是王室的形象,穆青桐不是好惹的,把他逼急了他肯定會跟王儲來個魚死網破,他媽也半死不活的在醫院吊著一口氣,一旦他跟王儲撕破臉皮,大眾肯定會同情弱者。」
穆青桐的確很會利用自己的優勢,這一點萊爾並不否認,他在這方面吃過虧。
「所以這個孩子才有幸活了下來。」傑森總結道,「但是現在前線的仗快打完了,為了打贏這場仗,預算一路超支下來,王儲財大氣粗,一點也不心疼錢,更不心疼命,他做什麼事情下手比歷任皇帝都要狠。」
「現在他要回來了。」萊爾說出了傑森未說完的話,「所以穆青桐也保不住他了?」
傑森點點頭:「可能性在百分之八十以上。」
「這就是你來找我的原因?」萊爾冷笑一聲,了然道。
「沒錯。」傑森大大方方地承認說,「穆青桐這個人不僅對你,他對我們所有人都很重要,現在胎兒已經18周,將近19周了,終止妊娠的話只能做引產,這對穆青桐身體的傷害極大,如果他本人對此十分抗拒的話,很有可能因為產後併發症死亡。」
「你們想做什麼?」萊爾問。
傑森見萊爾好半天都沒有翻過那疊資料,於是伸手想把它們抽回來,但卻發現萊爾死死地拽著。
萊爾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傑森收回了手,說道:「元帥將這件事全權交給了我……我預計最好的結果就是穆青桐主動找我們合作。」
「我覺得他寧願死在江曜手上。」萊爾毫不留情道。
「我也是這樣想的。」出乎萊爾意料的是,傑森贊同了他的說法。
「然後呢?」萊爾詫異道。
「這只是我計劃的最後一步。」傑森不慌不忙道,「我剛剛不是跟你說過了麼,仗快打完了,不出意外的話王儲會提前交接軍權。但如果這場仗他遭遇了滑鐵盧……那就說不准了。」
萊爾盯著地面,若有所思。
「雖然王儲很看重王室的聲譽,但穆青桐對他來說並非不重要,上次你在醫院攔下了穆青桐,嚇得他連私人飛機都動用了。」傑森神態放鬆,拍了拍萊爾的肩,「所以我們的計劃就是在這邊製造個小意外,打亂王儲的陣腳,讓他沒法順利交接軍權。而穆青桐現在情況特殊,也不適合委派其他人,你會照顧好他的,是麼,萊爾?」
萊爾沒有立刻回答傑森,反而再次翻閱了一遍穆青桐的產檢報告單,還有他憔悴消瘦的照片。
正當傑森以為萊爾要答應的時候,卻等到了一個意外的答案。
「我拒絕。」萊爾說道。
傑森微笑的表情僵硬在臉上,他瞇了瞇眼睛,明知故問道:「你說什麼?」
「我說我拒絕。」萊爾站起身,直逼傑森的目光,「你知道我很在意穆青桐,現在你告訴我說穆青桐懷了江曜的孩子,你覺得我會對這個孩子做什麼?」
傑森:「……」
萊爾盯著傑森一會兒,隨後猛地湊過去,近得幾乎貼在了他的鼻尖上:「我比江曜更想弄死他。」
亞爾王城,公寓。
「青桐,我、我待會兒要去一趟情報部,那邊出了點問題。」施沃茲一邊穿衣服一邊道。
「嚴重嗎?」穆青桐問。
施沃茲搖搖頭:「不嚴重,我、我就過去看看,下午能趕、趕回來吃飯。」
>「好的。」穆青桐點點頭,又道,「回來的時候順便買點菜吧,家裡也沒蘋果了,你順便買兩個回來。」
「嗯。」施沃茲一口答應下來。
「對了。」穆青桐忽然意識到什麼。
「怎麼了?」
「你說話好像沒以前那麼結巴了啊?」穆青桐驚奇道。
「有、有嗎?」施沃茲用手指頭指著自己,明顯不太相信。
「真的,你仔細想想,比以前好多了。」
施沃茲撓了撓後腦勺,不確定地說:「好像還、還真是的……」
「怎麼弄的?」穆青桐笑著問。
