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舊夢 文 / 淺酌1992
明薇一臉平靜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中,而隨行的棠梨月臨卻是滿臉喜色。
自家姑娘送得壽禮是姑娘們中最新巧、受人稱讚最多的,且又在一眾貴婦跟前露了臉兒,自然有機會搏個好前程。二人不知道二太太的那段話,所以猶自歡天喜地的服侍著明薇換衣裳。
才把髮鬢間的首飾卸下,月臨替明薇鬆了頭髮,換了件家常的衣裳。只聽院子裡又有了動靜,小丫鬟們的問好聲響了起來。「瑪瑙姐姐好!」
棠梨習以為常的去裡屋端出兩個錦盒來,手腳麻利的把今天這套赤金珍珠頭面收好,同那套珊瑚頭面擺在了一處。
「給七姑娘請安!」瑪瑙的神色間去了先前的輕慢,雖說不上恭敬,但到底有了些尊重。「太太讓我來收首飾。」
二太太還真是……明薇在心中嘖嘖感慨了了兩聲,面帶微笑點頭的道:「棠梨,遞給瑪瑙姐姐看。」
瑪瑙親自檢驗了錦盒中的首飾並無損壞,這才遞給了身後跟著的小丫鬟。「七姑娘,太太讓您明早過去說話。」
明薇眉梢微挑,對於中個緣由心裡早就有了計較。二太太能按捺到明日才問,倒實屬不易!
打發走了瑪瑙,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草草用過了晚飯,明薇心中有事,不過在燈下胡亂翻了兩頁書,便早早的歇下了。
明天應付完二太太的問話,才算糊弄過去。
杏色的帳子被放下來,值夜的月臨端著燈退了出來,她輕手輕腳的脫了外衣,在房中支著的塌上鋪好褥子,便吹熄了燈。
明薇一會兒想起今日的聖旨,已經有了孫女的程月,還有那個小丫鬟,思緒紛亂間,竟也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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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平元年,二月。
閣老府。嬌園。
「阿婉,你別生氣。」已經貴為九五至尊的容鐸,在唐婉面前依舊是陪著小心。「朕也是迫不得已才封你為皇貴妃的!」
唐婉明艷的面龐上帶了一層薄薄的慍怒和不甘,她轉過頭來,漂亮的大眼睛中滿是委屈。「是你說過,只要我一個人,只有我才配做你的皇后!」
容鐸軟言道:「阿婉,朕是有苦衷的。你就別和朕置氣了,早些隨朕入宮罷!」
「反正如今你都當皇上了,天下頭一份兒的尊貴,我哪兒敢和您置氣!」唐婉偏過頭去,愈發的賭氣不去看容鐸。「自有後宮三千等著您寵幸,何苦來在我這兒委屈您!」
「阿婉,你看著朕。」容鐸無奈地歎了口氣,伸手攬過唐婉的肩膀,卻發現唐婉白皙的臉蛋兒上已經沾滿了淚痕。
「阿婉,你這一哭,朕的心都要碎了。」容鐸寵溺的伸手拭去唐婉臉上的淚痕,柔聲道:「是朕不好,你別生氣了。」
唐婉只顧著抽噎,並不理容鐸。
「阿婉,你知道的。王妃的母族對朕幫助良多,王妃也素有賢名。如今她才去了兩年,朕雖不愛她卻敬重她,不好此刻就封你為後的。」容鐸俊朗的面龐中沒有意思厭煩,他細細的給唐婉解釋:「你放心,等過了今年,我一定立你為後!」
「我又不是小三!」唐婉嘟囔了一聲,猶自帶著哭腔道:「我認識你時,王妃已經不在了呀!」
容鐸雖然仍沒得到好言語,然而唐婉肯接話,已經表示她氣消了大半。他忙安慰道:「朕知道,是朕的緣故,讓朕的阿婉受委屈了。」
「我哪兒敢說委屈呀!」唐婉終於從容鐸的寬闊的肩膀中抬起了臉,此時她臉上淡淡地妝容已經花了。「可你說只要我一個的!王妃的事怕只是托詞,您心裡惦著別人才是真的!」
容鐸豈會聽不出唐婉話中的軟化,他趁勢道:「朕的阿婉最是通情達理的!從開朝以來,只有沒皇后才立皇貴妃的。雖然這稱呼上差些,但皇貴妃的尊貴便等同於皇后。朕怎麼捨得委屈了你呢?」
見唐婉似乎有服軟的跡象,容鐸更加一把勁兒,勸道:「最遲明年,朕一定立你為後!」
「我又不是非要做皇后不可。」唐婉扁了扁嘴,嘟囔道:「便是你不當皇上,我也一樣喜歡你呀!」
容鐸沒有說話,只是望著唐婉的眼睛翹了嘴角,微笑起來。
這一笑,似乎微寒的春風都變得和煦起來。
他本就有極為俊朗的相貌,星目劍眉,五官深邃迷人,再加上三十多歲男子獨有的成熟魅力,擺平鬧脾氣的唐婉,是輕而易舉的事。
「下個月十六便是好日子。」容鐸安撫似得拍了拍唐婉,哄勸道:「朕的後宮可不能沒有女主人,你得快些搬進去才是。朕已經給你佈置好了瓊華宮,你一準兒喜歡!」
「我才懶得管你那些鶯鶯燕燕!」唐婉嘟著嘴,雙眸卻是閃閃發亮,她忍不住問:「瓊華宮是怎麼佈置的?」
容鐸為了勸唐婉進宮,已經跑了三四遭,如今見唐婉終於答應下來,心情也跟著好了幾分。他含笑道:「你親自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唐婉不依不饒的追問,容鐸無奈,只得細細的跟她講了起來。
別去!
