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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一章 往事不堪回首 文 / 文若曦

    瑪格麗塔的這一聲,令其他三人的面色都微微一變,肖晨有些擔憂地看向梁語佳,只見她眸光平靜如水,淡然的嗓音也無情緒波動。

    「走了。」

    兩個字,很輕,什麼起伏都沒有,說完就率先朝電梯走去。

    「等一下!」

    說這話的人是瑪格麗塔,她的目光緊緊地盯著梁語佳,雖然她喝了加了「料」的紅酒,可是意識還算清醒,但是這種清醒之中卻又有著與平日不一樣的刺激,好像要盡情地釋放自己心中那些激狂的情緒。

    梁語佳停下步,卻沒有轉身。

    瑪格麗塔離開宋言,身體微晃地來到了梁語佳的面前,有些迷濛的雙眼盪開一抹笑意,突然她抬頭,對宋言道:「宋,我跟語佳姐姐有幾句話要說,你能先迴避一下麼?」

    自始至終她的目光沒有看向肖晨,彷彿他們倆壓根不認識。

    宋言蹙起眉,正要拒絕,誰料梁語佳已經先開口,冷冷的嗓音不帶情緒,「對不起,我跟你無話可說,讓開。」

    瑪格麗塔的藍眸微微一瞇,卻是笑開了,「語佳姐姐,可是我有話跟你說呢!還是……你要我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出來?」

    梁語佳抿了抿唇,眼底閃過一抹冷芒,「隨便你!」

    瑪格麗塔揚起唇,正要開口,卻又聽到她冷冷淡淡的嗓音再次道:「不過,你想說,我可沒時間聽,肖晨,我們走。」

    肖晨緊跟她,這時,宋言淡淡地開口了:「不准走!」

    梁語佳像是沒有聽到一般,腳步停都沒停。宋言三兩步追上她,一把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把話說清楚,你們倆怎麼會在這裡?」

    梁語佳抬眸,冷笑一聲,剛才在房間內,聽了肖晨的話,她就知道宋言很有可能是被瑪格麗塔騙來了這裡,但看他們剛才的樣子,誰又能保證這「騙」不是出自他的心甘情願呢?

    她沒有回答,肖晨已經皺起眉,「你沒資格這麼問她!」

    瑪格麗塔的樣子那麼明顯,誰都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

    宋言的目光冷冽地瞥他一眼,這一眼,冷若冰霜,「你更沒資格!她是誰你難道不清楚麼?」

    肖晨氣笑了,冷哼一聲,「你們倆不是解除婚約了麼?我又憑什麼沒資格?」

    「夠了!」梁語佳冷聲打斷他們,平靜地望了宋言一眼,「你要怎麼樣隨便你,我還有事,先走了。」

    她承認當她看到宋言從瑪格麗塔的房內出來時她的心狠狠痛了一下,原本她以為宋言也許是迫不得已,可是當她見到瑪格麗塔的樣子,再看宋言明顯清醒的眼神,她就知道事實不是她想的那樣。

    她現在大腦裡唯一的念頭就是——宋言他不是被逼的,那他就是自願的。

    一想到這個可能,她就無法再面對宋言和瑪格麗塔,也無法在這裡呆下去。

    宋言又怎麼可能讓她離開?

    「什麼叫『我要怎麼樣隨便我』?」他的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的臉,「你以為我做了什麼?你懷疑我麼?」

    他伸手攔住梁語佳,又氣又怒,一顆心七上八下,他承認他此刻有些不理智,看到她衣衫不整跟另一個男人從酒店房間出來,他要是還能維持冷靜那他就不是喜歡她的男人了!

    梁語佳抬眸直視他,倔強地武裝自己,勾唇淡淡一笑,「我沒懷疑你什麼,祝你們玩的愉快!」

    宋言簡直要被這女人氣瘋了!

