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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8章 文 / 夏聽音

    鍍金時代距離倫敦唐人街不遠,有家中餐館,裝修不錯,菜一般,但現在人吃飯,大部分都是先看裝修,後看菜。呂閣老四人剛進餐廳,正遇上幾個人向外走,大家對上都是一愣,而後驚喜道:「怎麼你們也來了?」

    對面說話的兩個男人,正是他的同門師兄弟,謝閣老和孫閣老,行裡人稱的「余姚閣老」。

    「我們過來辦點事,幫國家收一批東西。」孫閣老低聲說。

    呂閣老立刻揮手,「走走走,再進去坐坐。再多吃兩口也不礙事。」

    他們同門師兄弟,情義非同一般,與謝閣老同行的幾人離去,這倆人又和呂閣老四人來到包間。

    來到包間,寒暄了幾句,涼菜剛上,孫閣老就迫不及待地問,「瓷母是怎麼回事?我們今天剛到,還說等會到了酒店就給你打電話。」

    「哎……再別提了。」呂閣老想到那瓷母,直搖頭。

    「到底是怎麼回事?」謝閣老年紀最大,這件事他想了一,也沒想明白玄機,「為什麼沒有拍上,要知道陶慶為很少失手。何況那成交價也不高呀。」

    「拍到兩千萬的時候忽然不拍了唄。」呂閣老悶悶地說,旁邊還有個和他一起的,但這情況,他們師兄弟說話,別人就沒人插嘴。

    果然就見孫閣老詫異道:「特意請你們來這裡拍東西,又忽然不拍,這不是扯著玩嗎?」

    「有什麼辦法?願意聽別人的意見。」

    「誰的意見?」謝閣老問。

    呂閣老拿酒杯碰了下他的,沒有直接回答,轉而說道:「丟了這點錢倒沒什麼,這些年,從他用了我們之後,你知道,他那半吊的鑒賞水平,鑒定知識,都是我們教的。但現在他突然開了這個頭,你知道,那可不是好事,有一就能有二。」

    「可是為什麼呢,如果要懷疑你們,質疑你們,從一早就應該懷疑了,又何必等到現在?」

    「不一樣。」呂閣老搖頭。

    「難道是有人和他說了什麼?」

    「……君家的人。」呂閣老把酒給謝閣老滿上,「他那個繡花枕頭兒和君家那老小關係好,我們都上了拍場,那邊發短信來阻止。」

    「那這不顧道義了。」蘇閣老說。

    「什麼道義!」呂閣老陰測測地笑道,「人家才是好朋友,砸我們的飯碗怎麼是不講道義。」

    「都是同行!這樣砸同行的生意就是不講道義!」孫閣老義憤填膺地說。

    呂閣老歎氣,「我倒還不是生氣這個,而是那東西本身,我們都看好,你沒見東西,東西不會說假話,那東西是真的!他們這樣,真真像打我們的臉。」

    「君家的老小。」謝閣老思量著,「就是那個小丫頭,叫……」他想了一下,「許南音是吧?」

    呂閣老點頭,「這行是講資歷的,為了這樣一個黃毛丫頭,就質疑我們的專業水平,這口氣,真是難嚥下。」

    雖然,其實內行都知道,一個人眼力的好壞,和他接觸過多少真東西有很大的關係,沒有機會見真的,怎麼能鑒定出真假,但現在真的大部分都在博物館,或是私人藏家手裡。

    君家入收藏圈早,現在東西多,可以說有得天獨厚的條件,從這方面講,那女孩的眼也應該不差,但是,這行現在早已不是單純賞玩古玩時代,孫閣老說,「哪有什麼呀!大家都是一個圈的,回去……」話沒說完,但任誰也能聽出,這仇,已經是結下了。

    「不行!」謝閣老說,「我覺得這事必須要讓君家知道。」

    「為什麼?!」孫閣老是個急脾氣,「這事讓他們再吃一次虧不就行了,還說什麼!」

    「不行!」謝閣老果斷地搖頭,「如果只是這樣,就是單純結仇沒什麼意思,君海川那個人,名聲在外,咱們得罪他做什麼?但這事是他們欠咱們的。如果不告訴他,那小丫頭說不准以後還會在外面亂說話,不顧咱們同行的道義。」說到這裡,他看向桌上其他幾位,有同行在,話要說的好聽點。

    覺得孫閣老剛剛那話失水平,他又對自己師弟遞話,「如果我沒記錯,那丫頭一直在博物館,以前沒出來過,這是第一次上國際拍賣來,她年紀還小。」

    這話很誅心,年紀小,可以是目中無人,可以是不知進退,所以——就算大人有大量,她也應該受教育。

    他這話倒是提醒了呂閣老,旁邊幾個也是當事人,他們不能只看熱鬧,呂閣老說道,「山西那個煤老闆,和老陶關係好的,也知道這件事了,他要是也換經紀或是專家,他身邊的幾個人,也得失業。」

