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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章 文 / 夏聽音

    鍍金時代希爾頓酒店

    客房服務生不動聲色地接過小費,恭敬地關上了房門。

    這是一間高檔商務套房,幾個男人散坐在房中,一個高個男人從剛剛送來的餐車上拿下咖啡壺,給大家一一倒上咖啡。

    「陶先生,這兩天我們觀察了一下,覺得這次的成交額,大概比我們預計的要高很多。」

    陶慶為笑著搖頭,說:「我從02年開始出入國際拍場,那時候拍下來的東西,不出一年,出手就能翻倍,現在世道是越來越艱難了。」

    「陶先生,那這麼說來,這次來的那些浙江和東北人您應該也認識吧?都是經常出入國際賣場的。」問話的高個男人邊倒咖啡邊問,這人是陶慶為去年剛招的助理。

    陶慶為點頭,「怎麼不認識,不是冤家不聚頭,到了拍賣場上,大家都是冤家。不過一些以前常來的,金融危機洗牌了一次,能堅持下來的,都是真正有實力而且有運氣的公司。」

    這話如果讓有些人聽了,不免會覺得可笑,可是在坐的幾位專家卻知道,這年頭,運氣確實是實力的一部分。陶慶為雖然鑒賞能力一般,發家手段可笑,但人家能走到現在,就不得不令人佩服。

    只是有些人,還沒有意識到,這個看似暴發戶類型的藏家,其實也有自己賴以生存的大智慧。

    就像他自己的兒,此時就很不以為然,覺得父親在外說這些東西很浪費時間。

    陶保在屋裡走來走去,外面是父親的鑒賞團隊,他每次來都要帶這些專家,可從未像過這次,讓他覺得心急火燎心煩難耐。

    忍不住一把拉開門,一看,外間的人立刻都停下看著他,好像看一個不速之客。

    他又心口一堵,轉身回去了。

    關上門繼續生悶氣。他當然很憋悶,很不開心。以為來了就能見到南音,可誰知道,轉眼來了兩天,連電話都沒打通。

    以前沒有想過的,這兩天全都浮出了水面,君顯,不用想也知道。

    他想了想,拿出電話,急速地撥了一個電話,也不管對面是半夜,電話一通,他就大罵道:「都是你個孫,你不是說長距離是利器,姓君的過上幾年一定自動甩了南音,他媽的這都幾年了,怎麼還沒甩?」

    對面好一會才傳來一個迷迷糊糊的男聲:「這才幾點……次奧……半夜點……陶保你罵人也挑個時候……」

    「我還挑時候,我這都連著天沒睡好了,你也別睡。」陶保大喊。

    對面又空了好一會,那聲音才懶洋洋地回復,「……好,那我陪你,先讓我上個廁所。」

    隨即陶保聽到一陣水聲,「白串你等我回去收拾你!」陶保大罵一聲掛了電話。對面是他的死黨兼損友,家裡也是搞收藏的,他媽在醫院生他那天,他爸還被叫出去看貨,後來勻回來一個白玉手串,所以他小名叫串。

    陶保把手機重重扔在床上,覺得這時候找國內的任何人都不能解決自己的困難,外面還是不斷傳來笑聲,這種全國人民都喜笑顏開,只有自己一人水深火熱的感覺真難受,他猛然一開門,又走了出去。

    被忽然打斷,外間的聲音又是一停,大家都看著他。

    陶慶為也轉頭來看他,看自己兒一臉焦灼,他不免有些奇怪,關心道:「有事?」

    陶保看大家面前都攤著圖錄,桌中間擺著很多沓件,忽然,他又自責了起來,爸爸掏著這麼多人的機票食宿來這裡辦事,自己卻只顧著心裡不痛快難過,他說:「我沒事。」

    轉身關上門,站在門口,一時間覺得自己好失敗好沒出息。每個人都有事做,只有他自己,好像就找不到感興趣的事情。又想到君顯以前和南音那麼好,也能放下一切走出來,以前他覺得很無法理解,現在發現,也許這事情全在自己,感情真的好,隔上多久都還會是好。他以前等著君顯甩南音……

    卻從來沒想過,如果人家不甩怎麼辦?

    然後他又想到了很遠的那一天,如果那一天,他沒有去那一家夜店,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了。

    ******

    陶慶為打發了人出去,一進裡屋,看自己兒坐在窗前的高背沙發上,臉上早沒了先前焦灼的神態,取而代之,坐在那裡的他,呈現出一種心灰意冷的平靜。

    「怎麼了?」陶慶為立刻皺了皺眉頭,他很不喜歡兒這個樣,當父母的,誰都喜歡孩活潑調皮,沒人喜歡看到自己孩心事重重。

    陶保說:「我沒事,就是忽然想清楚了,這一次,我大概根本就見不上南音。他們不會讓我見南音的。」

    「怎麼會見不上,」陶慶為走到桌前,打開雪茄盒,拿出一支來,「預展的時候,還有拍賣會那天,怎麼都會見的。」

    「……爸,你覺得我來這一趟,又讓你費勁幫我找人弄來簽證,就是為了預展拍賣的時候見她一面。」

    陶慶為燃了雪茄,吸了一口看著他。

    陶保低著頭,看著自己眼前的方寸地毯,垂頭喪氣地說:「人對第一次發生的事情總會記得特別清楚。原本我還想著,她是第一次來,我一定陪著她轉一轉玩一玩。沒有去過的地方,我陪著去了,將來再想起來的時候,這段回憶裡面總有我。」