不要答應他!不要答應他!
在唐婉破涕為笑點頭的一瞬間,夢中的明薇拚命搖著頭,淚流滿臉。如果當初沒有入宮,哪怕是出家當姑子去,也好過連累家人,也好過最後服毒自盡!
明薇知道自己是在夢中,她想醒來,不再做那荒唐的夢,可只是睜不開眼。
最終唐婉還是歡喜的答應下來,她粲然的笑容點亮了絕艷的面龐,似乎連整間屋子都跟著明亮了幾分。
別答應啊……
明薇徒勞的嘶喊著,卻又陷入另一場夢。
昭平元年,臘月。
瓊華宮。
「都給我滾!」唐婉把條案上的瓷器都拂了一地,她聲嘶力竭的吼道:「你們敢攔著本宮!本宮要去見皇上!」
其中不乏珍貴的御賜上等官窯瓷器,光是那一對梅瓶便價值千金。奉旨來看管唐婉的太監來福皺了皺眉,聲音卻是平穩的道:「娘娘,奴才也是奉旨行事,還請您體諒則個。」
這已經是容鐸把她禁足瓊華宮的第四日,而唐婉再也等不下去。宮中關於唐閣老謀逆造反的流言甚囂塵上,那些宮妃看她的目光也不再是素日的畢恭畢敬。
「讓容鐸來見我!」唐婉怒不可遏,她不能再枯等下去,她不能等來爹娘、哥嫂被容鐸處死的消息!
「娘娘,皇上若是要見您,自然會著人來傳旨。」來福見唐婉鬧得厲害,心中也帶了幾分不耐。「您忍耐些,還是靜候皇上旨意的好!」
唐婉卻是不聽他言,直直的就要往外衝。而幾個身強力壯的宮女上前攔住她,不讓她離開寢殿半步。
「吵吵鬧鬧的,成何體統!」忽然一道低沉的聲音從殿外傳來,其中的怒意毫不掩飾。而來人是誰,再不用猜的。
「見過皇上!」
侍衛、宮女、太監跪了一地,站著的只有一臉倔強看著他的唐婉。
唐婉恨恨的盯著的容鐸,雙眸中似乎要噴出火來。「你憑什麼讓我禁足!你把我爹怎麼樣了!」
「你貴為皇貴妃,連最起碼的禮儀都忘了?竟和朕大呼小叫!」容鐸厲聲呵斥道:「你到底有沒有把朕放在眼中?」
「呵!」唐婉聽了容鐸這風馬牛不相及的訓斥,冷笑起來。「皇上覺得妾身順眼時,妾身使小性子便是撒嬌;如今皇上覺得妾身礙事了,妾身同樣的話,變成了無理取鬧,成了沒規矩!」
容鐸的目光陡然變得幽深,他揮退一眾服侍的人,一時間寢殿中只剩下他和唐婉兩個人。
「唐婉,朕覺得你素日雖有些小性子,卻是知輕重的。」容鐸的聲音中突然帶了一絲忍耐,本來想說的話在嘴邊打了個轉,卻又嚥了回去。「若是你不再過問唐閣老的事,便仍是朕的妃子。」
原本唐婉還有幾分期待的心,在聽到容鐸這句話的同時,徹底冷了下來。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唐婉眼底閃過冰冷,一字一頓的道:「若是皇上要治我爹的罪,要毀了閣老府,我唐婉雖入了宮,卻也仍是我爹的女兒!」
然而容鐸的耐性,也被消磨殆盡。
「唐婉,你別以為朕會一直縱著你!」容鐸俊朗的面龐閃過幾分陰鷙,他沉聲道:「朕待你如何,你都忘了嗎?」
「我自然沒忘!」唐婉此時反而剛強起來,甚至臉上還帶著微微的笑容。「您曾許諾封為我後,想來如今是變了主意,要送我入冷宮罷!」
「您別忘了,當初是我爹幫了您,您才順利登上這至尊的位置!」唐婉心中委屈難過至極,卻不肯示弱半分。「您念了先王妃母族的舊情,怎麼就不念我爹的舊情!」
容鐸一時間竟無法接話。
唐婉極力裝出冷漠鎮定的模樣,可她眼中卻隱約流露出脆弱來。容鐸心中一軟,卻在聽到唐婉下一句話時,硬下心腸。
「妾身誓要與閣老府共存亡的!」
容鐸冷冷地看了唐婉一眼,轉身拂袖而去。
「宮中近日厭勝之事又起,皇貴妃理應為六宮表率,證明自身清白。」
唐婉軟倒在地上。
直到有人在她宮中搜出了厭勝,她也只是木然的看了一眼,再沒有多餘的話。
這便是她傾心以待的結局麼……
她恨!
她怎麼能不恨!
她恨輕信了容鐸的甜言蜜語,她恨自己一顆心撲到容鐸身上便沒了防備,她恨自己的家人被容鐸折磨!
明薇在夢中只覺得仇恨脹滿了胸膛,她不會著就這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