    孫閣老臉色一變,怒道:「這君家是做什麼,怎麼四處壞人的好事?!」

    「這倒不是君家人說的,而是老陶說的。」呂閣老夾了口菜,「反正都是這樣,骨牌效應,一個傳一個,也沒什麼稀奇的,不過大哥說的對,我們要做的就是告訴姓君的,他家的人,讓他們自己教訓去。那小丫頭是後輩,犯了這個錯誤,咱們做前輩的,也不能小氣。」

    其他幾個人紛紛點頭,覺得這辦法更好。

    孫閣老喝著酒不說話。

    把菜遞進嘴裡,兩口吃完,呂閣老又說,「就這麼辦!當然這次的損失我們後面得找回來,但那時候,君家心裡也是明鏡一般,我們要拿回來損失,也得讓他們心裡明白,還心甘情願。」他拿起酒杯站了起來,「因為這是他們欠咱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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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孫閣老一想也對,到時候君家明知道,心裡大概還會感激,有時候你把話挑明了,再去收債,對方會覺得更心甘情願,畢竟這行,沒人願意真的得罪同行。

    謝閣老也站了起來,對孫閣老說,「有賬不怕算。這事錯都在他們。」又看著另外幾位,「你們這虧不能白吃了。」

    那人也連忙站起來,舉杯。

    孫閣老明白過來,同樣笑著端酒杯站了起來。

    呂閣老說:「來來,當給你們接風。不痛快的事情先別想,大家再乾一杯!」

    幾隻酒杯碰在一起,酒濺出來落在下面的涼菜上,完全看不出來,誰也不知道,這一口,最後會到了誰的肚裡。

    就如同他們之間的利益糾纏,早已無法分出彼此。

    *****

    這件事,第二天上午就傳到了君家,彩青接到從國內的電話,頓時就青了臉,本來準備先和君顯說,可這人正好一大早就出去了,前天聽完音樂會,他昨天出去了一天,今早又早早的離開。

    所以被訓斥的對象,變成了南音一個人。

    南音昨天陪彩青出去購物,回來睡的很早,早上精神飽滿的起床,一拉開窗簾,看到外面天氣一般,正想再回頭賴會床,彩青就直接衝了進來。

    她嚇一跳,「怎麼了?」

    「你說怎麼了?就是瓷母那件事,是不是你告訴陶保他們不要拍?!」

    看彩青氣勢洶洶,南音微點了點頭,立刻鑽進被窩裡,好像那東西能保護她,那幼稚的動作,頓時令彩青光火,「你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嗎?你知道你這下得罪多少人?」彩青想到呂閣老那幫人,頓時就頭疼,「古玩市場上,看到別人吃藥買壞東西你都不能多嘴,你跑到拍賣場上來給我多嘴!」

    南音拉著被說,「陶保又不是別人,一起長大的朋友。」

    「朋友怎麼了?」彩青伸手點她的頭,南音也不敢躲,「我知道你想的什麼,他喜歡你,你不喜歡他,所以你心裡覺得內疚,總想能補償他一點,可你看看他那腦袋空空的樣,你一對他好,說不定他還更得意了。」

    「那倒不會……」南音低聲分辨,「他十六歲那年和我表白,被我拒絕之後,緊接著十七歲就出了那件事……這些年他就是偶爾想暗示的時候,我也很明白的告訴過他,我只當他是最好的朋友。」想到這裡,南音想到陶保那樣,覺得自己說了,他未必能接收到。

    彩青何嘗不知,他們都認識這麼多年了,忍不住伸手又點著她,「你知道你像什麼嗎?你就跟造的那瓷母一樣,就知道炫技。乾隆當時也是條件得天獨厚,只想做出來一個最漂亮的,以為自己能登上美巔峰!結果你知道失了什麼?——失了含蓄你懂嗎?」

    南音望著她,不回嘴。

    她的順從彩青視而不見,又說道:「——他就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因為他是強勢,所以他什麼都可以做,盛世鼎盛,他爸爸給他留了家底,所以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他願意在別人畫上蓋章就蓋章!想弄那麼個花裡胡哨的大瓶,勞民傷財,也沒人可以管他,而你呢?」

    「我怎麼能和他一樣……」南音委屈道,「我只是想幫朋友。又不是為了炫技。」

    「怎麼不是炫技?」彩青說,「——你就一定認為你現在的眼沒有問題嗎?你要別人接納你的意見,之前你在餐館裡面把我們支走,一定就是跟陶保說這件事情。你以為大家不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知道你和他關係好,可到了拍場上!」她氣的猛然一拍桌,「你看到陶家人舉牌你竟然還敢給人家發短信!」

