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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章 066 將軍私心 文 / 姬朔

    「因為你是好人啊,我感受到了你身上的味道,嗯,很乾淨。」顧知世露出明晃晃的笑容,潔白整齊的牙齒一如珠貝發光。

    沈晏卻對他的話不甚在意——味道?哪兒來的味道?

    殊不知,這種狀態下的顧知世,雖說如白紙般乾淨,對周圍一切都沒有固定的認知,但他卻也有著屬於自己的自我保護方式,比如說他敏銳的嗅覺,可以感受到他人的善意惡意。

    這樣的顧知世,就如同動物野獸。

    突然出現在陌生環境中,就算顧知世沒有表現出來,可心底還是慌張的。

    於是,他選擇了對他來說氣息最純淨的沈晏靠近她,只有這樣的方法,才可以讓自己安心。

    天殺作為旁觀者,漠然的眸子中倒映著這一幕——

    顧知世眼巴巴地瞅著比自己嬌小太多的少女,如同一隻忠誠的大狗,而沈晏卻擰著眉,自顧自地沉思,完全無視了顧知世。

    沈晏沉思了一會兒,還是決定,要將顧知世的事情告訴爹爹。

    玄機山弟子,這個身份牽扯太多,若不謹慎,恐怕前世的悲劇又會重蹈覆轍,沈晏這輩子不想再經歷一次失去一切的絕望痛苦了。

    而顧知世這個人,是留下還是送走,就要看爹爹的決定了。

    顧知世一心想要跟著面前讓自己無比舒服的少女,根本不知道沈晏滿心打算著要把他往哪兒送走,只是感覺到沈晏對自己的漫不經心,便有些小小的不滿。

    孩子的情緒一貫是直接表露出來的,顧知世也是這樣。

    他扯了扯沈晏的袖子,想讓她看看自己。

    沈晏不為所動。

    顧知世用的力道大了些。

    沈晏不耐煩地對他拂了拂手:「不要打擾我,我想事情呢。」

    顧知世小聲嘟噥著什麼話,扯著沈晏衣袖的手依舊沒有放開。

    好一會兒,沈晏看著顧知世,問他:「你是玄機山弟子?」

    見沈晏終於搭理了自己,顧知世心裡的喜悅都快要溢出來了,他一個勁兒的點頭,完全沒有任何隱瞞,沈晏的問題,如同打開了水閘,一切回答嘩啦嘩啦就都出來了:「嗯,我是玄機山第八十一代弟子,我的師父是天星子,我從小與師父住在玄機山上。此番師父夜觀星象,說紫薇星漸弱,破軍星大盛,恐天下大亂,便讓我入世歷練。」

    沈晏沒有預想到會得到這麼多回答,聽到後面半句的時候,也是為之一震。

    她不懂天象命理,可基本的也知道些許。

    紫薇星是帝星,帝星偏弱,便是亡國初兆!而破軍,意指破後而立!

    雖說不能僅僅憑借一顆紫薇星就斷定亂世將出,但玄機山是何等存在,既然顧知世的師父說了天下恐將大亂,那就代表,一切是真的有可能發生!

    到底是什麼,導致破軍星出,讓這天下的走勢都改變了呢?

    難道真的與自己有關?

    沈晏既是混亂,又是糾結,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天殺看到沈晏複雜的表情,忍不住說了一句:「小姐,天下大勢,也不是我等小人物可以左右的,靜觀其變便是。」

    天殺這麼一說,沈晏也稍稍釋然。

    天塌下來也有高個兒的頂著,她擔心個什麼勁兒!

    可……為什麼心裡就這麼不安呢?

    沈晏一閉上眼睛,就彷彿看到了父兄染血堅毅的臉。

    天下皆亂,我又如何獨善其身?

