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有人離世,有人密謀 文 / 文若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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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浩的速度很快,在她的身形即將掉下去時一把抱住了她的腰,但是她掙扎著,根本不想讓他來救,兩個人在那塊大岩石上你來我往,面前就是高深的山谷,稍一不小心就會摔下去粉身碎骨。
那個時候她已經決心赴死,因而不管不顧地強著,而郭浩怕傷害到她,有些瞻前顧後,只是僅僅抱著她腰身的手臂毫不鬆懈。
突然她腳底下的一塊突出的小石頭鬆懈了,她的身形朝下一滑,而郭浩面色一變,連忙拖住她的身體朝上面拉,但是大概是岩石承受不住他們兩個人的重量,郭浩只來得及把她拖上去一點,他自己卻因為重力滑出去了……
她爬在岩石上,手臂上吊著郭浩,而他大半個身體都掛在山崖上,抬頭,他目光迫切地望著她。
她突然沉默了下來,也不再掙扎,臉色沉寂的彷彿不會有表情了,她只感覺自己的那右手臂不像是自己的,明明被石頭硌的那麼生疼,她在那一刻,卻只想狠勁甩開那依附她手臂的力量。
然而最終她還是沒有動作,目光沁著冰冷,盯著他。
郭浩淡淡地扯唇笑了,「聽我說,小情,所有的事都怪我,是我不好,你記得你千萬不能做傻事啊。」
「……」她沒說話。
郭浩歎了一口氣,「我知道,我現在不論說什麼做什麼你都不會原諒我的,但是我不後悔那一晚發生的事,你可知道,聽到你懷有我的孩子的消息時我有多麼高興……小情,我是真心喜歡你的,喜歡你很久很久了……」
他的絮絮叨叨卻只引來她的厭煩,臉色微微一冷,她聽不下去了,而郭浩也像是知道她的心思,立即不再說了。
天邊的霞光漸漸掩去,山頂上的風冷冷吹來,她的手臂痛的麻木而沒有知覺了,但她沒有打算去拉他一下,可是她又做不到甩開他自己走……
「小情……」郭浩好像也有些堅持不住了,他的額頭上,臉上都有汗珠滾落,語氣短促地傳來:「我知道你恨我,我不怪你恨我,但是我求求你,不要恨孩子,他是無辜的……我不知道我還能做些什麼可以補償你們娘倆,如果你今天非要以死才能釋懷的話,那就讓我去死吧!」
她的眉頭終於有些鬆動,怔怔地盯著他看了一眼,那一眼,依舊是充滿了厭惡的。
她突然冷冷地出聲:「你起來,我不用你替我去死!」
郭浩不動,只是淡淡扯了一下唇,「不,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們娘倆出事……我是個大男人,我做不到……」他一邊說,手臂上的力量也在漸漸鬆動,「我只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去做傻事,好好活著,那孩子,你願意留就留,不願意……那就隨你的願吧……」
她察覺到他似乎已經決意要赴死,突然伸出另一隻手緊緊握住了他。
「你起來!我不用你的假好心,你這個虛偽沒用的男人!」
「對,我是沒用。我回鄉下了,可是我娘和爹他們逼我,我那媳婦也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他們都逼著我,我到今天也離不了婚娶你,我又有什麼資格要你替我生孩子……」
「……」
「我現在真覺得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心裡就會好受一點?會不會原諒我對你做的錯事?」
