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2章 文 / 一片茶葉
北疆的秋天已經有了一絲涼意,雖然還沒有到枯葉的季節,可是大多數的樹葉已經開始泛黃,偶爾還可以看到一些樹木上掛著纍纍的果實。
藺秋看著手上的信微微皺眉,這是他的兄長藺柏寫來的。
就在梁熙戴冠禮的那晚,曾有一個宮女出現在護國寺,躲在給太子殿下休息的屋子裡,被跟去的兩位嬤嬤發現後趕走,後來他們在梁熙將要休息的枕頭裡發現了金線花的種子,再去找那宮女的時候,就再沒找到她。
原本這事已經成了懸案,梁熙回北疆之後,有一次和突襲營訓練的時候,突然想起那個宮女,當時他也是驚鴻一瞥,只覺得似乎在哪裡見過,後來就忘了這事,誰知道事隔這麼久他卻突然想了起來。
那還是藺秋剛剛開始管理內帑,在雁歸山山莊修建水渠的時候,三皇子陵墓被焚,懷孕的陳妃被害,梁洪烈擔心藺秋的安全,把他接回宮保護,又讓禮部推選了不少世家女進宮,想讓梁熙趕快留下子嗣。那宮女就曾經被選為秀女送到景琉宮,還幾次爬上他的床,最後被忍無可忍的梁熙給一腳踹了出去,當場被撞暈了,為此還深更半夜的招來御醫。
後來因為藺秋的回歸,所有秀女又被趕了回去,這事也就再沒提起來過。
得了這條信息,錦衣衛當天就查出來,那女子姓蔡,和當初的蔡嬪是一個家族出來的,而蔡家一直依附秦家,也就是說,皇子的暗殺事件後面是秦家?
可是這完全說不通,因為二皇子是秦貴妃的兒子,也是秦家家主秦幕天的外孫,世家們都知道秦幕天對皇位的覬覦,他又怎麼會殺死自己的外孫,那明明是他問鼎皇位的最好踏板。
這裡我們就要說說那位已經死去的二皇子了,二皇子梁旭自幼好武,是那種標準的「腦子裡裝的全是肌肉」的人,秦幕天對自己的這個外孫可是下足了本錢,為他重金請來名師,又花大價錢買來從海底打撈的萬年隕鐵,請最好的鑄劍師為他打造武器。
梁旭投桃報李,對他的外公也是全心全意的信任,可以說,只要秦幕天殺死了楚皇后的幾位親生子,推梁旭上位的話,不管是篡位還是幕後操縱,都是極為容易的事情。梁旭死的時候,秦幕天差點沒哭暈過去,所以控制蔡家謀害皇子的事情應該不是秦家做的。
回過頭來再調查那假宮女,她是蔡家一個分家的女兒,名叫蔡娥,要說長相不過是中上,可是這蔡娥在蔡家卻非常出名,因為她抱大腿的能力讓所有人歎為觀止。
蔡娥本是個庶女,生母還是個窯姐,本來應該是蔡家最沒有地位的女兒,因為這窯姐和青樓裡的妓子不同,妓子還有藝妓、清倌之分,窯姐卻是在最下等的窯子裡,給錢就能上的,就連妓子都看不起的,能被人贖身收房的可說是少之又少。
可是這蔡娥卻以這樣的身份,愣是被當家主母看中,自小養在身邊,如嫡女一般長大,後來又得了分家家主和老夫人的青眼,花了不少錢把她送到本家的女館中學習,到了最後還被蔡家的家主推舉進宮。
想那蔡娥不過十七歲,卻有如此的心機和能力,如何能不出名?
藺柏派了不少人監視蔡娥,發現她白天表現得比那大家閨秀還要端莊賢淑,可是一到晚上就會頻繁的出入在幾個家主的書房和臥房中,淫聲|浪語的比那窯子裡的窯姐還要放蕩,偏偏她這種白天裡端莊,夜晚淫|蕩的表現讓不少男人動心,其中甚至還有秦幕天。
這個發現讓藺柏很是訝異,尤其是根據他們對話推測,那蔡娥不過十二三歲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承歡,那麼秀女進宮的時候,又是如何通過身體檢查的?
一直到後來,藺柏才知道蔡娥一直讓那些男人走後路,所以無論如何檢查,她都還是完璧之身。
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居然能在群狼環視之下,即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好處,還能保全自身,這得多重的心計才能做到?