    只是他還沒有動作,旁邊的瑪格麗塔也來了,她一把勾起了宋言的胳膊,嬌嬌柔柔地道:「宋,我們接著回房好麼?」

    宋言不顧形象地一把甩開了她,清俊的臉上怒氣閃現:「讓開!」

    這一下,把瑪格麗塔甩到了地上,她支撐著想爬起來,可是膝蓋的傷以及喝了酒的緣故,她掙扎了好久還是沒有起來,她嗚咽著,可惜卻沒人管她。

    到了這個時候,宋言也終於明白了,今天晚上的這一切都是出自瑪格麗塔的計劃,可是他還是不懂,為什麼剛巧肖晨和梁語佳會出現在對面的房間?

    心中一霎閃過一個念頭,他震驚而難以置信的目光倏地轉向了肖晨,而肖晨一剎驚愕之後,難堪地別開了眼,沒有直視他銳利目光之中的森然怒意。

    「肖晨,你做了什麼?」他冷厲質問。

    肖晨沉默下來,也就是說他默認了!

    宋言氣的面色鐵青,轉眼看向梁語佳:「語佳,你知不知道他在騙你?」

    梁語佳自然都知道的,可是那又怎麼樣?

    該發生的已經發生了,不可挽回。

    她平靜的眸光令宋言大震,緊緊抓住了她的肩膀,不可思議地問:「你都知道了你還跟他……」他說不出口,一顆心像是被什麼重物猛然一擊,鈍痛無比。

    梁語佳漠然的眼神讓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她伸手,一根根地扳開了他的手指,輕淡的嗓音幽幽傳來:「說什麼都已經晚了……」

    她冷冷地瞥他一眼,轉身走開了,而肖晨也跟著離開。

    宋言怔愣良久,腦海中還在回想她剛才的那句話。

    「說什麼都晚了……」

    所以,她真的和肖晨發生了什麼?

    誰也沒有在意,原本半躺在地上的瑪格麗塔藍眸中閃過一抹瘋狂而偏執的恨意。

    ……

    梁語佳和肖晨在電梯內一路沉默著,那張清麗而冷漠的容顏反射在玻璃鏡面上,只看的肖晨心底越來越沉。

    他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良久,他道:「對不起!」

    梁語佳還是沒有說話,這樣的平靜,卻是讓肖晨有些擔心起來。

    「語佳……」

    他還要再說什麼,卻被梁語佳淡淡地打斷了,她的聲音很平靜,可是漠然的眸子裡卻彷彿淬了冰,「閉嘴。不要再說話,我不想聽到你的聲音。」

    這句話簡直比打他一巴掌還令他難受,肖晨覺得呼吸有些困難,突然間,他自嘲般冷冷一笑,「你知道我剛才為什麼要問你原不原諒他麼?」

    「……」沉默,是梁語佳唯一的回答。

    而肖晨好像也沒打算聽到她的回答,自顧自地道:「你說不原諒!那說明……你在乎他,只有在乎,你才會不原諒!也許連你自己都不承認,你早就喜歡他了對麼?」

    「……」梁語佳依舊沒有說話,只是抿了抿唇,眸色更加冷寂。

    肖晨說的對,她喜歡宋言,所以才無法原諒他。在他明明清醒的狀態下卻跟瑪格麗塔兩個人……

    不管他今天是否因為瑪格麗塔的欺騙而前來,他都跟瑪格麗塔那什麼了,所以她才會說「說什麼都晚了……」!

    前一世的婚姻,她最難以忍受的就是周世雍的背叛,可是那個時候她忍了。這一世,她又怎麼可能再忍下去?而且也不知道怎麼,當初在懷疑周世雍時她還可以催眠自己,只是這一次,她連想都不曾想過要原諒!

    原來,她心底已是那麼那麼的在乎他!