「不會!我這一輩子,下輩子,永遠永遠都不會原諒你!」她突然冷厲地喊道。
郭浩扯了扯唇,笑了,「對,我知道你就是那樣倔強的女人,不原諒好,不原諒,說不定你下輩子就不會再遇到像我這樣的男人,而且……你也許也能跟宋哥兩人修成正果!」
「……」
「我祝福你,下輩子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
「小情,對不起……」他突然鬆開了手,高大的身影落下了山崖……
她身體下意識地前傾,卻沒能夠住他,目光中,最後一眼便是他微笑的瞳眸中映出她的臉容,似乎帶著深深的眷戀不捨……
那一天,她在山頂上獨坐了一整夜,整個人空洞的彷彿是一個布偶娃娃,夜裡山間的冷風吹的她全身直抖,而她卻彷彿未覺。四周寂靜而黑暗,只有天空中一輪彎彎的月牙兒陪伴著她。
她蜷縮著自己的身體,淚水肆意地流淌不止,她知道,自己這一生從這一刻開始早就脫離了原有的軌道,再也回不去了。
天亮的時候,她才顫抖著下了山,在路過山腳的時候,她看到有警車還有很多人在不遠處圍觀著什麼,她身影一頓,隨後漠然地轉過臉,悄悄離開了。
從此,她消失了。
廠裡的人再也找不到她,她也沒有什麼親戚朋友,而郭浩的死雖然有些突然,但最終連警察也斷定是不小心滑下山摔死的。
她最終還是沒有去打掉孩子,而是選擇了當一個未婚媽媽。
那一夜,她坐在山頂上,吹著冷風,腦子裡想了很多很多,但是想的最多的還是郭浩臨死前的那句「不要恨孩子,他是無辜的……」
郭浩的死像是突然讓她就想開了,她連死都不怕了,還怕做一個未婚媽媽麼?她那個時候舉目無親,孤單又寂寞,除了肚子裡的孩子陪伴她,她真的就是孑然一身了,而正是因為要為肚子裡的孩子考慮,她才真的有勇氣和毅力堅持走過了那段艱辛困苦的生活。
這麼多年
年,她獨自養活兒子,雖然日子一直過的很苦,但是她心底真的覺得那時候留下孩子的決定是對的,最起碼,兒子讓她的人生再次變的有了意義,有了奮鬥的目標和追求。
然而郭浩的事是她心中永遠不能觸及的一道疤,每想一次便痛一次,到如今,她也只能哀歎天意弄人!
她心中對郭浩無恨亦無愛,但是讓她說原諒他,很可惜,她到死都做不到。
有些傷害,就是一輩子。
她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兒子很像她,自小就聰明伶俐,乖巧懂事,性格也隨她開朗隨和,這是她的全部和驕傲。可是她還是有些忽略了他心中真正渴望的是什麼?她一直知道他想要有個父親,可她也知道她給不了,所以當初她找宋麟來,把郭浩曾經跟她說的認乾兒子的事也說給他聽了,宋麟自然是願意認郭浩的兒子為乾兒子的,只是當得知她與郭浩之間的恩怨種種,也就勉強同意了把事實的真相對肖晨隱瞞。
所有人似乎都是在善意地保護肖晨,對他隱藏了真相了,可誰都沒有想到,肖晨竟會仗著這一點,從而做出更多傷害無辜的梁語佳以及宋言和其他宋家人的事。
當病房內的眾人聽完了肖以情斷斷續續的講敘,受到猛烈震撼的非肖晨莫屬,畢竟這屋子裡的人,只有他是不知道宋麟原來並非他的親生父親!
他的身體一直僵硬著,黑眸瞪大,表情空洞而蒼白。
肖以情目光含淚,顫巍巍地伸手想要抓住他,可他明明什麼都沒做,那漠然無神的樣子就讓人覺得心裡一滯。
「不要怪媽媽……好麼?」
「……」肖晨的淚突然靜默無聲地大顆大顆淌了下來。
他怎能不怪?
媽媽,你可知道,你的謊言讓我做了多少的錯事?
你又可知道?
我傷害了自己最喜歡的女人,只為了報復那明明對我們有著莫大恩情的一家人!
可是媽媽,我又怎能怪你?
你這一生已是如此的艱辛,你懷著屈辱,在周圍人的指指點點和唾罵聲中把我生下來,把我養大成人,你又是那麼的愛我,我怎能怪你?
