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秦十三:墨守成規 文 / 蝕玥
機關鳥飛行速度不慢,不過半日就已飛離了趙國邊境,施勳扒著機關鳥看了半晌,忍不住上手敲了敲。
機關鳥殼「梆梆」作響,明顯是實木芯子做的,只是這觸手非但沒有木質的粗糙感,反而光滑無比,紋理細密,果真不負墨家機關術木石走路之名。
嘖了兩聲,施勳探頭向前望去。
萬里山川綿延不絕,群山峻嶺間薄霧藹藹,落日餘暉下,古老戰國的浩然氣韻盡收於眼底,任誰看去也不禁從心中生出股澎湃之意。
施勳心中當然也小小澎湃了一下,欣賞夠了風景之後才終於砸吧了幾下嘴,在腦中問道:「河洛,為什麼墨家機關鳥會突然出現在行宮呢?」
被簡簡單單兩個字打發了去,施勳心中一噎,慢慢的才琢磨出來有點不對勁,這口氣好像冷了點。
「河洛,你怎麼好像,心情不太好哈。」
等了好半天,才總算是聽到河洛的聲音淡淡響起,只是那聲音中的無奈卻是怎麼也掩不住。
「我問過你,你說你能救我……」
被河洛幾句話說的心裡添堵,施勳結結巴巴道:「可你不是神器麼,怎麼會……」
冷淡的回了施勳一句,河洛便再不言語,耳邊冷風倏然吹過,施勳有些茫然的看著逐漸暗下的天色,整個人無比的落寞。
自己孤身一人來到戰國,身上還擔著要救弟弟的重任,施勳心中其實一直都處在茫然的狀態,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
本想著就按照燕太子丹的歷史一路走下去,最後拿到長生珠以後再找個法子一死,這任務也就算是完成了,可是好像自從那日河洛出來護著自己以後,這心裡好像就有那麼點不同了。
覺得自己有河洛護著,於是可以肆無忌憚的挑事,反正那些人也敵不過河洛,那自己就更沒什麼危險,可是現在河洛卻說,他不可能一直這麼護著自己。
被河洛說了一頓,這下,往日與河洛插諢打科時感受不到的落寞全湧了出來,施勳仰著脖子看天,感歎著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太陽隱入了群山之中,露出的一點腦袋將天邊映得霞紅,天空中雲彩熙熙攘攘的堆成了一片,給天際劃出一道分明的界限,一邊繁星滿佈,一邊霞光四射。
機關鳥一聲長嘯兩翼微展,穿破天際界限,擦著太陽的邊向黑夜隱去,施勳的頭髮被風吹的糟亂,撫了半天撫不回來,也就翻了個白眼不在去弄它。
半晌過後眼看著那發尖還在眼前不停的蹭著,施勳心裡煩躁的不行,伸手就向前撈去……
「坐好!」
手剛伸出去,前邊那個一直沒開口的墨家弟子就喝了一聲,施勳身體一僵,雙手緊扒著木柄坐得筆直。
不一會兒,機關鳥換了方向向下俯衝而去,施勳被風吹的睜不開眼睛,但耳邊卻隱隱約約傳來了水花擊打石頭的聲音。
施勳一愣,睜眼望去,卻被猛然闖進眼中的一片湛藍嚇了一跳。
浩瀚無垠的海水層層疊開,波瀾壯闊之下海浪一*向岸邊靠來,在岩石上拍出滔天巨響。
幾千年來,蒼茫浩渺的海水似乎從沒變過一般的寬廣。
機關鳥落地時掀起一片狂風,施勳咳了兩聲捋了捋雜草似的頭髮,在那墨家弟子注視下向前狂奔而去!
「我勒個大槽,大海啊啊啊!!!」
「……」
其實也不能怪施勳過於大驚小怪,這孩子從小就喜歡大海,每每在電視上看到都能激動好半天,可因為他在現代的悲慘身世卻是連海的影子也沒見過一次。
拍著浪花興奮了一陣,施勳吹著口哨,臉上掛滿了傻笑,玩了半天以後才突然發現,這事好像不太對勁。
為啥薊都會有海?!
手猛地一拍被濺起的浪花洗了個臉,施勳猛然警覺,回頭一望見那墨家弟子還站在原地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遂不好意思的退了回去。
「那啥,這是哪裡,不是薊都麼?」
「即墨。」
即墨?即墨…齊,齊國?!為什麼要帶他來齊國?不是應該將他送回燕國麼?。
那墨家弟子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轉身向著後面的密林走去,「隨我來便可。」
施勳猶猶豫豫的四處看了看,想問問河洛到底要不要跟上去,卻又想到現在河洛似乎還在生他的氣,就算問了估計也是得來個隨你便。
抿了抿唇施勳估麼著這人大概也不會害了自己,隨即抬腳跟了上去。
那機關鳥就那麼被放在了原地,施勳跟在墨家弟子身後走了半晌,在不知走了多久後,總算是看到前方隱隱約約有了光亮。
此時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施勳抬眼望去,發現那傳來亮光的地方竟
竟是一處莊園?什麼人會把莊園建在山上?