    南音一個激靈。

    彩青看著她眼睛睜得圓溜溜,很是無辜,那驚訝是被自己嚇的,也不是想到了這件事的利害關係,氣道:「你到底有沒有想過你自己?」

    「我什麼?」

    「你!你!你!」彩青伸手捏上她的臉頰,「這——這張臉,這期間你這張臉出門代表的是咱們家,你跟他說了你的意見他不買賬,那掃的就是咱們家的面!你倒好,求著趕著讓人家別去打眼受騙!」

    南音把自己的臉救出來,這她真沒想過,解釋道:「那東西成交價一個多億呢……姐」她揉著臉說,「陶伯伯是有些錢,但他以前也是白手起家,誰掙錢都不容易,最重要,師傅也說過,咱們這行,講個運,他買壞一樣東西,如果砸手上,以後會壞了運勢。」

    「你是準備將來嫁給他兒嗎?」彩青看了一眼自己腳下的拖鞋,恨不能拿拖鞋抽她,「你這麼替他們省錢。寧可為他們去得罪同行!」

    「姐……」南音想求饒,但無從下嘴,彩青愛面,這件事從教訓自己的順序就能看出來,先說自己代表的是君家的臉面,其次才是自己和陶保的交情,最後是得罪同行的問題,南音快的整理出彩青的重點,柔聲道:「姐,我知道了,以後我不這麼魯莽了,可這件事就算現在再讓我選一次,我也得幫陶保,不過下次我選個更聰明的辦法——就是現在還沒想到。」

    彩青被這奇葩氣個絕倒!

    南音鑽出她可憐的被窩,扯著彩青的袖撒嬌,「姐……你看我從回來以後,都在博物館裡,都很少出去,又怎麼會得罪同行,再說別人也不認識我。」

    「怎麼不得罪人?」彩青使勁吸了幾口氣,告訴自己冷靜,這也不是南音的錯——以前阿顯在的時候,她還有些娛樂,等阿顯離開了,她其餘的時間都是跟著父親研究收藏,後來……又去那鳥不生蛋的地方一住年,人情世故方面,根本沒機會歷練,想到這裡,火氣已經小了,她按著南音的肩

    膀,「你坐下,姐姐慢慢給你說!」

    南音立刻整整齊齊地坐下。

    彩青拉了化妝椅,坐在她對面,「同行相輕,是一般人說同行的話,但是放在古玩行當,現在這時代,你說錯一句話,就是得罪人家背後的整個利益集團。往小的說,這行不是看你本事有多大?眼有多厲害,而是看你背後有多少人支持你!你說說,有一個東西,你一個人看真有人信嗎?別人一萬個都說那是假的。因為沒有一定的科標準,你說大家相信誰?」

    南音被說的一愣,想到哪裡能出現這麼荒唐事,大家看東西,都是一個個看,怎麼會一群人看,「姐——你別把事情說的都這麼黑暗,雖然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這樣說也誇張了。」

    「誇張?!」彩青一冷笑,「你以為這是個單純的行業,我恨不得打你一巴掌,這是個壟斷的行業你根本不明白!就說你這次,一次得罪了四個陶慶為身邊的專家,你知道人家這四個人背後是哪幾個利益集團嗎?為什麼你這事我知道的這麼清楚?國內的父親都知道了,你個呆還沒有反應過來!」

    她伸出手,給南音數,「呂閣老這裡四個,先說他,他和他那個師兄弟關係多好你知道的,就像咱們家師兄妹一樣,人家全都是國家級的專家,特別是你這次,換成一萬個人斷理,也是你錯!——你事前警告陶保那就算了,我說的是你在拍賣場上!

    你知道你這種行為多可惡嗎?人家到了場上,已經做好老闆會買下東西收佣金的準備,可你倒好,直接給人家發個短信,這下好,陶慶為沒失財,可人家幾個到嘴邊的鴨飛了?」彩青猛吸一口氣,拍了兩下桌,「你說人家該多恨你!」

    南音如醍醐灌頂,後背涼颼颼地,她說,「我,我真的沒想到這裡。」

    彩青站起來,「還有我把話給你說白了,收藏圈裡,如果有父親那樣正派的收藏家,也有邪派的,只是還沒人給你點破,等這次回去以後。我一定和父親說,再也不能把你關到象牙塔裡面。要不然你就和阿顯一直待在英國不要回去了,像你這種直來直去的xing還是留在這裡和直來直去的英國人打交道的好,傻對傻!」

    南音一下定住了,過了好久,她輕輕地問,「姐——你是說,阿顯要留在英國?」

    「這事你問他去。」彩青往外走,「我不和你說了,你好好自己反省一下!」

    門甩上的瞬間,南音聽到她還在說:「……你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有多嚴重,壞人財如殺人父母……」南音愣愣坐在床前,她已經無法思考,因為她的全部心思轉移去了別的地方。

    阿顯,真的要留在英國?鍍金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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