還沒有正式見面,藺柏已經在心中暗暗警惕,果然,當他派人把蔡娥「請」到衛所的刑訊房裡,這個年輕的女子表現出了與她年齡完全不符的沉著與冷靜。
與一般進入刑訊房的人不同,蔡娥既不哭哭啼啼也不大喊大叫,即使被五花大綁的捆在架子上,她也挺直了脊背,微微揚高下巴,並不直視審訊者的雙眼,而是看著他的嘴巴,表現得像一個高貴的淑女。
「民女不知道犯了什麼錯,要被錦衣衛的指揮使大人以這種方法請來此地。」蔡娥的聲音帶著高傲的冷淡,還把自己被捉說成了「犯錯」,而不是「犯罪」,可說是非常的高明。
藺柏坐在旁邊沒說話,只是示意了一下旁邊的風五。
風五是原影風樓裡專門負責刑訊的,對各種刑拘、刑罰可說是瞭如指掌,不過自他看了藺秋寫下的《十大酷刑》,立刻對藺秋驚為天人、奉為偶像,甚至還興奮的跑去看過藺秋一次,回來後一臉深受打擊的樣子,那麼一個冷冷清清的少年,如何能寫出這麼有深刻涵義的書?難道是自己的修煉不夠?
所以風五是卯足了勁研究古往今來的各種刑法,天天在腦子裡不斷的模擬,現在終於有了可檢驗成果的對象了,他立刻開始擺弄桌子上的各種刑具,在心裡盤算該先試哪一個。
誰知道蔡娥卻只是高傲的撇了那些刑具一眼,說:「指揮使大人,雖然我蔡娥不過是個小女子,可也是蔡家的人,你要問什麼只管問,如果要用刑罰來折辱於我,那我充其量就是個死罷了,其後自有蔡家……或者秦家為我討個公道。」
藺柏頓時笑了,雖然錦衣衛成立的時間不長,可是這間刑室也算是迎來送往了不少客人,大多數的人見到那些刑具就已經軟了腿,雖然也有威脅的話,可大多色厲內斂的,那像這個女人
,卻是真正的毫不畏懼,彷彿「死」對她來說只是喝茶一般的簡單。
「好一個小女子。」藺柏站起來,不理旁邊一臉不滿的風五,說:「那你告訴我,去年十二月二日晚上,你做了些什麼?」
蔡娥嘴角微微上揚,說:「去護國寺,向太子殿下自薦枕席去了。」她說得沒有一絲羞愧,因為在大梁國,平民女子向貴族自薦枕席並不是什麼難堪的事情,流傳出去說不定還是一段佳話。
「那你帶了什麼東西進護國寺?」藺柏又問。
蔡娥挑眉說:「我聽說太子殿下與太子妃夫妻情深,要想引得太子情動並不容易,所以帶了些助興的玩意兒。」
「什麼助興的東西?」藺柏的眉頭皺了起來,他隱隱的感覺到事情不對。
「迎春散。」
藺柏的眉頭並沒有鬆開,迎春散雖然是一種春|藥,但是的確只能助興,對身體幾乎沒有什麼傷害,所以京城裡大部分的藥房都有售賣。
可是問題就在於這種藥只能助興,就是說,如果梁熙對蔡娥有興趣,服用這種藥才有效,反之不過是睡一覺的問題,蔡娥既然要勾搭梁熙,為什麼會用這麼低端的春|藥?
「你把迎春散放在哪裡了?」藺柏繼續問道。
「桌上的糕點裡。」
藺柏眸色深沉的看著蔡娥,桌子上的糕點裡有金線花的花粉,這已經是不容置疑了,是否還有迎春散卻不得而知,到底這個蔡娥只是個企圖爬床的庶女,還是個意圖謀殺太子的兇徒?
「那麼枕頭是誰拿進去的?」藺柏死死的盯著蔡娥的雙眼,企圖看到她的心虛或者慌張。
可是蔡娥卻是一臉的迷茫,說:「什麼枕頭?」
藺柏不死心的說:「房間裡的枕頭,不是你拿進去的?」
蔡娥想了想,說:「我進去的時候,房間裡,床上的東西都已經佈置好了,我為什麼還要拿一個枕頭進去?」
藺柏猛然間想起來,房間是三天前就已經佈置好了的,而那些糕點卻是第一天儀式快結束的時候才拿進去的,也就是說,很可能放枕頭另有其人。他立刻問:「你是如何進入房間的?」那時候外面明明有錦衣衛在守衛。
蔡娥笑了一下,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我買通了看門的羽林軍士兵,讓一個宮女躲進去,再買通送飲食的太監,穿上太監的衣服隨著他們一起進去,再讓那個宮女和我換了衣服出來。」她一絲一毫也不隱瞞,就是一個簡單的金蟬脫殼就把所有人都耍了,她只要想想就非常的得意。
而且,正如之前說過的,自薦枕席在大梁國太常見了,羽林軍收錢放一個世家女子進入太子的寢室,算不得什麼大問題,底下說不定還會暗暗羨慕太子的桃花運。
事情說出來實在太簡單,簡單到藺柏一直覺得哪裡有問題,可是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問,如果問錯了問題,說不定還會起波折。
刑室裡一時間陷入了安靜,過了許久,藺柏才隨意的問了個問題:「那些迎春散,你是在哪裡買的?」
蔡娥露出幾分不屑來,說:「以我的身份,怎麼可能去買這種藥?是賀驊拿來給我的。」
「賀驊?」藺柏突然瞪大了雙眼,急聲道:「可是賀家的嫡長子賀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