……
寂靜的病房內,誰也沒有開口說話,每個人的心中都是難過且歎息的。
梁語佳沉默地站在一邊,她沒有想到肖以情的一生這麼曲折艱難,相比而言,她這兩世的痛苦跟她也比不了。
病床上的肖以情急促地喘息起來,她的情況本就不容樂觀,一邊沉默的肖晨立即上前,緊緊抓了她的手。
肖以情似乎是拼勁在說著話,就好像再不說就沒機會說了一樣,她的目光灼灼地盯著肖晨,「晨晨,你答應媽媽,不要做……傷害語佳的事!感情……最是不能強求的!」
她的話令在場的人都一怔,肖晨僵著身體,宋言臉色一沉,而梁語佳別開了眼,何世蘭一見情況有不對勁,臉上也沉凝了起來,連忙問:「以情,你剛才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肖以情咳嗽了兩聲,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對不起……是我錯了,我原以為……隱瞞晨晨……是為他好的,可惜……咳咳……」
「媽,不要說了,我錯了,對不起!」肖晨急切地解釋起來,唇角一扯,一抹苦笑,「我又怎麼忍心……真正地傷害她呢?」
聽他這樣一說,宋言的目光倏地一亮,灼熱地盯著梁語佳,而梁語佳只是偏開了眼,冷靜的明眸中看不出什麼情緒。
何世蘭還想再問,宋麟適時攬住她的肩,示意她不要這個時候多嘴了,而何世蘭也只好閉嘴不說了,即便她心中已經好奇又擔心,只得看一眼宋言,示意他事後必須要給她一個交代,而宋言微微點頭應下。
肖以情咳嗽了幾聲之後眼看只有出氣多吸氣少了,眾人心底也悲慼起來,肖晨更是緊緊握住她的手,然而消耗枯竭的生命又豈是人力可以挽回的?
聽到肖晨說沒有真正傷害梁語佳,肖以情終於露出了一抹很淡的欣慰笑容,目光戀戀不捨地停留在肖晨的臉上,氣若游絲地道:「我就知道……我的兒子……很乖……」
最後一個音節低弱的微不可聞,她的唇角輕輕彎起一抹笑意,那有些游離的目光中藏著一抹深深的遺憾,彷彿聽到她低低的歎息一聲,又似是什麼都沒有,她苦撐良久的眼皮慢慢地闔上了……
「媽?」肖晨輕輕地喊了一聲,眼中的淚水瞬間洶湧地流了出來,他的手更加緊緊地握住了肖以情的手,握的指節泛白,可是肖以情的臉上卻毫無波瀾,那安靜平和的面容就像是靜靜地睡著了。
旁邊的呼吸機上顯示心跳停止,時間定格在十一點五十七分,在新的一天即將到來之前,肖以情,逝。
一屋子的人都沒有再說話,只見肖晨伏低在肖以情的病床前,兩肩顫動不止,隱約有很低沉壓抑的聲音輕輕傳來。
梁語佳以為經歷過前一世的背叛和喪生,她對生命對生死早就看淡了很多,可是此時此刻她的心底還是難過了起來,眼眶微微潮濕。
肖以情的這一生無疑是悲慘和痛苦的,可她還是堅強地挺過來了,為了兒子,堅強而又勇敢地生活著,直面生活中的磨折,即使是生命裡的最後這段時光,她也依然笑看生死,甚至不忘追求這一生心目中最初最愛的那份珍貴情感……她活的自我又縱情,所以她這一生,即便受盡苦難也算的上是無怨無悔。
