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 星夜密談 文 / 半壺濁酒
年小初一面跟著十九去參觀店裡的藏貨，一面隨便跟他嘮嗑：「小哥姓甚名誰啊？」
「小的就叫十九。」
地府的鬼差素來沒有名字，只有編號。誠然，十九本來也不叫十九。但生前用的那個名字，自從當了鬼差之後就再沒用過，久而久之，連自己也忘了。
年小初：「……啊？」他還以為這是店員的代號之類。
年小初尷尬地哈哈一笑：「這名兒好記，像我大哥那樣取個拗口難記的名兒什麼的，忒沒意思了。」
十九：「……」
「你衣服很特別……」年小初沒話找話，「嗯，跟這店的感覺很搭。」
十九：「……謝謝。」事實上，他一年四季都是這一身白色長袍。鬼差的服飾向來單一。
冷場。眼前這位小哥簡直就是話題終結者啊……年小初尷尬地移開視線，打量著店內的陳設。
忽然，年小初停下腳步，眼放精光，指著博物架上一物：「這……這難道是傳說中的掘地狂沙？」
十九點頭：「年公子好眼力。這的確是商周時期偃師周蠡所造的機關獸。」
年小初略覺不好意思：「我是在爺爺給我的寶物圖鑒上看到過，覺得有點像。沒想到真是。還有……你別叫我年公子，聽起來好詭異……叫我年小初就好了，直接叫小初也行。」
十九面露難色。
「不錯，不用拘泥於形式。」楚江不知什麼時候已走到二人身後。
十九微一低頭：「是，少爺。」
年小初：「……」怎麼總覺得這兩人有明顯的尊卑之分呢。
楚江看了一眼年小初手中的掘地狂沙：「你喜歡？」
年小初點頭如搗蒜：「想不到你還藏了這等珍品。能親眼得見，洒家這輩子也值了~」
楚江樂道：「喜歡就送你。我說過，看上什麼隨便拿。」
年小初搖頭：「這不成，君子不奪人所好。」楚江大方是一回事，他不能因為人大方就肆無忌憚。什麼東西能拿，什麼東西不能拿，這點兒分寸他還是有的。
楚江取過那機關獸，置於年小初手中：「匪我所好，盡可取之。」
待年小初再要推拒，楚江截住了他的話頭：「若你實在為難，便當是我借你。此番而去必有用時，你覺得？」
楚江這番以退為進的話說得確實有理。若能帶上這掘地狂沙，指不定能幫他們省多少事兒。
年小初想了想，最後還是收下了。
年小初又搜刮了一些「高級」和「順手」的貨後，滿意地拍了拍鼓鼓的背囊，讚道：「看不出來呀楚神棍，你還挺有兩把刷子的，為了把你這些個博古架填滿，砸了不少金子吧？」
就這麼草草逛了一圈，年小初也看出這些博古架上的東西大都出自前朝名家之手。
楚江狀若高深莫測：「非也非也。不過是朋友知道我有收藏古董的愛好，三三兩兩送了些來。」
「……」年小初生生咬碎一口銀牙。炫富可恥，炫人脈什麼的更可恥！
十九蹲在一旁陰暗地畫圈圈……什麼送來的，明明是有人濫用權力從地府各處徵集而來。想著判官大人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呈上那套完整的商周機關獸的模樣，心中便唏噓不已。
年小初馱著沉重的背包回到大堂時，發現龍陽已經等在一側，手中僅握一柄長劍。
那是一口通體烏黑的玄鐵劍。沒有多餘的裝飾，奇的是這劍並無劍柄，而是在劍身末端纏以數圈布帶僅為護手。因是玄鐵打造，不腐不朽，是以看不出這劍的劍齡及來歷。
年小初好奇心作祟，湊近龍陽身旁：「這劍可真奇怪。能借我看看嗎？」
龍陽點頭，手腕微轉，將纏了布帶那頭遞給年小初：「此劍鋒利，小心。」
年小初剛接過劍就覺得手中猛然一沉，差點兒沒把它直接扔在地上，趕忙另一隻手扶住了。
年小初婉轉提議：「屍兄……你真不考慮換一口麼……」
拿這劍的感覺就像是殺牛用宰雞的刀，拖後腿無下限……
龍陽搖頭：「用慣了，順手。」
年小初：「……」
用慣了，的劍……是了，傳說中的龍陽君可不就是魏國數一數二的劍客麼……所以……
待回過神後，年小初轉頭怒視楚江：「為什麼連龍陽的佩劍也在你這兒？！楚騙子，你是不是之前就去過人家的墓裡？難怪你那麼輕車熟路！」
楚江攤手：「冤枉啊，天地為證，這也是朋友送的。」