    ……

    他們走出酒店大門,兩人都沒車,肖晨正要伸手攔出租車時,突然從旁邊衝出一輛黑色的輝騰,停在他們倆的面前。

    車窗搖下來,宋言的臉露了出來,對著梁語佳道:「上車。」

    梁語佳沒理他,宋言轉身下了車就要拉她走,卻被她一躲,避開了。

    宋言的眉頭蹙的更深,眼中也隱忍著一抹怒氣,「上車!」

    這時,肖晨的手機再次響了起來。

    他臉色巨變,連忙接了電話,聽到那邊催促的聲音,他的心一抽,這時梁語佳也看了過來,面色微變。

    宋言看他們的神情有異,斂眸問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梁語佳瞥他一眼,原本不想回答的,但是知道以肖晨的脾氣還有他今晚包括之前所做的事,他是更加不可能開口的。

    這個時候這裡也不好打車,望著宋言的車,她終是冷著臉說道:「肖阿姨病危,在醫院急救。你若是願意,請你送我們去醫院。」

    她說的平淡又透著客氣疏離,宋言蹙了蹙眉,最終只微微頷首:「一起上車吧!」

    肖晨和梁語佳對視一眼,畢竟時間緊迫,兩人也不再猶豫,一起拉開了車門。

    很快便到了醫院,三人急匆匆地來到肖以情的病房。

    此時病房外已經站著何世蘭和宋麟等人,他們見到了梁語佳三人來了,也顧不得問他們三人怎麼會一起來的,只是連忙催著肖晨進了病房。

    肖晨一把推開病房門,撲到了病床前,抓起肖以情的手,顫抖著音喊:「媽……」

    透過微敞開的門縫,梁語佳看到病床上的肖以情昏迷著,那瘦削的身形有些讓人難以直視,不敢相信這是前不久還跟她相談甚歡的人,此時她面如死灰般,雙眸緊閉,戴著氧氣罩,只能隱約看到很輕微的呼吸起伏。

    「媽?我來了。」

    肖晨在肖以情的耳邊又輕輕地喊了幾聲,過了一會,原本閉著雙眼的肖以情幽幽睜開了雙眼,她的目光有些空茫,在接觸到肖晨時彷彿才恢復神采,倏然一笑。這一笑很輕忽,卻讓人難以忽視那雙眼中的明朗。

    「晨晨……」微弱的聲音響起,肖以情抬起手,輕輕撫摸上肖晨的臉。

    肖晨悲慟地握住她的手,臉上卻也露出笑容,「媽,我在這裡。」

    ……

    病房內母子倆溫聲細語,互訴依別,而病房外,宋言的目光一直緊盯著梁語佳,而梁語佳只跟何世蘭隨口聊著,並不看他。

    時間一久,何世蘭也發現了不對勁,悄聲問道:「語佳,你跟阿言……你們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雖然這倆孩子現在解除婚約了,但是何世蘭看的出來,這麼長時間以來,她早就知道阿言喜歡上語佳了,而至於語佳,她想也是對阿言有感情的,作為一心想促成他們倆好事的母親,她當然還是想看到他們倆和好如初,而且她也知道這一場解除婚約並不是兩個孩子的意願,而是梁家那老爺子所為。

    梁語佳並不想何世蘭擔心,但她也知道騙不了她什麼,所以她只是淡淡一笑,「伯母,我們……只是一點小事,沒關係。」

    她這樣說,明顯就是不想何世蘭再問,何世蘭豈會看不出來?她的目光瞅了一眼宋言,而宋言一臉沉靜,她就知道兒子這也是不想她多管閒事的意思,她暗中撇了一下

    唇,倒是聰明地沒有再問,只是又對梁語佳說:「你和阿言怎麼會和晨晨一起過來?你們三個遇上了?」

    說起這個事就更加不好解釋了,梁語佳正不知道怎麼回答,宋言沉靜溫潤的嗓音傳來:「媽,我們只是碰巧遇上了,我就開車送他過來而已。」

    何世蘭微蹙了一些眉,雖然她心知這話不可全信,但她也知道這是阿言不想她多問的意思,於是她便也不再問,輕輕拍了拍梁語佳的手,目光也擔憂地望向了病房內。

    此時,所有人的心思都沉澱起來,一致望向病房內,那個躺在病床上羸弱的蒼白無力的女人。

    肖以情的目光轉動了幾下,落在門外,似是遙遙望著什麼。

    肖晨順著她的目光望向了門外,心念一動,他試探問:「媽,你想見見他,對麼?」

    肖以情緩緩一笑,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肖晨的眸光微暗了幾分,卻是溫和而輕淺地答:「我去叫他進來好不好?」