    陶慶為點頭,「這想法沒錯。」

    「可我剛剛發現我錯了,」陶保的聲音越發死氣沉沉,「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我錯了,她早早就決定

    要過來,辦簽證那麼長的時間,也沒和我提過。現在君顯也畢業了,一定有很多的時間陪她……她以後就更加不需要我了。」

    陶慶為拿著雪茄,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他隱約知道兒喜歡南音,但他自己並不看好,因為除了人,背景、身份,南音一樣都沒,而且陶保本身也一直沒什麼確切的行動,他也就沒當回事。現在兒忽然如此傷心失落,陶慶為不禁有些奇怪:「你既然認為君顯是對手,那一早幹嘛去了?」

    他就是好奇,覺得自己兒一直沒有行動,現在突然才有緊迫感很不符合常理。他哪裡知道,除了等人家兩個自動分手,陶保還在為當年疑似準備開房事件糾結,這烏龍事件人盡皆知,陶慶為當然也知道,可在當爸爸的眼裡看來,兒這種青春期的萌動,根本不算什麼。

    但陶保沒忘,聽爸爸問起,他越發鬱悶,說道,「我就是一直還沒有想好,誰知道時間過得這麼快。」

    陶慶為反問,「那你的意思就是,現在終於想好了?」

    卻沒想,陶保還是搖頭,「以前我以為君顯來了幾年,有了見識,一定會主動和南音分手的,到時候我和南音在一起就順理成章了。誰知道,現在我才發現,他好像根本沒這個打算,我也不知道,如果他沒有這打算,以後我怎麼辦?」

    陶慶為看著自己兒,一時都愣了,這麼坦白,坦白到完全沒有修飾的肺腑之言,令陶慶為都不知怎麼說好,他不知是該慶幸自己做父親成功,令兒可以這樣坦誠以對。還是應該感慨自己做父親失敗,竟然耳熏目染出這麼一個實誠兒。

    他差點忍不住問,——兒,這樣等人家不要的自己再去撿的心態,真的沒有問題嗎?

    這一刻,幾乎是毫無猶豫地,他做了一個決定。一個上億的瓷器,自己說拍就拍了,何況現在只是一個女人。

    他說:「剛剛,丁占元給我打電話,說他們想來拜訪我一下。」

    陶保一下站了起來,丁占元是君海川的大徒弟,南音的大師兄,他喜出望外,「那就是說,他們都要來。」

    陶慶為點頭,指著他,「所以趕緊給我收起來你那沒出息的樣,回房間去換件衣服,這事有爸爸在。」

    陶保站著不動,望著他爸,「爸,你知道我的心意,你也支持我追南音是不是?」

    陶慶為說:「我對南音本身沒什麼成見,心善簡單,就是家世背景差——但人這一輩,不能有遺憾。特別是男人,所以雖然爸爸不是很滿意南音,但這和做生意一樣,總的試試。試都不敢試的是懦夫。」

    陶保感動的眼淚差點飆出來,「爸,這麼多年,今天我才覺得你真愛我。」

    陶慶為搖頭,「和做生意一樣,很多人一輩不成功,就是走不出那一步!別看簡單粗暴,你去追了,成功了,結婚了,哪怕離婚了,最後想到的,至少是沒遺憾。可如果連這一步也不跨出去,將來下半生,你就得困在這件事裡面……總得去想,如果我當初真的和她說了,盡全力爭取了,那今天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陶保愣愣地望著他爸,喃喃道:「爸,沒想到你還能說出這麼感人,這麼感性的話。」

    陶慶為慈愛地看著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這算什麼,你還住在象牙塔裡,如果這次不是南音,碰上你喜歡的是另外一個女人,那爸爸願意掏點錢,直接包一個明星給你,等你知道,其實長的和明星一樣的女人,外面的包夜價才不超過一萬,那些明星,也花不了幾個錢的時候,這些事情,你自然就看的淡了。」

    「嘩啦——」一聲真實的破碎聲,陶保的感激之情瞬間碎成了沫,剛想暴跳,他爸就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世界其實就是這麼回事,我是你爸爸,才給你說好話,為了個女人,浪費這種心思和時間,等你將來回想,會覺得特別不值得,不過,誰都有這階段,爸爸理解你。」

    「理解你就別說包養小明星!」陶保忍不住吼道。

    陶慶為搖頭,向外走,「還是天真,包養是長期關係,我說的是短期關係,看你的狀態,還是去追南音吧,讓你花錢去找女人,我當爸爸的都覺得是便宜了那女人。」

    陶保看著關上的房門,第一次覺得觀盡毀,過了好一會,他才忽然拉開門,對著客廳大聲質問道:「你有沒有在外面包養人?你敢包養,我媽雖然死了,也一定不會原諒你的!」

    陶慶為坐在沙發上,對著電視吞雲吐霧,他說:「你看,電視上的人說什麼我一點也聽不懂,可能聽懂的人,卻沒人有這個閒工夫聽,其實成功是什麼?成功的第一要素,就是要盡量避免去做沒有意義的事情。」

    陶保站在門口怒視著他,想發火,一時不明白他爸的意思,不發火,又覺得說不過去,哪裡有爸爸這樣給兒說話的……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爸爸,也過分了~!鍍金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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