    ——

    沈崇之又一次拒絕了同僚部下們宴會的邀請,騎著馬便匆匆往家裡趕。

    他知道那些目光短淺的小人必定又會在背後腹誹自己不懂變通,是個只知道打仗的武夫,當然,他們面對自己的時候,又是一臉的諂媚,因為自己是大晉朝無法取代的戰神大將軍,是他們的頂頭上司。

    不管他們的腹誹,沈崇之自己心裡面很清楚,這樣做,陛下會很樂見其成的。

    一個手握重兵的大將軍若與部下私交過密、拉幫結派,那時候就要擔心自己的項上人頭了。就算兵符已經交回陛下手中,可行軍佈兵靠的從來不是一個有名無實的兵符,而是一呼百應的大將。

    疑心病是皇家的通病,在他們看來,寧可錯殺不可放過,而軍權這種敏感的東西,他還是好自為之的好。之前在西關城呆的十年,將西關城從一個不毛之地打造成商貿重城、兵家重地,一城定西北,皇帝陛下不可能不懷疑他。

    見了陛下,才知道,十年的時光將他從一個熱血小子,打磨成沉著冷靜的將軍,也將曾經一代雄主摧殘成了日暮西山的老人,再不復當年英勇,反而只知道尋丹求樂,妄圖長生。而皇家後嗣綿薄,僅有三子,太子平庸無才,二子衝動莽撞,三子懦弱卑微,皆不是大梁雄主,大晉朝未來堪憂!

    不過,這些話他也就只敢想想,不能宣之於口,甚至於對老父親也從未談起過。

    現在還不到那個時候,所以這些話,也就只能放在心裡。

    沈崇之策馬奔騰,腦子裡面還能想這麼多的東西,也是難得。

    看到前方越發接近的熟悉府牆,沈崇之腦中的繁雜思緒一掃而空

    ,欣喜之情躍之臉上。

    「將軍回來了!」府中僕人高呼,昏暗天色下也顯出幾分暗沉的將軍府,迅速被火光照了個通亮,燈火煌煌間,也漸漸人聲沸騰起來,寂靜的將軍府迅速充斥著人氣,周圍圍著的一張張笑臉滿是喜慶。

    遠遠的,他看到妻子穆海柔笑臉盈盈地迎了出來,旁邊是剛剛下學回來的兩個兒子,不一會兒寶寶也從後院兒鑽了出來,隔得很遠就開始高聲叫爹爹,脆生生的悅耳聲音是天下任何仙音凡樂都比不上的。

    這一幕,每天他從軍部回來,都會看到,卻是他永遠也看不厭的一幕。

    這一瞬間,沈崇之覺得任何軍功權力都比不得,管他潑天富貴,還是無上榮耀。他這麼拚死奮鬥,不是為了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為了自家的幸福。

    沈崇之突然發現,自己變了,從很久以前就變了。

    不再是那個為了一腔熱血,一心保家衛國,提槍上馬就要在敵陣中殺個七進七出的熱血少年,就算死在戰場上,也會認為是一種榮耀,是沈家人的死得其所。

    可現在,他有了私心,他希望自己可以活得更久遠一些,看著兩個兒子娶妻生子,看著女兒披紅出嫁,與嬌妻白頭偕老。

    有了私心,他便不再是那個滿腔熱血,要為國捐軀的沈家崇之,若要在國家與自家中選一個,他恐怕會選擇後者。

    這個想法只是在沈崇之心裡面停留過,若是傳出去,沈崇之面臨的將是言官人鋪天蓋地的筆誅討伐。

    「爹爹!」這會兒,沈晏已經跑到了他面前。

    沈崇之有些懷念沈晏幼年的時候,他從軍中回來,她也是這麼歡快地跑到自己面前,小小軟軟的可愛女兒,他一隻手便能夠抓起來,卻永遠是用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來,將她舉得高高的,聽她在上面歡喜地尖叫。

    現在女兒大了,他不能隨便抱了,再過段時日,也許就會有一個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臭小子將嬌嬌女兒拐走……

    想想,沈崇之覺得臉都綠了,完全拋棄了之前還在心裡面期盼過的「看著女兒披紅出嫁」,拉著女兒苦口婆心地長篇大論起來,偏生又不能說得太過於直白,拐彎抹角的半天也不得其意。

    其實沈晏很明白爹爹想表達的意思,卻又不得不憋著笑裝著什麼都聽不懂的天真模樣,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巴眨巴望著爹爹。