    誰料肖以情卻微微搖了搖頭,低緩地道:「我好像聽到了語佳的聲音,她是不是也在門外?」

    肖晨沒有想到媽媽會詢問梁語佳,微點了點頭。

    「讓她進來一下,好嗎?」

    「好。」

    肖晨答應了,起身去病房外叫了梁語佳。

    梁語佳微微驚奇,隨後什麼都沒說獨自進了病房。

    望著病床上瘦弱不成人行的肖以情,梁語佳心中微堵,來到病床前,她低下頭,輕輕道:「肖阿姨,我是語佳。」

    肖以情原本闔著的眸睜開,看清了她,微微一笑,「語佳,你來啦。」

    梁語佳「嗯」了一聲,點點頭,她知道此時肖以情叫她來,應該是有什麼話要說,於是她更加湊近一些,輕聲詢問:「肖阿姨,你叫我有什麼事麼?」

    肖以情唇角動了動,似乎是無奈地一笑,喟歎一句:「你真是……聰明的女孩,可惜我兒子沒有那個福分能娶到你……」似乎是牽起嘴角又笑了一下,她的目光帶著一絲留戀和不捨,低低道:「語佳,晨晨的性子很執拗,他跟我一樣,認定的人和事很難改變,我怕他……終有一天會做錯事,到那時,若是有傷害到你,請你別跟他計較,原諒他好麼?」

    梁語佳微微垂下眸,想到今晚肖晨的行為,還有他說的前幾天騎車欲撞她的事,她的心微微一緊,抿緊了唇不說話。

    肖以情望她的樣子,眉頭狠狠一皺,氣急地連忙要起身,被梁語佳趕緊攔了下來。

    「語佳,你告訴我,晨晨是不是已經做了什麼事?」她驚恐地瞪大眼,一把抓住了梁語佳的手,那枯骨般的手緊緊攥著她,隱約硌的生疼。

    梁語佳實在不忍心她此時此刻這副模樣,正準備說個謊圓過去,誰料肖以情突然臉色一變,「你實話告訴我,晨晨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她的目光又打量了梁語佳一眼,那眼神,凌厲而迫人。

    梁語佳沉默了一會,知道此時已經無法再說謊,只好把今晚的事簡單地說了一遍。

    聽了她的話,肖以情頹然地一下躺在病床上,兩眼空洞無神,讓人懷疑她是不是受刺激過度而去了,但是她緊緊攥著梁語佳的手卻沒有松,知道她還在氣著,梁語佳連忙出聲安慰:「肖阿姨,肖晨只是誤解了宋伯父一家人,他自小沒有父親,心底一定對父親十分渴望,你是瞭解他的,正是因為他執拗,認定宋伯父就是自己的親生父親才會做出這一些事來。」

    聽了她的話,肖以情像是明白過來什麼,她吃驚地瞪大眼,「語佳,你知道……」

    她的話沒有說完,但是梁語佳已經明白了,微微點頭,她的面色沉靜而淡然。

    其實說心底話,她也不贊同肖阿姨這種欺騙行為,甚至騙著肖晨去認一個根本不是他親生父親的人當父親。當然,她也知道,可能肖晨的親生父親對她來說是一道永不能癒合的傷疤,一扯出就抽皮剝骨般的痛。但如果是她,寧願選擇知道慘痛的真相,也不想被欺瞞一生。

    肖以情像是看懂了她的意思,突然淒清而慘淡地一笑,眼中的淚水大滴大滴地直往下流。

    那樣靜默無聲地流淚,讓梁語佳忽然也心中一痛。

    該是怎樣的傷疤,才能在這生命即將到了終點的這一刻還依然這麼痛徹心扉?!