宋麟一個眼神,其他人都跟著他一起離
開了病房,只剩下肖晨靜靜地陪伴在床側。
病房外,宋麟淡淡交代了幾句,大概也是肖以情的後事由他們來操辦等等,又交代了宋言幾句,叮囑他這幾天多忙點,接著便帶著何世蘭先離開了。
何世蘭原本還有話想問,但是宋麟已經拉著她走了,那意思很明顯不讓她開口。
只剩下宋言和梁語佳兩人,他們對視一眼,宋言先伸出手,輕輕拉住她的手。
「走吧,我先送你回家。」他今晚看來還有的忙,總得要先把她安頓好。
梁語佳彆扭地想甩開他的手,可惜他似有察覺,握的更緊了。
「以後,我再也不放開你的手。」
梁語佳聽他信誓旦旦的話語,心中一緊,想到稍早之前瑪格麗塔的樣子,她臉色冷下幾分,「宋言你這是什麼意思?」
宋言卻沉默著沒有說話,拉著她一直來到了停車場,兩個人上了車,他的手仍舊不放開。
梁語佳這下也真的火了,「鬆手!」
「我不。」他拒絕的很徹底,盯著她的眸子漆黑而深邃,彷彿有團火在燃燒,可是就到她清冷的面容,他的聲音又不自覺地放軟,「語佳,今晚的事我可以向你好好解釋,我想我們都是被騙了,也不知道肖晨和瑪格麗塔怎麼會在一起合謀的,但是我可以發誓,我沒有跟那個女人發生任何的關係!」
梁語佳聽言震驚地轉過眸看向他,「你說什麼?」
見她那麼吃驚的樣子,宋言也好像反應過來什麼了,微蹙起眉,「你以為我和她發生了什麼?」
梁語佳也領悟過來,急問:「那瑪格麗塔……那樣是怎麼了?」
「她?」宋言想了一下,「好像是她自己喝了一杯紅酒,然後就那樣了。我也不知道怎麼了,總之,我沒有碰任何的飲料,也沒有跟她多說一句廢話,在見到你們之前,我已經懷疑今晚的事有蹊蹺了。」
宋言把今晚這一路跟瑪格麗塔在一起的事簡單說了一遍,重點提出那時候他打開房門要離開的事實。
梁語佳望著他急切地解釋著,眼中的真摯和誠意騙不了人,她心底已經相信了**分,雖然沒有之前那麼冷漠,但是面上依舊平靜如初。
她心中始終有一點保留,即使其實在聽到他的解釋之後她的心跳撲通撲通地跳個沒停,而耳朵根也有點發燒,可是沒辦法,這是她經歷兩世才學來的一點經驗教訓,即使對象是宋言,她也不想有例外。
「好了,你說的就算都是事實,今天也太晚了,這兩天我們應該都會很忙,等有時間了再好好聊。」梁語佳淡淡的嗓音傳來,沒有說相不相信他的話。
宋言自然也聽出了她話語中的保留,想證明自己的清白,可是此時確實不是一個好時機,他有些緊張,又有些不安地盯著她,讓她直視自己,「語佳,你不相信我麼?」
梁語佳被他深黑湛亮的眸光盯的有些不好意思,只得歎口氣道:「不是我相不相信你的問題,即使我這一次相信你了,也難保下一次你不會再遇到像今天這樣的事,那時候你又能保證你還跟今天一樣麼?」
男人吶,經得起一次兩次的誘惑,八次十次呢?誰又能保證自己可以一直堅持下去?所以,她不想把話說的太滿。
宋言好像也明白了她的意思,知道也許是因為她心底始終對感情的事謹慎又懷疑,但是沒關係,他還有很多的時間和機會向她證明!