施沃茲頓時有些失落,低頭看了看地面,才回答說:「達米給、給我整理了好多繞口令,我沒事的時候就會練一下,還、還挺管用的。」
「……」穆青桐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弄巧成拙,只得岔開了話題道,「你快去上班吧,我去睡個午覺,下午回來一起吃飯。」
「嗯,好的!」
第一軍事情報部。
「梅爾,我、我馬上到了,你現在人在哪裡?」施沃茲邁進情報部的大門就撥通了同事的電話。
他話音未落,就看到梅爾站在大廳的另一端朝著他揮手,他趕緊掛了電話跑過去。
「這次……是什麼情況?」施沃茲一臉嚴肅地跟著梅爾進了電梯,為了說話不結巴,他特地將語速放得極慢。
「已經查清楚了,有一個陌生的ip地址想訪問我們的數據庫,已經被系統記錄了下來,但並沒有攔截。」梅爾說。
「還沒攔截?」施沃茲詫異道。
「嗯,布萊克中校,您不是說如果無法突破防火牆第一層,就不必攔截,先去查信號的來源麼?」
「那……你們查到了?」施沃茲問。
「查到了。」
施沃茲看向梅爾。
「這就是我臨時喊您來的原因,這次和上次情報部被攻擊的信號源是一樣的。」
兩人急匆匆地走到辦公室門口,剛剛進去就聽到下屬匯報。
「長官,信號消失了。」
施沃茲皺了皺眉,走過去看到屏幕上一大串代碼,於是調出剛剛被訪問的記錄,這種突破形式確實似曾相識。
對方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攻擊情報部的網絡?施沃茲想不明白,他的算法已經被對方破解了一部分,他們明明可以突破第一層,為什麼只是在外圍遊蕩了一陣?
他們在試探什麼呢?
但既然是很明顯的試探,必定是想讓他們抓著信號追下去……施沃茲想。
「長官……」下屬看著施沃茲,問了一句。
「先……放著吧。」施沃茲說,「我……去修了這一次的漏洞,他們……想牽著我們走,不必上當,很……有可能他們是想分散我們的注意力,好進行下一次攻擊。我們……加強防範就好。」
下午五點,情報部大門外。
「中校,我送您回去吧。」梅爾慇勤道。
「噢,不、不必了,我還得去一趟超市呢。」施沃茲禮貌地回絕說。
梅爾看了看時間,說:「那我幫您攔一輛計程車?現在地鐵有點擠。」
「啊,不用了吧……」施沃茲還在拒絕,但梅爾已經招手讓的士停下了。
「那個,我、我……」施沃茲有點著急,一著急又說不出來話。
梅爾對著他微笑,神色堪稱溫柔。
施沃茲對這樣的笑容有些發楚,不知為何他打了個寒噤。
「快進去吧。」梅爾給施沃茲打開了車門。
「那個……」施沃茲完全沒有拒絕的餘地,只得不好意思地對著梅爾笑了笑,隨即上了車,「你、你也要回家吧,一起嗎?」
梅爾搖了搖頭,說:「我家就在附近,走路就好,你注意安全。」
施沃茲點了點頭:「謝謝。」
車門很快被關上,施沃茲坐在後座,對著車窗揮了揮手,跟梅爾道別。
這輛車的司機似乎有些性急,立刻發動了車開出十幾米。
施沃茲趕緊對司機道:「麻、麻煩送我去一下洛內恩超市,就是第一大道的那個店……」
他話還沒說完,車門的鎖便「卡」地一聲全部落下。
施沃茲瞬間察覺事情不對,想拍車窗呼救,但不知從何處射來一支針劑,打進了他的肌肉中,疼得他叫了一聲,隨即渾身無力地癱軟在座椅上。
在失去意識前,施沃茲從後視鏡裡看到,這輛車的司機戴著黑色的墨鏡,擋住了大部分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