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 紡織廠人命 文 / 大示申
第三十二章紡織廠人命
總之這種半真半假的傳言最能引起人們無限的遐思和猜測,也許是大家覺得張澤鑫和趙永奎老婆的事情更有噱頭,立時便傳的滿城風雨,一下子就把梁紅艷事情蓋過去了。
而張澤鑫不過是個副部長,大家或許覺得他份量不夠,熱鬧了一段時間之後,也就煙消雲散了。汾城又恢復了昔日的寧靜。
這天陶如軒下班回來,二叔、三叔和父親正在院子裡閒聊天,見陶如軒進來,三叔就招呼一聲,用半開玩笑的口吻道:「寶兒,你這年齡也不小了,是不是該找個對象了,老陶家可還指望著你傳宗接代呢。」
正好那天小妹陶如燕也在場,就白了陶如軒一眼,對三叔道:「三叔,您以後就別寶兒寶兒的叫了,讓人聽著噁心。」
儘管陶如軒和梁紅艷的事情傳的沸沸揚揚,家裡的長輩卻沒有一個人知道。三叔自然不明白小侄女什麼意思,還以為是女孩子的妒忌,就寬容地笑了笑道:「三叔以後也叫你寶燕。」
陶如燕馬上歪著脖子道:「我可承受不起,我一個女孩子家,一不能為你們老陶家傳宗接代,二不能像你們的寶兒一樣給你們老哥仨臉上貼金,算的哪門子寶。」
二叔見女兒說話沒大沒小,就厲聲道:「你個小丫頭片子,肚子裡哪兒那麼多彎彎繞,再胡說小心我揍你。」說著揚了一下手,也不會真打。
陶如燕卻憤憤難平道:「你們問他,看我有沒有說錯。」說著指了一下陶如軒。
陶如軒就感覺臉上一陣滾燙,也沒辦法辯解,可要是不給小妹解釋清楚,這一輩子恐怕都難在小妹面前抬起頭了,就一把拉了小妹,進屋道:「燕子,你有什麼話衝我來,就不能不給老人們添亂嗎?」
陶如燕氣哼哼地坐在椅子上道:「添什麼亂了?我要是添亂早就說了。男子漢大丈夫,敢做就要敢當,你說你幹的那都叫什麼破事,讓我在同事面前都抬不起頭了。」
陶如軒知道做再多的解釋也無濟於事,便乾脆道:「陶如燕,我只能告訴你,我沒做那些事。網上傳的是有人惡意撞傷。信不信由你。」
陶如燕卻抹起了眼淚道:「那你怎麼不早告訴我。現在連姚麗麗也不理我了,說我眼裡只有哥哥,沒有她這個姐妹,還說我有意要害她。」
對姚麗麗,陶如軒早就打算放棄了,強扭的瓜不甜,既然人家看不上自己,自己又何必苦苦勉強呢。何況也沒有交往過,還不知道對不對脾氣,總不能僅憑感覺就要死要活吧。
「對不起,燕子,怪我了。」事情終因自己而起,陶如軒還是給小妹道了謙,卻又道:「不過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既然是朋友就應該互相理解,她非要把你看成那種人,你又何必自己為難自己呢。」
陶如燕抹了一把眼淚,情緒也漸漸平靜了下來道:「你是不知道她那人。袁世貴的小舅子欺負了她之後,她給我說,要是真被袁世貴的小舅子侮辱了,她就去自殺。她可是說到就能做到。」
陶如軒就不禁愣在了那裡。看姚麗麗的年齡跟小妹也差不多,就二十歲上下,想不到性格會如此剛烈。一時間,陶如軒竟有種茫然無措的感覺,好像自己忽然間就變得非常渺小了一樣。
不想晚上剛上床,梁紅艷的電話就打了過來道:「如軒,你馬上準備五千元,跟我去一趟紡織廠。」
聽梁紅艷的口氣,好像出了什麼大事,陶如軒正要開口問一句,梁紅艷卻又打斷了道:「什麼也別說了,快點,越快越好。我在縣委門口等你。」
陶如軒不敢怠慢,急忙起床,胡亂穿了衣服,給父母打了聲招呼,騎了單車就往銀行趕,出了胡同一抹口袋才發現銀行卡忘帶了,又折回去取了一回,匆匆忙忙站在梁紅艷的車前就已經是二十分鐘後了。
梁紅艷已經到了急不可耐的地步,沒等陶如軒站穩腳步就開了副駕座的門道:「快上車!」
陶如軒這才發現,黃師傅並沒有來,是梁紅艷親自開的車,接著微弱的夜燈,能看見梁紅艷的臉色已經煞白,就問道:「到底出什麼事兒了?」
梁紅艷雙手緊緊地握著方向盤,臉色凝重道:「就在剛剛,紡織廠一個老工人在家裡服毒自殺了。」又狠狠道:「這個袁世貴真是黑了心了,為了幾個臭錢,竟鬧出逼死人命的事情來。」