他溫和一笑,「好吧,今晚不聊了,我先送你回家。」
……
此後兩天,大家都在忙著肖以情的喪事,一直到喪禮結束,心情都難免沉痛而哀傷。
肖以情只有肖晨這一個兒子,身邊也沒什麼朋友和親人,所以喪禮辦的也比較簡單,基本上都是宋麟一家以及肖晨如今工作的s大裡的一些同事,另外就是以前廠裡曾經的一些老職工來,這當中許多人都是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聽到肖以情的消息,沒想到見到的只是她的遺容,不禁扼腕長歎一番,而在見到肖晨時,也只能以一句「節哀順變」聊表安慰。
肖晨這兩天格外的沉默,整個人的精神好像一下子頹廢了,他不吃不喝地守在靈堂,靜默而固執地跪在肖以情的遺容前,沒有人可以勸動他,眾人最後也只好隨他的意了。
喪禮結束了,肖以情的骨灰也順利安放在了墓地。這墓地是宋麟幫忙買的,買的地方就在郭浩的墓地旁邊。當初郭浩出事之後,那個時候他的父母都要把他的遺體運回老家,但是郭浩的那位鄉下媳婦說郭浩是城裡人,就讓他在城裡呆著吧。因此郭浩的墓地以及身後事都是由宋麟出面辦理的,這麼多年來,除了宋麟會在郭浩的忌日那天去看望他,幾乎沒有人知道郭浩葬在哪裡。這一次,他把肖以情的墓地就買在他的旁邊,卻沒打算讓他們倆合葬在一起,也沒有人提出這個要求,他們的墓碑只是隔了幾步遠的距離,遙遙相對,就像是他們倆這一生永遠無法在一起是一樣的。
肖晨跪在肖以情的墓地前很久,久到眾人都以為他再也不會起來,而隨著掃墓的人一一離去,最終,墓地上只剩下他一個人孤單寂寥的身影。
肖晨的目光盯著墓碑上母親燦爛的笑臉,看著看著,他的眼淚就流了出來……這麼多天來,他第一次開口,嗓音暗啞的猶如被人撕開了嗓子,「媽……」
不知過了多久,他顫巍巍地站起身,走了幾步,像是又想起什麼,他的腳步停了下來,轉過身,似是猶豫了很久,他的腳步最終朝前走了幾步,來到另一座墓碑前。
黑色的墓
碑上刻著「郭浩之墓」幾個字樣,他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墓碑上那張照片看了很久,這一次,不再是媽媽手中那張有些模糊畫面的男人照,而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的樣子。照片上的男人眉目分明,俊朗有神,看上去他竟與他極為相似。
「呵……」他淡淡的,極為譏諷地低笑一聲。
難怪他不是宋麟的兒子,難怪誰都沒有相信他是宋麟的兒子,他有哪一點……長的像宋麟?
結果只有他是最蠢的那個大笨蛋,相信自己是個有父親的孩子,相信他的父親不要他,相信到他帶著埋怨,帶著恨意地過了這麼多年,到頭來,一切都是謊言!
原來他的人生,也是這樣的可笑!
……
從喪禮上回來,梁語佳的情緒就不高,因為她也想起了另一件事,再過兩天就是十月二十號了,那一天,是她父母的忌日!
她的心情沉甸甸的,想到那一晚湧現在腦海中的那些屬於「她」的記憶,想到父母出車禍時她驚恐而害怕的樣子,她的心就一陣緊縮,滿滿的恐懼和可怕的記憶就向她湧來。
其實那一晚之後,她這兩天晚上一直在做一些奇怪的夢,那夢中的場景又感覺那麼的真實,好像就是她自己親身經歷過一樣,醒來之後,她再回想一遍,然後就覺得那應該是前世的梁語佳生活中的一些片段,大概是殘存在她的腦海中,現在記憶恢復了,那些畫面也就時不時地出現,「騷擾」她。
不過她想這樣也好,她的記憶在慢慢恢復,以後她再也不用擔心害怕會有「拆穿」的危機,這對她來說是好事一樁,至於梁家的那些人,那些事,她父母的事,她想總有一天她會弄清楚的。
……
梁家的書房內。
梁常威靜坐在木椅上,面前一壺茶,裊裊青煙直飄。
他的二兒子梁鴻福恭敬地坐在下首,而他的旁邊正是他的兒子梁景瑞,此刻他手中正拿著一疊報表呈給了梁常威。
「爺爺,這是這個季度公司的財務報表以及下一季度的招標計劃書,您過目一下。」
梁常威「嗯」了一聲,接過了報表,戴起了老花鏡認真地看了起來。
按說他已經七八十的高齡了,公司的事也全權交給了二兒子梁鴻福這個總裁來管理,他只需當好他的董事長,每個月例行在公司的早會上露一面就行了,根本不需要他再插手管理公司上的日常事務,但是梁常威卻偏不這樣,他不僅要求每個月公司的營運狀況如實呈給他看,所有的執行計劃等一系列的新舉措他也必須知道,這在無形中依舊還是把持著梁氏集團的命脈。
對於這一點,也是自從兩年前大兒子梁鴻天去世之後他才開始的,家裡人勸,周紅勸,他的兒子,孫子們都在勸,可他依舊不該初衷,甚至引得公司裡有傳言說老爺子這是不放心二兒子和大孫子,而梁氏集團的真正實權,最終還不知道會落在誰的手中?