    不知過了多久,肖以情拍了拍梁語佳的手背,「去叫晨晨進來吧,你們都進來。」

    梁語佳隱約知道她要說些什麼,有些不敢置信:「肖阿姨,你確定……」

    肖以情只是默默地閉上眼,催促:「去吧。」

    梁語佳只好起身打開病房門,對著門外的眾人道,「肖阿姨有話要說,你們都進來吧。」

    門外的眾人神色各異,但都是一驚,隨後默默都進了病房。

    醫生早已下了病危通知單,這一刻,說不定是肖以情在這世上的最後時光,因而,每個人的心中多少都有些遺憾和難過。

    肖以情緩緩睜開眼,望著進門來的宋麟,何世蘭,宋言,肖晨,以及梁語佳,她剛哭過的眼中還有水潤的光澤,肖晨一進來,就來到了病床邊緊緊握住了她的手,見她似是哭過,關切地問:「媽,你怎麼了?」

    肖以情的目光留戀不捨地在肖晨的臉上定住,她微笑伸手撫摸著他,「晨晨,你是媽媽這一輩子最好的、唯一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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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肖晨心中一慟,撲到她懷中,「媽……」

    肖以情淡淡地笑了,拍著他的肩,「都這麼大的人了,還跟媽媽撒嬌啊?」

    肖晨只是深埋在她的肩窩,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肖以情的目光蕩著一抹春陽般的笑意,緩緩道:「晨晨,媽媽要告訴你一件事——宋麟,他不是你的親生父親!」

    肖晨全身一僵,整個人都不會動了。

    而屋內的其他人也俱是一震,望著肖以情的目光充滿驚訝。

    肖以情卻只望著窗外,漆黑的屋外什麼都看不到,而那個深藏在她心中一輩子的事就這樣平淡地說了出來。

    ……

    那一年,宋麟和何世蘭結婚了,她原本以為自己可以有一輩子的時間來等待的愛人變成了別人的老公,她懊悔不已,但是在那個年代,她知道自己永遠也沒有辦法說出心中的愛戀了。

    身邊不是沒有追求者,也不是沒有人給她介紹對象,可是她就是覺得不行,沒有人可以與她心目中的宋麟相比。而她也獨自一個人孤單地過了幾年,她的年紀也大了起來,在那個時代,簡直就成了快嫁不掉的女人。

    那個時候很多人勸她趕緊找個人嫁了,她也想過自己也許會隨便就嫁了,畢竟沒有嫁到自己心中的那個人,嫁給誰都無所謂。可是當聽說她準備嫁人的消息之後,同一個廠裡的郭浩找來了。

    那幾年,因為郭浩和宋麟好兄弟的關係,她又有意多瞭解宋麟,因而跟郭浩也走的很近,三人是很友好的那種朋友關係,她心底隱約知道郭浩是喜歡自己的,可是那時郭浩已經結婚了,老婆就在鄉下,她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跟他在一起的。

    郭浩找到她,讓她不要隨便嫁給別人,而她沒有聽他的話。郭浩於是就敞開了心扉,告訴她自己喜歡她很久了。

    她只是淡淡地說:「郭浩,我們不可能的,你鄉下已經有愛人了。」

    郭浩好像很生氣,揚言要回鄉下去離婚,讓她等他。

    她沒有聽,第二天,她就去相親了。

    那個相親對象,正是宋麟介紹的,而且是她去拜託宋麟介紹的,她是這樣說的:「宋大哥,你看,我這幾年一直一個人,現在年紀也大了,我想找個可靠點的男人依靠,你看哪有合適的,能不能給我介紹一下?」

    她當時是這樣想的——即使不能嫁給他,那麼,就嫁給他挑選出來的男人,一定也是老實可靠的,那樣她的一生也算過的安穩平靜了。

    她去相親的事很快就在廠裡傳開了,自然人人也都知道那個人是宋麟作為介紹人的。當她見了那個男人之後,確實覺得他穩重可靠,而那個男人在見過她之後似乎也挺滿意的,於是兩人相處了一段時間就打算結婚了。

    這個時候,去了鄉下回來的郭浩也聽說了這件事,他的脾氣平時就挺沖的,一聽到這消息,立即怒火沖沖地就去把她的未婚夫打了一頓,若不是她攔著,幾乎就要打成了殘廢。隨後郭浩又去找了宋麟,她不知道他們談了什麼,只知道那一晚,郭浩酒氣熏天地找去了她的單人宿舍……

