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悲天憫人 文 / 大示申
第一百零二章悲天憫人
翟東旭正說著話,一個老頭就怯生生地站在了身旁。翟東旭馬上瞪著眼睛不高興地質問道:「別人都走了,你怎麼還不走?」
老頭看樣子已經七八十歲了,手裡拄一根棍子,應該是用來做枴杖的,穿一件白色的老式對襟棉布襯衫,卻是一塊一塊的油垢,髒的要命,腿上一條油光發亮的黑褲子,已經看不出本來面貌了,腳上趿了一雙破破爛爛的黑布鞋,一頭花白的頭髮像亂草一樣頂在頭上,也不知道是沒有洗臉,還是這些天上火,眼睛上糊滿了眼屎,一睜一睜的,連眼睛也遮住了半個。
被翟東旭凶了一句,老頭卻還是沒有走,怯生生道:「他們家裡都沒受損失就走了,我家裡可是真受了損失,求求你村長,好歹給補一點吧。要不然,我這日子可就沒發過了。」
翟東旭不客氣道:「老姚,你不要胡說八道,什麼叫人家家裡沒受損失。人家是覺悟高,即便受了損失也不給政府添麻煩。你倒好,就是收割機壓倒你幾攏麥,就跑來要補償。你也是個老黨員了,怎麼就連這點覺悟都沒有呢。」
老頭顫顫巍巍道:「村長,可不能這麼說,我一個人地少,就是那幾攏麥,一下子全壓倒了,哪兒還有收成。你要是不給我補償,我就只能餓死了。」
翟東旭不耐煩道:「你少拿死來嚇唬人,像你這樣的人活著也多餘,死了倒乾淨。」
老頭哼哧哼哧地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陶如軒覺得有些不對勁,就問翟東旭到底怎麼回事。翟東旭把陶如軒拉到一旁,卻並不避諱老頭,大聲道:「這老傢伙以前是村裡最早的一批黨員,卻壓住十幾年不給村裡發展一個黨員,村裡的書記年年他當,壞的沒邊沒沿,把村裡的集體財產賣干賣淨,卻沒給村裡辦一分錢的事情,把錢都日哄了女人,不知道禍害了多少大姑娘小媳婦。現在老了,兒子嫌他名聲不好,就跑到外地打工去了,多少年都沒回來,把他一個人扔在家裡,也不給一分錢。讓我說,他這種人落到現在這個下場,就是活該。」
翟東旭說完,又狠狠地瞪了老頭一眼,問道:「老姚,你說我說的對不對?你是不是活該?」
老頭不說話,也不承認,可能是被翟東旭欺負慣了,也就沒脾氣了,木然地站在那裡。
陶如軒終究覺得老頭可憐,就從口袋裡掏出二百元,塞在老頭手裡道:「老人家,這點錢算是我給你的賠償了。」
翟東旭有些不服氣,歪著腦袋道:「陶鎮長,不該給他錢的。你這等於助紂為虐。」
翟東旭用詞不當,陶如軒就瞪了他一眼,接著道:「人老了也挺可憐的,這樣吧,你抽時間在民政辦給他辦個低保,也算是給他一條活路。」見翟東旭並不樂意,就冷哼了一聲道:「老翟,十年河東十年河西,你就能保障自己一輩子都當這個村幹部?要是哪一天下來了,就不怕別人也這麼待你?」
兩句話就把翟東旭問的訕笑了起來。翟東旭點了點頭道:「好吧,我聽陶鎮長的安排。」又耿耿道:「也算這老傢伙走運,遇到你陶鎮長,要是我,決不讓這種人好死。」
後來陶如軒才知道,這個老姚過去在村裡當支部書記的時候,跟翟東旭的母親有過一段不光彩的歷史,這就難怪翟東旭會對老頭如此恨之入骨了。
老頭的耳朵並不聾,聽了陶如軒的話,就打躬作揖,千恩萬謝了半天,眼眶中竟擠出了幾滴淚水,拿著錢轉身一步一挪地離開了。
翟東旭又想起了補償的事情,知道陶如軒已經看出了其中的名堂,臉上就不好意思了起來,又在陶如軒臉上睃了幾次,才哼哧道:「陶鎮長,其實並不是我要為難你,村裡的老百姓也都通情達理,聽說廢品收購站著了火,鎮政府幫他們把麥子收了,感謝還來不及,哪裡會起事。事情到了這個份上,我就給你實話實說了吧。今天來的這些人都是我找來的,真正的主家沒有一個願意來。可是關鎮長交代,我……」
沒等翟東旭把話說下去,陶如軒就一伸手制止了道:「老翟,你不要說了。不管怎麼說,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今後注意就是了。事情到底怎麼回事,我心裡比你清楚。你放心,今後我也不會為難你,咱們該怎麼樣還怎麼樣。你看好不好?」