這樣的謠言說的多了,梁鴻福自然坐不住了,他雖然執著總裁一職,可卻無總裁的實權,就像是古代的一個傀儡皇帝一般,要問他心裡覺不覺得窩囊?當然覺得!委不委屈?當然委屈!
可是能怎麼辦?那上面壓著他的是他的親爹,他能有什麼辦法?
他只是憤憤不平——為什麼大哥以前當梁氏總裁的時候,他爹卻可以放心地只在家裡做個閒散的董事長,而這個總裁位置落在了他的手中,他爹就忽然要收回實權了?
對於這一點,其實不管是梁家人還是外人都沒有人能懂,誰也不知道這老爺子到底是什麼想法,但若說他掌著公司實權盡幹一些反對兒子孫子的事,那倒也不是,基本上每次梁鴻福和梁景瑞呈上來的報表他都只是看看,從未發表過任何意見,對於那些計劃書也是一樣,從不反對。
他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誰也不清楚,梁鴻福見他從不提意見,也就可有可無地每次照常把做好的報表呈上來就是。
梁鴻福與兒子梁景瑞兩人的視線對了一下,各自閃過一抹暗潮。
對於爺爺的做法,梁景瑞也有他的一套看法,他隱約猜到在爺爺的心目中,始終認為大伯才應該是梁氏的接班人,而他的爸爸能力比不上大伯,他是怕梁氏早晚有一天會栽在他爸爸手中。
對於這一點梁景瑞不予置評,但是作為第三代接班人的他,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把梁氏再壯大一番!可恨的是,爺爺同樣好像也有點不相信他,他進梁氏這麼多年,到了現在也只是丟給他一個小公司經營著,至今沒有想給他升職的意思。他也有點搞不懂爺爺的想法了,他的公司經營這麼多年,效益一年比一年好,利益也逐年增加,在其他同規模的小公司中,只有他的公司增值的最快,但是即使他做到這樣,爺爺也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辛苦了」,沒有笑臉也不給肯定和鼓勵。
他不像他爸爸,他不會在面對爺爺時顯得那麼戰戰兢兢,彷彿說錯一句話就罪該萬死,他的心更大,更深遠。
他想要得到梁氏,而梁氏,未來也必須是他的!