    那之後,無論她怎麼反抗,怎麼哭求,他始終無動於衷,終是趁著酒勁上頭,把她的身子佔了……

    事後,郭浩酒醒過來,跪坐在她的床上一巴掌接一巴掌地打自己,嘴中罵著「我是畜生,我禽獸不如」等,一直求著她要原諒他,還說他回去鄉下離婚了,可是他父母和媳婦都不同意,他會想辦法把婚離掉,然後回來跟她結婚……

    她當時全身泛冷,如木頭人般坐在床前,不論他說什麼做什麼她都毫無反應。

    那個時代,一個未婚女子被人玷污了身子,簡直就是最大的恥辱,而她父母早亡,家裡也沒什麼親戚,她連訴苦的地兒都沒有。

    她也不知道郭浩什麼時候離開的,只記得那一晚窗外的天,漆黑的好像沒有盡頭……

    之後的兩個月,她過的猶如行屍走肉,她的未婚夫在傷好了之後也不敢再跟她結婚,與她徹底斷了往來。

    所有人見到她都問她「怎麼了」,而她無笑也無淚,那時候每個人都說她性情大變,宋麟也察覺到了,作為朋友,他禮貌性地也詢問了她,而她面對他那張關切的臉孔,忍了許久的淚水終於潰壩,一把撲在他的懷中哭暈過去。

    誰料這一幕卻恰巧被郭浩看到,他怒氣沖沖地來到他們身邊,一下子就搶走了她,把她抱進懷中,對宋麟惡狠狠地說了一句:「你以後少管小情的事!」

    這兩個月期間,郭浩曾無數次暗中對她示好,給她買漂亮衣服,打飯,打水,甚至勤快地幫她做一些活,但她對他都是一副生冷面孔,毫不領情,看到他她就想起那不堪的夜晚,好幾次她夜夢中驚醒,以為又回到了那一天。

    這樣一來,她很快就消瘦下來,所以才會哭暈過去。

    郭浩帶她去了醫院,誰知道一檢查,醫生說:「她懷孕了,兩個月。」

    當時她就躺在病床上,聽到了醫生這樣對郭浩說。

    她震驚的全身發冷,耳邊隱約聽到郭浩驚喜交加地道謝:「真的麼?太好了,謝謝你,醫生。」

    不知過了多久,病房門打開,她知道是郭浩進來了,她沒有佯裝睡著,而是先開口了,「我聽到了醫生剛才的話。」

    郭浩原本帶笑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而她別開眼,冷冰冰地道:「我不會要這個孩子的,你走吧。」

    「不行,這

    是我的孩子,我要你生下來。」

    那個時候的她又怎麼可能會聽他的話?她的外表看上去開朗活潑,其實是個強脾氣,大概是自小就獨自生活慣了,她的一切事都是自己拿主意,所以那個孩子要不要,在她心中也是覺得她自己做主就好。

    誰知她偷偷去醫院打胎,醫生卻說她的身子骨太弱了,若是現在流產的話,很有可能將來也不能有孩子了。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毅然決定打掉孩子,而不知道郭浩在哪裡聽到消息,在她進手術台的前一刻找到了她,把她強行帶出了醫院。

    他們大吵了一架,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郭浩的面前不管不顧,對他拳打腳踢,疏解這幾個月來這個男人加諸在她身上的一切痛苦。

    而郭浩一直不曾還手,只是緊緊抱著她,哭著哀求她不要打了孩子,要打要罵要怨一切都衝著他去!

    她最終累了,安靜下來。

    郭浩以為她終於想開了,於是小心翼翼地把她帶回了他自己在外面租的房子,廠裡他給她請了長假,只說身體不好,要休病假,那時候廠長是宋麟,她的請假條遞上去時,宋麟問了一下,可是郭浩卻以一句「是兄弟的就不要多問」為由打斷了他的疑惑。

    從那之後,她就變成了一個只會吃喝不會哭笑的人,郭浩對她很好,說是要給她養身子和孩子,每天都變著花樣給她做各種好吃的,也給她燉各種湯,只可惜,她吃的還是很少。

    廠裡的每個人都明顯感覺到郭浩最近一段時間有些不一樣了,別人也打趣問他遇到什麼好事了,他只說他媳婦兒要給他生兒子了,那時候別人都還以為是他鄉下的媳婦,誰又能想到是她呢?