    穆海柔一走過來,便嗔怪地在沈崇之身上拍了一下。

    「寶寶才多大,說這些幹什麼!」她瞪了沈崇之一眼,見沈崇之嘿嘿笑著站好,才拉著女兒往回走。

    沈崇之眼巴巴地瞅著妻女連忙跟上,走到兒子們身邊,立刻擺出嚴父姿態,拉著兩小子口頭折磨了一番,才心滿意足地進了飯廳。

    而沈府的僕人,早就司空見慣,不足為奇。

    沈府為數不多的幾位主子圍著桌子坐下,沈崇之才驚訝地發現,原來這堆迎接他的人當中,也有沈元亦。

    他瞟了一眼穆海柔,見她面色如常,也沒有追問,第一個動筷吃飯。

    沈崇之的第一口飯送進嘴裡,一張圓桌才真的忙碌起來。

    沈家雖出身軍伍,但也是勳貴之家,百善孝為先的規矩一直秉承。不過在其他方面就沒有這麼多顧忌了,吃飯之餘,也會有一些簡單的交談,比如說今日做了什麼,沈千祺沈千易在國子監的課業又如何。

    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唯有一個沈元亦顯得格格不入。

    這是他第一次上桌吃飯,原本在小院子等著自己晚飯的沈元亦,看到來請自己去飯廳的管家,驚訝之情溢於言表,但更多的卻是畏縮。

    他悶著頭一個勁兒地吃自己碗中的飯,滿桌的菜卻沒敢動幾筷子,伸手對自己面前的那盤青菜夾過兩下,已經是用盡了他全身力氣了。

    他這幅懦弱模樣,自然是被恰好坐在他身邊的沈晏看在眼中。

    沈晏直接撈了一個雞腿,送進沈元亦的碗中。

    沈元亦手一抖,看了看姐姐,嘴唇囁喏了一會兒還是沒有發出聲音,最後還是悶著頭一個勁兒地吃飯了。

    沈晏也沒再管他,瞅著二哥跟霜打的茄子般無二的模樣,憋著笑故意逗他:「二哥,國子監裡面好玩兒嗎?」

    國子監規矩嚴苛,不管是皇子還是王爺都必須遵守,沈千祺沈千易兩兄弟進去了自然也不例外,連僕人也沒允許帶,天天住在國子監中,還得自己洗衣做事,七天才允許休沐一天回家。今天還是沈千祺沈千易去國子監後,沈晏第一次見到他們,剛剛都還沒說上兩句話呢。

    被妹妹這麼一問,沈千易身子一抖,面如菜色,如同又想起了那些痛苦難耐的日子,卻又不得不顧及自己這個做哥哥的面子,強撐著說還不錯。

    見他這麼敷衍,能騙住沈晏才有鬼了。

    沈晏立馬衝他大聲揶揄:「哥哥的模樣看來可不像是不錯吧!」

    沈千祺憋著笑,低頭吃菜。沈千易苦巴巴地皺著臉,畏懼於父親的威嚴,又不敢將自己心底的不滿宣之於口。

    沈崇之在面對女兒的時候,永遠是有求必應的女兒奴一個,可是在兒子們眼中,他就是威嚴至高無上的將軍父親,一句話出,莫敢不從,更是永遠也別想在父親這兒得到跟妹妹一樣的待遇。

    沈崇之沉聲問道:「千易,國子監的日子不如你意嗎?」

    沈千易憋著滿腹的

    抱怨卻不敢說,最後只有搖搖頭說「沒有」。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沈崇之就算看出來了他的不情願,也當作沒有看到。勳貴人家的男孩,國子監是必經之路,當官做人的大部分人脈,都是在那裡積攢起來的,沈千易雖說不是長子嫡孫,可作為沈家的兒子,要想以後建功立業,國子監必不可少。

    當初沈崇之同樣不願意去國子監,還同為逃學的事情,被父親吊在家中鞭打了一頓,遍體鱗傷地抬進了國子監之後,兩隻手又被夫子打得通紅,養了半個月才算是緩過神來,從此之後再也不敢不去國子監。