翟東旭之所以要出賣關秦明自然是怕陶如軒找後賬。陶如軒畢竟是副鎮長,而且還是棗林片的常務副片長,另外,從剛來時的情景翟東旭也能看出來,陶如軒跟刁青吟的關係也很不錯,得罪了陶如軒自己今後當然不會有好日子過,何況他也知道,即便是賣了關秦明,陶如軒也不會跟關秦明當面對質去,所以乾脆和盤托出算了。
翟東旭就更不不好意思,摸了半天腦袋,忽然道:「這樣吧,陶鎮長,我請你吃狗肉,算是給你賠禮道歉了。把刁鎮長也一塊叫上,我陪你好好喝兩杯。」
陶如軒想了想道:「既然這樣,那就把老余也一塊叫上,你看怎麼樣?」
翟東旭馬上道:「好好好,余站長可是我的頂頭上司,你看我這記性,我怎麼把他給忘了。」其實恐怕也是壓根沒打算叫余福堂。
兩個人商量好了,翟東旭又分別給刁青吟和余福堂打了電話。刁青吟聽翟東旭說要請吃狗肉就知道陶如軒已經把事情擺平了,但還是有些不大相信,就在電話裡問東問西地問了半天。余福堂倒是痛快,翟東旭只說請吃狗肉就馬上應了下來。
地方是大家都熟系的,就在集鎮附近,陶如軒和翟東旭先到了,不一會工夫,刁青吟和余福堂也都來了。余福堂一直拉著臉,好像別人都欠他的一樣。而刁青吟作為一個女人總要表現出悲天憫人的情懷,進來就皺著眉頭質問道:「我說老翟,怎麼又吃狗肉?」
翟東旭就陪著笑臉玩笑道:「刁鎮長,咱能不能不來這一套,你每次來都要問這句話,可每次比誰都吃得香。」說著搬了個凳子,放在刁青吟身後。
刁青吟就念了半天阿彌陀佛,對身旁的余福堂道:「余站長,你聽見了嗎。老翟剛剛跟陶鎮長叫完板,這又跟我叫上板了。你以後可得好好治治他,要不然他以後也不會把我們這些人放在眼裡了。」
余福堂哼了一聲道:「他還要治?下半年換屆的時候,直接把他的書記拿下,看他還敢不敢跟誰叫板?」
翟東旭一下子就愣住了,他並不怕刁青吟,對余福堂卻有幾分畏懼。余福堂是多年的老鄉真,最清楚他們這些村幹部的軟肋,惹毛了余福堂可不是鬧著玩的。翟東旭急忙賠笑道:「余站長,你可不能這麼說,你知道我一向是最尊重你的。」
刁青吟卻抓了翟東旭的話柄道:「你總算說了實話,看來你平時就沒把我放在眼裡。」
翟東旭兩邊為難了,嘿嘿笑著道:「刁鎮長,你就別拿我了。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不尊重你啊。」
三個人逗悶子,老闆娘就端上來一盆狗肉,紅澄澄的,放下來就香氣四溢,刁青吟也不管燙不燙就迫不及待地夾了一筷子就往嘴裡放。
翟東旭又玩笑道:「刁鎮長,就不先超度一下了?」
刁青吟嘴裡含著熱狗肉,哈哈哈地吹氣道:「吃完了超度也一樣。」
翟東旭、余福堂和陶如軒就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老闆娘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長的跟孫二娘似得,高高地挽著衣袖,也在一旁笑吟吟道:「難為刁鎮長慈悲,其實我們也專門設了佛堂,每天都要超度。狗是有靈性的動物,本不該殺的,可畢竟是養的肉狗,不殺又圖什麼呢。」
老闆娘說完了又問道:「要不要上點酒?」
翟東旭有些不耐煩道:「這還用問嗎,當然要了。」又問道:「有茅台嗎?」
老闆娘就紅著臉道:「翟村長真會說笑話,咱這荒野小店哪兒來的茅台,最好的也就是十年陳釀了。」
翟東旭道:「那就先上一瓶吧。」
陶如軒卻能看出來,翟東旭不過是說說而已。這家狗肉店肯定是他常來的,難道還能不知道店裡有什麼酒,不過是說句便宜話,給自己找面子罷了。
老闆娘說著出去了,不一壺便提來一瓶十年陳釀。翟東旭接過來開了,給每個人都滿上,就舉杯道:「刁鎮長、陶鎮長、余站長,咱們先干一個。」說著一仰脖子喝了。
陶如軒和余福堂也都喝了,刁青吟嘴裡卻還嚼著狗肉。陶如軒就提醒她道:「刁鎮長,狗肉是發物,女人體寒,吃多了恐怕承受不住。」
翟東旭誤會了陶如軒的意思,就看著陶如軒陰陽怪氣道:「陶鎮長,我倒有點擔心你哩。」
陶如軒知道他想說什麼,也不接茬。不想余福堂卻忽然道:「有刁鎮長在,你擔心什麼?」
翟東旭就在刁青吟臉上尋覓了半天,一臉暖昧的笑容道:「對對對,刁鎮長在,有我這是操的哪門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