還在好奇之中,那墨家弟子已經走了上去,伸手掏出塊牌子給莊園的守衛看了看了,然後兩人便走了進去,這一踏進去之後施勳瞬間就木住了。
這哪裡是個莊園,這明明就是個城池啊好吧,莊園連人家的小夥伴都抵不上!
敢情剛剛是從人家後門進的,施勳歎了口氣,這莊園是將整個山頭都包了起來,一眼望去到處都是村落房屋,蜿蜿蜒蜒的棧道環山而入接入各個房屋。
走了沒兩步便被引至一小屋前,那墨家弟子反身將門打開,說道:「今日天色已晚,燕公子還請在此歇息一晚,明日一早我會來此接引公子。」
說完,那墨家弟子便縱身一躍,在施勳驚恐的表情下由棧道落下消失了蹤影。
親眼見識了一下輕功,施勳滿臉木訥的踏入房門,一頭栽倒了床鋪之上。
這一天過得,真是只能用呵呵來形容了。
被風吹了一天,滿頭滿臉的灰塵,可這小屋裡除了放在桌上的木桶之外在沒有半點水的痕跡,施勳對著喝了幾口然後用那滿是土腥味的水洗了洗臉,便懶在床上不想動彈。
耳邊靜悄悄的,除了風擊打門時發出的「啪啪」聲,整個屋子都是靜默的,施勳睜著眼睛呆呆的看著床頭,沒有一絲睏意。
翻來覆去折騰了半天,施勳坐起身扣了扣臉頰,總覺得這身上到處都不對勁,彆扭的不行。
又坐了一會兒,施勳垂著肩膀暗歎了一聲,其實,只不過是沒了河洛嘮嘮叨叨的聲音,不習慣了而已。
就好像是每日陪你一起上下學的朋友,突然有天不跟你一起走了一樣,這心裡,總能感覺到一點難受,別彆扭扭的就是不習慣。
在屋子裡轉悠了半天,施勳突然一屁股坐到了床上,伸手點了點左邊胸口,自言自語的說了起來。
「這地方到底是哪裡,那人把我帶到這來倒是想幹啥?不會是對我有什麼企圖吧。」
停了停,發現腦中並無回應,施勳眼神一轉,苦著臉道:「唉,那人說不定晚上就會來殺了我,然後把我頭砍下來送到燕國,挑起兩國戰爭,接下來再把我做成傀儡,偷偷送到燕國,然後……」
「……咳,沒想什麼。」愣了一會,施勳才突然反應過來,隨即乾笑了一聲,小心翼翼道:「河洛…你不生我氣了?」
「還好吧,而且你不是也把趙行宮都弄沒了,怎麼說我…」
摸了摸鼻尖,施勳心虛道:「我錯了我錯了,我保證,我以後一定三思而後行!」
絲毫不相信施勳的保證,河洛無奈道
施勳一愣,疑惑道:「我又沒做什麼壞事,哪來的因果報應。」
暗歎了一聲,河洛也不再去與他爭論這些事,便轉了個話題問道
嘴角一陣抽搐,這僵硬的轉移他又怎麼會察覺不到,不過好不容易河洛給了他個台階下他又幹嘛站著不動,於是便順著問了下去,「這是哪裡?」
「墨池」
一聽河洛這麼問,施勳立馬得意道:「這當然聽過,講的是墨子與魯班通過攻城與守城的對決,救了宋國麼。」
「怪不得齊國雖然勢弱,卻是秦滅六國時最後一個被滅掉的。」拍了拍險些驚掉的下巴磕,施勳嘟囔道:「這戰國可真是一個神奇的朝代。」
連河洛這種動不動毀人城池的都可以有,可不真是神奇,轉念一想,施勳促狹道:「你不是前知五千年,後知五千年麼,怎麼會不知道墨池的存在。」
其實就是不知道罷了,找什麼理由,無語的翻了個白眼,施勳橫躺在床上,大肚朝天舒服的打起了小呼嚕,跟河洛說了會話,果然睡得香。
喚了兩聲發現沒人回應自己,本還想告訴他這墨池裡說不定有長生珠的線索,卻發現這人早就睡得香甜。
河洛低歎一聲,想著這幾天施勳怕是早就疲憊不已,隨後便也
不再出聲。
窗外林聲瑟瑟,施勳嘴角微彎,鼾聲香甜。
夜色微涼,伴爾低語,安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