這一點,也幾乎是所有梁氏裡的人一致認同的——畢竟,他的那位叔叔早就被爺爺打壓的站不起來了,梁家第三代中只有他和梁景誠那個草包少爺兩個人,他除了會吃喝玩樂別的什麼都不會,這剩下的唯一男丁,也就是他,想當然就是梁氏的未來統治者。
有時候,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壓抑不住這樣迫切的渴求,可是他知道,他不能急躁,他只能等,伺機而動,才能成為真正的強者。
就在倆父子心思各異的時間內,梁常威基本把報表看了一遍,撩下報
表,他摘下了老花鏡。
「嗯,不錯,這一季度的利益比去年同季度上漲了百分之三,這成績很好,你們父子倆辛苦了。」
他說著幾乎每次都說的差不多的話,接著端起了茶杯,輕慢地喝起茶來。
「那好,爸您歇著,我和景瑞就不打擾您午睡了,先回公司去了。」梁鴻福露出親厚的笑意,一臉孝子般的殷切叮囑。
「是的,爺爺您好好休息吧,我和爸爸走了。」梁景瑞自然不甘落後,敦厚的笑出聲來。
要是往常,梁常威也會不多說地揮揮手讓他們走了,可是今天他卻放開了茶盞,淡淡一磕,青紫茶杯發出清脆的響聲,無端給人一種壓力感。
這一聲,驚的梁鴻福立即身體一僵,而梁景瑞垂下的眼中暗暗一閃。
梁常威沉冷而有威壓的聲音傳來:「後天是你大哥,你大伯的忌日,你們都早些準備著。」
父子倆對視一眼,各自在眼中看到一抹幽光閃過,隨即他們一致點頭。
「好的,爸,我知道了,那天我會早點到家的。」
「是的,爺爺,我們會早些回來的,您去休息吧,注意身體。」
梁常威不再說話,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倆可以離開了。
父子倆出了書房,一直來到了別墅前的花園前,四周無人,兩人這才像是鬆了一口氣。
梁景瑞一隻手彈了彈手中的報表,語氣微有不耐,「爸,你每次都找人做一些這真真假假的報表來幹嘛?簡直是浪費時間!」
梁鴻福臉色一變,立即呵斥一聲:「你懂什麼?!」
梁景瑞大概也是心裡窩著火,面色一沉,道:「爸,你就是瞻前顧後的顧慮太多了!這梁家,還有梁氏,早就是我們父子倆的天下了,若非爺爺一直把持著……爸,難道你就不想自己真正做一回主麼?」
梁鴻福當然想!做夢都想,可是他自然也有他的顧慮,「你爺爺這樣做,你難道就沒想過其中的原因麼?」
「還能有什麼原因?他就是不相信我們父子倆!不過他相不相信又能怎樣?這梁家,早晚都是我們父子的!」
見兒子有些忍不住得意的神色,他冷下臉,一句話把他說的清醒:「你……你真是糊塗!你爺爺他這樣做,除了不信任我們父子倆,分明是還想讓別人來佔你我的位置!」
梁景瑞更加不解了,「爸,這梁家如今除了你和我,還有誰能佔得了?三叔?還是他那個草包兒子?」
梁鴻福的目光幽冷地一瞇,聲音倏地也冷下好幾度,「你忘了,你大伯還有一個乖巧懂事的女兒?你的那位二妹?」
這一句話把梁景瑞說的一愣,隨即他抑制不住地笑出聲,「爸,你在開玩笑吧?你是說語佳?」
梁鴻福並沒有笑,而且臉色異常難看,「早在幾年前我就知道,原來你大伯和你大伯母他們夫妻倆早就在暗中一直培養他們唯一的女兒,這件事,我相信你爺爺他一定知道。所以,你不要小瞧了你那位二妹,她現在雖然只是在星雲高中當一名老師,但是你可知道,她能進星雲,能當班主任,這一切都是你爺爺安排的?而且,星雲內部的那些高層,全都收到了你爺爺打的招呼,要求他們不准為難她!如今她雖只是一名老師,但誰知道她以後會不會突然就進了梁氏?哼,你爺爺可不是一般的喜歡那位孫女吶!」
梁景瑞聽了這番話,面色早已經變了又變,低聲詢問:「爸,那我們怎麼辦?」
梁鴻福雙眸一斂,閃過一抹暗芒,「你爺爺剛才不是說了後天是大哥的忌日麼?到時候語佳肯定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