    那時候他心裡面不是沒有抱怨,可當他真的長大成人了,才知道原來當初在國子監的經歷是多麼的重要。

    至於這個道理,他的兒子同樣要切身體會才當明白。

    一頓飯吃完,沈千易幾番想要衝出口的話,都沒能夠說出來,最後眼巴巴地看著妹妹拽著父親去了書房,自己則只有暗自垂淚。

    沈崇之被沈晏拉進書房,甚覺有趣,便好奇問她到底是什麼事兒這麼神秘兮兮大驚小怪的。

    沈晏看了看周圍,確認一切安全之後,才一臉鄭重地對沈崇之道:「爹爹,我那兒又撿了一個人。」

    「又撿人了?」沈崇之樂呵呵地笑著,一點兒也沒覺得女兒是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門客院中那些被女兒撿回來的人,他知道個七七八八,一個個虎落平陽的,卻偏偏落在了女兒手中聚集起來,連沈崇之都不得不讚歎一句沈晏好運道。

    想來這一次撿的人,應該也不簡單。

    「那人自稱玄機弟子。」沈晏沒有拐彎抹角,逕直道。

    沈崇之以為自己聽錯了:「玄機弟子?確定是那個玄機弟子?!」他臉色鄭重,不再敢有絲毫怠慢。

    沈晏緩慢而鄭重地點頭:「沒錯,得玄機得天下的那個玄機,玄機山第八十一代弟子顧知世,他的師父是天星子。」

    「這些都是他親口告訴你的?」

    「他的身份是天殺說穿的,而其他的,是他親口告訴我的。」沈晏說著,又描述了一下現在顧知世的狀態,順便說明他這種狀態下,是不可能說謊的。

    沈崇之知道天殺,甚至比沈晏知道得更多,對他的身份,明瞭一二,自然相信他說的話,是不可能有錯的,因為他的師門就是與玄機山有舊的。

    沈崇之沉吟半晌,許久沒有說話。

    玄機山出世,這絕對不是一個好消息,而且未曾想還落在了自己府上!

    這絕對是禍不是福!

    「等等,寶寶,你再將遇到那人的情形跟爹說說。」沈崇之急切問道。

    沈晏迅速將那天的前因後果描述而來,除了自己走火入魔殺了海一般的人一事,其他的沒有絲毫隱瞞。

    沈崇之沒有絲毫疑慮,再加上他關注的重點不在逍遙莊上,下意識忽略了這些問題,直接思慮起跟那玄機山弟子顧知世有關的來:「逍遙莊為何要抓玄機山的弟子?莫非……有人要……」

    亂了這天下!

    石破天驚的五個字,被他嚥回了喉嚨。

    他雖說有了私心,可到底還是大晉將軍,不可亂說話。

    可也因為他站的夠高,才能夠看到更多的東西,比如這大晉的局勢,表面上平靜,實則暗流洶湧。陛下雖然年老,不復當年雄心,可該抓的東西一點兒沒少。

    他為何急沖沖叫回沈崇之,不僅僅是因為擔心沈崇之在邊關一人坐大,更因為這風雲交匯的天下,暗流洶湧,他需要一根定海神針在旁邊讓自己安心!

    沒人比沈崇之更清楚,大晉最精銳的軍隊就駐紮在燕京城外,若有丁點風吹草動,這股精銳大軍便會勢不可擋的推過去,剿滅一切可能出現亂子的苗頭!

    陛下已經開始擔憂自己的皇位了。

    若是這個時候,玄機山弟子出世的消息傳出去,無疑是火上澆油。

    沈崇之不願意看到亂世景象,生靈塗炭,若是將這人放走,很有可能會成為一切的引子,若不放他走,留在沈府,又可能成為覆滅沈府的一個把柄。

    這一把雙刃劍,就要看沈崇之怎麼抉擇了。

    在沈崇之皺眉思索的時候,沈晏安安靜靜地站著沒有說話。

    她也沒有閒著自己的腦袋。

    或許,那個顧知世的奇異性子,可以拿過來利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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