龍陽難得解釋道：「……此劍並未隨我下葬。」
然而，他記得死前這劍應是轉交於那人，為何會輾轉流落至此……龍陽莫名看了楚江一眼，不語。
年小初用眼神森森向楚江表達了自己的羨慕嫉妒恨。這人什麼狗屎運，怎麼什麼寶貝都被他撿到。
「何時出發？」問話的是龍陽，他的視線落在年小初左臂上，黑血蠱毒的毒性又向上蔓延了幾分。
楚江看向年小初：「你們準備好就可出發。」
&
nbsp;「我在想，那個，」年小初摸了摸後腦勺，「我們不制定個什麼『作戰方案』之類的？始皇地宮應該守備森嚴，咱們能不能順利進去都是個未知數。」
楚江笑：「這你就不用擔心了。這樣吧，長途跋涉這麼久，你也一直沒好好休息。不如先休息一晚，明日再動身去地宮。」
龍陽：「……」
年小初拍了拍龍陽的肩：「我支持楚神棍的提議，我們都需要好好休息。養精蓄銳，才能幹大事兒嘛！」
龍陽沉默了一下，終是點了一點頭。
楚江徑直帶了兩人去到據說是地處咸陽的楚家宅邸。
年小初看著似曾相識的四合院，伸出一指戳了戳楚江的脊樑骨：「你可不可以給我科普一下，為什麼你家的宅邸都長一個樣兒？」
楚江輕咳一聲：「這樣比較具有標誌性。無論走到哪兒，一看就知道是我楚家大院。」
年小初：「……」
龍陽看了二人一眼，一聲不響地跨入大門。
跟在最末的十九默默把吐槽嚥回腹中。不是宅邸都長得一樣，而是他們在人界活動就這麼一個根據地，自然是走到哪兒跟到哪兒╮(╯▽╰)╭
跨進大門，年小初對著一成不變的陳設默歎一聲，偏頭向楚江問道：「老規矩？」
楚江即刻會意，點頭：「隨你。」
深夜。
龍陽站在西北角的廂房外，那裡布了一層厚厚的結界，他伸出手，輕觸結界。那一瞬間像是電流一樣的東西順著結界表層傳到了龍陽的手掌上。他迅速移開手掌，掌心是一片燙傷的痕跡。
突然，結界中間出現一道縫，然後像是透明的推拉門式地向兩邊平滑敞開。
「進來吧。」楚江的聲音從裡面傳出。
龍陽走了進去，只見楚江身著玄色雲紋廣袖袍，墨色長髮披散開來，斜倚在一張長榻上，專心地看著手中的竹簡。鬼差十九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神色戒備地看著他。
龍陽徑直走向楚江，抬頭與他對視：「……我果然猜的不錯。」
十九佩刀出鞘，擋住龍陽：「大膽，見了楚江王殿下還不下跪。」
楚江擺了擺手：「十九，不用這麼草木皆兵。」
「是。」十九微低了頭，收回佩刀，退到一旁。
「你好像不怕我？倒有幾分膽色。」楚江漠然道，視線仍然沒離開竹簡，「罪人，找本王所謂何事？
龍陽上前一步，既不行禮，也無懼意：「雖不知道你出現在此所謂何事，但在下尚有要事須滯留人界一段時日，待此間事宜了結，自當交還血玉，聽憑處置。」
楚江將竹簡扔到一邊，抬眼看向他：「嗯，你這是在與本王討價還價？擅闖不周山盜取血玉，打傷鬼差，逃離地府，利用血玉之力逗留人間逾千年之久，任何一條都足以治你重罪。」
龍陽不卑不亢地看著他：「我只為完成心願。之後隨你們處置，要我戴罪立功也可。」
楚江單手支著下巴看向站在階下那人：「你倒有幾分膽色。我若不允呢？」
龍陽抬頭看著楚江，沒說話。
對視良久。
楚江笑了那麼一下：「罪人，本王就再許你一段時日。」
龍陽抱拳道：「……多謝殿下成全。只是在下還有一事不明——殿下此番來尋漸離，所謂何事？」
楚江抬眼看他，漠然道：「這是我和他的事，與你無關。」
龍陽：「……」
龍陽頓了頓：「……我須知他性命無臾。」
楚江低頭看向龍陽，無形中身上發出迫人壓力：「自是無臾。」
過得許久，龍陽收回視線，默然起身。
「此間事宜，不可與小初提起。」踏出房門的前一刻，男人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龍陽只是略一點頭，並不作停留。
和男人對視的瞬間，他仿若明白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