陶如軒就知道是紡織廠改制的事情出了問題。紡織廠改制當初,就常聽人議論說,袁世貴為了甩包袱,置工人死活於不顧,不但下崗了大批工人,還停發了退休工人的醫療費和各種補助。那些退休工人都是企業養老保險,本來就少的可憐,全指著醫療費和各種補助維持。一下子停發了,等於斷了他們的活路,就聯合起來到廠子裡鬧了幾次。袁世貴被鬧煩了,心一橫說,再鬧連退休金也不發了。那些退休工人就不敢鬧了。
出了主幹道,就沒有路燈了,深夜的郊外黑越越一片,梁紅艷開了遠光燈,汽車就像幽靈一樣前行。
在紡織廠家屬區來停下後,就見不遠處一片亂哄哄的景象。陶如軒正要下去,卻被梁紅艷一把按住了。梁紅艷用眼睛示意了一下人群道:「等等再說。」隨即拿出手機給袁世貴撥了過去。
「袁世貴,你現在在什麼位置?」梁紅艷不客氣問了一句,接著口氣就更加嚴厲了道:「你說什麼?你還在路上。我說你這個人是怎麼回事,我都到你們廠家屬區了,你竟然還在路上?我看你這個老闆是當昏頭了!」說著氣呼呼扣了手機。
半小時後,袁世貴才趕了過來,一下車就苦著臉解釋道:「梁部長,實在是有事脫不開身,要不早趕來了。」
梁紅艷冷冷道:「深更半夜的有什麼事兒,不會是被哪個女人纏住了吧。」沒容袁世貴再解釋,就接著道:「你給我說說,這到底怎麼回事?怎麼就能鬧出人命呢?」
袁世貴急忙道:「是這麼回事,這個老吳本來身體就有病,也一直是廠裡的重點照顧對象,一年四季米、面、油、衣服從來沒斷過,前兩天我還特意讓辦公室主任送了二百元。可他那兩個兒子不爭氣,三天兩頭給老人氣受、老吳可能是一時想不開,就走了這一步。」
梁紅艷虎著臉道:「我怎麼聽說是廠裡不給看病錢,才尋了短見呢?」
袁世貴哭喪著臉道:「天地良心,梁部長,你要是這樣說可把我冤枉死了。不信你可以問問他那兩個兒子,看廠裡有沒有少過他爸爸一分看病錢。」
梁紅艷這才鬆了一口氣道:「好了,咱們還是過去看看吧。」
袁世貴卻道:「這深更半夜的,人已經死了,還是別去了吧。」
梁紅艷就在袁世貴臉上疑惑地看了一眼,問道:「袁世貴,這裡面不會有什麼問題吧?」說著便往人群走了過去。
袁世貴急忙跟上道:「哪兒能呢,我這不也是怕你晦氣嗎。」
梁紅艷邊往前走邊道:「有什麼晦氣不晦氣的,**黨人就從來不信這一套。」
剛走進人群,就聽見有人喊了一句:「袁世貴,殺人償命,你會遭報應的!」
梁紅艷急忙回頭尋找,就見兩個人將一個老人往外駕。那老人邊被拖拽著離開人群邊回頭道:「袁世貴,你個狗x的,做出這樣傷天害理的事情,不會有好下場的,早晚一天遭雷劈。」
梁紅艷用低沉的聲音嚴厲問道:「袁世貴,你能給我解釋一下這怎麼回事嗎?」
袁世貴臉憋的通紅,還是勉強擠出一個笑臉道:「梁部長,你不用理他,那就是個老瘋子。廠裡人都知道,不是罵這個遭雷劈就是罵那個遭天譴。其實連他自己恐怕都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麼。」
梁紅艷皺了一下眉頭卻沒有再說什麼。
家屬區一律是那種九十年代建的四層老式單元樓,服毒自殺的老吳就住在一層。三個人進去後,馬上聞到一股刺鼻的農藥味,估計是還沒來得及收拾。死者已經盛棺入殮,幾個穿了孝服的男女跪在棺材前面,卻沒有一個人哭的。
見袁世貴進來,兩個中年男人就急忙站了起來。袁世貴便介紹道:「這是縣委宣傳部梁部長,這是陶主任,專程過來慰問的。」兩個中年男人就分別跟梁紅艷握了手,又跟陶如軒握了握。袁世貴又給梁紅艷介紹道:「他們就是老吳的兩個兒子,吳良智、吳良新。都是咱們廠的工人。」
陶如軒正要從口袋裡掏錢,卻被梁紅艷乾咳了一聲阻止了。問了兩個不鹹不淡的問題,梁紅艷就從自己口袋裡掏出五百元遞了過去道:「這是一點心意,你們就收下吧。」
袁世貴就在一旁道:「梁部長真是心繫百姓。」
老吳的兩個兒子退讓了半天,最終還是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