    他還曾在宋麟的面前掩飾不住心底的興奮,打趣道:「若是我媳婦兒這一胎生了女兒就跟你家結親家,嫁給你兒子,若是兒子,那就讓他也做你乾兒子。」

    宋麟自然當做玩笑話般答應了。

    郭浩回去之後,面對她喜怒不知的麻木臉孔,大概也是為了想討她開心,於是就把這件事說了,她聽了,依舊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就這樣過了大半個月,她的身體竟也漸漸好了起來。可是她的心底卻越來越恐懼,想到她的肚子裡有一個孩子,她就恐懼的無法再睜開眼。

    那個時候,未婚生子這件事對於世人來說是一件招盡唾罵的事,她的心理壓力越來越大,很多時候意識都有些不清醒,只知道她不能留下這個孩子,而郭浩好像也怕她有些想不開,因此他每天去上班之前都把家裡的門鎖好,不讓她出門,直到他下班回家。

    終於有一次機會,她偷偷地拿到了鑰匙,等到郭浩出門上班去了之後,她打開門,一個人漫無目的的走著,不知道走了多遠,她莫名其妙地來到了巴丹山,這座山當時離他們的廠不太遠,山上有個小廟,平時沒什麼人去,只是偶爾有他們廠裡的年輕男女結伴去遊玩或是燒香。

    那一天,天空晴朗,萬里無雲,她獨自來到了山頂,站在那塊突出的大岩石上,呆呆愣愣地望著大山以外的天地。

    她的視野很寬廣,她看到了前方茂密的樹林,天空中飛翔的小鳥,山腳下有溪水清脆地流淌,溪邊的野花葳蕤叢生……

    陽光不太烈,而她不知道自己站在那裡多久了,只知道天邊的太陽漸漸西沉,晚霞照滿了天空,一片火紅而璀璨的顏色。

    她閉上眼,突然勾起唇,微微拂動的風吹起了她兩頰邊的碎發,伸出手臂,她面朝著山腳下,身體輕盈一躍……

    然而一道急促而驚恐的聲音響起:「不要!」

    她驚嚇地回過眸,就看到不遠處奔上來一個氣喘吁吁的男人,仔細一認,是郭浩。

    他正滿頭大汗地跑上來,累的哼哧不已,一雙眼驚恐萬分地望著她,那擔驚受怕的樣子好像她下一秒就會跳下山去!

    她的心中閃過一抹厭惡,冰冷地斥道:「你別過來!」

    郭浩嚇的再也不敢動,在離她大約四五步遠的距離停下來。

    「小情,不要做傻事!」他氣喘如牛地開口。

    她那時站在山頂上想了一天,以為自己終於想清楚了,除了一死,她再也沒有別的選擇——讓她屈辱地躲在屋子裡生下一個連她自己都厭惡的孩子,那還不如讓她去死!

    「郭浩,你不要過來!」她道,「我寧願跳下去也不會給你生孩子的!」

    郭浩的眼中閃過一抹痛色,依舊在哄著她:「好,好,你不想生咱就不生了,但是你千萬別做傻事。」

    她只覺得郭浩太虛偽了,這個時候還在騙她。

    「你真讓我噁心!」她惡狠狠地罵道,罵完她覺得還不解氣,「你快點滾,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郭浩沒有走,而是突然哭著跪了下來,「我求求你了,小情,不要這樣……是我錯了,一切都是我的錯,求你不要做傻事!」

    瞧他這副窩囊的樣子,她心中的氣怒簡直難以言喻,「快滾啊!」

    郭浩站起身,試著靠近,而她身體也跟著向後退了一步,嚇的郭浩面色更加蒼白了幾分。

    她突然哈哈大笑出聲,「你要是再靠近一步,我立即就跳下去,反正我現在活著還不如死了好!」

    「別!小情,你想想……你肚子裡還有孩子……」

    「別跟我提孩子,我恨他,更恨你!郭浩,我希望我下輩子再也不要遇見你!」說完這一句

    話,她真的縱身跳了下去——

    而同時,郭浩向前一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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