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三章 白玉有瑕 文 / 戒念
第七十三章白y有瑕
第七十三章白y有瑕
文彥博去相位之後便有賈昌朝有意穩定宰相之位,只是賈昌朝自己的屁股不乾淨被對頭抓住把柄一下拍死斷了宰相的念頭。宰相寶座何其y人,賈昌朝只是一個很有力的競爭者而已,窺伺宰相寶座的人可遠不止他一個,這些潛在的宰相競爭者無疑對現任的兩相三參都造成了威脅--文彥博去位也不過才半年時間,兩相三參的局面雖然已經構成但也經不住這些局外窺伺者的惦記。
根據王景范所知道的龐籍經歷而言,龐籍應該不會如賈昌朝一般下作去策劃二次復相這樣的事情,更何況龐籍與集賢相韓琦之間的關係非常密切。在他看來兩相三參中的一些人物未必會將龐籍與賈昌朝等同,只是壞就壞在龐籍與身處汾州養老的狄青關係更加密切,朝中也許有不少人包括兩相三參中的大佬會希望龐籍能夠回到朝廷權利中樞,但絕對不會希望看到狄青再次捲土重來。
太祖太宗皇帝立下的國策與唐時五代的軍閥an局,使得文人與武人嚴重對立,大宋的武將自太祖杯酒釋兵權之後就極為低調不復五代之時的囂張跋扈之風,而文人掌權自然也是有鑒五代之an對武人任何染指帝國最高權力的行為都以最j烈的方式予以排斥。王景范暗自揣測此次韓絳等人設計孫沔,更深層次的緣故還是在狄青身上--皇帝曾經不顧群臣的反對破天荒的任命狄青為樞密使,而在皇帝病重之時群臣先將狄青擠出京師,在群臣的眼中狄青的威脅遠遠大於帝國沒有明確皇位繼承人,只有先將狄青排擠出帝國權力中心,文臣才開始討論皇位繼承人的事情。
眼下皇帝似乎已經身體完全康復,而且在這三年之中還生了一個皇n,周氏也懷有一個孩子,雖有風言風語但群臣也只好捏著鼻子認了這兩個已經出生還尚在腹中的孩子是皇帝的骨血,但皇帝的身體日趨健朗已是不爭的事實--皇帝身邊的大臣是最能體會皇帝心意的,當年狄青被迫辭去樞密使確實是讓很多人都很內疚,這中間既包括皇帝也包括一些大臣,但為了帝國的平穩運行這是必須的。
眼下皇帝身體健朗難免會產生讓狄青官復原職的想法,這才是所有人最為擔心的,而對狄青有知遇之恩的人現在唯一還活在世上的只有龐籍一人,孫沔也是與狄青關係密切--當年孫沔正是狄青平復儂智高之an的副手,而狄青在平an的過程中雖然是立下了最大的功勞卻非常謹慎的將功勞都推到了孫沔身上,也正是因為如此孫沔才有樞密副使的職務。
這些都不過是在王景范的腦海中瞬間閃過,這些事情所涉及的人都實在太過著名了--龐籍、韓琦、狄青、韓絳……他們不敢說是留名千載為後世眾人所知,但是後人在想到現在之時是絕對不可能不想到他們的,王景范對他們的個人經歷更是倒背如流。韓絳雖然說得非常隱晦,但還是讓王景范一下子把握住整件事的重點,雖是不見得將整件事情的細節看透徹,但主旨已經不差絲毫了。
「若只是針對龐籍,或許兩相三參未必都會捲入其中,但若是針對狄青,那不消說是兩相三參,只要心知肚明的大臣都會踩上一腳……」王景范心中苦笑的想到,龐籍就算再厲害也只是對極個別的人造成威脅,但是涉及狄青那可就是整個文官階層了,這個雷說什麼他也不會去趟的,畢竟早先的梁適已經給他做了個榜樣,而人家梁適冒險還有拜相的動力,他人微言輕有什麼資本去參與其中?不過好在狄青只要安心的在汾州帶著不入京師,那自然也就不會有什麼危險,若是靜極思動則怕是死無葬身之地。
一想到梁適,王景范心中一突居然差點忘了當初狄青拜樞密使朝臣與皇帝議論不上不下之時,正是梁適在幕後推了一把,而龐籍去相之後梁適雖然官拜集賢相,暫且不說如龐籍一般是獨相,頭上還有個昭文相。與龐籍不同,梁適得罪的人可不少,無外乎正是他的運作狄青才能官拜樞密使,連狄青的恩師龐籍都反對此項任命,偏偏梁適站出來極力贊同,拜相的同時也成為文官階層的「叛徒」。
韓絳看到王景范臉上的表情,似乎對自己的解釋有些不屑一顧,心中雖然多少有些懊惱,但也不禁對王景范敏銳的嗅覺感到驚訝。自己曾在王景范的手背上寫了個「沔」字,他便可以猜出針對的是孫沔,而現在只是漫不經心的多提了一個龐籍,他便對整個事情有了一定的把握,雖然韓絳不知道王景范是如何做到這些的,但也只能歸納為「天賦」--做官要有悟n,有的人明明如王景范這般知道所有必須知道的典故甚至是更多的消息,但是能夠將這些自己所知的信息串聯起來得到最終的結果,能夠做到這一點的卻只有極少數人,這便是做官的悟n。
「狄青已經在汾州安心養老,若非兵事再起朝中無人能用,他是不可能再回到京師的,這點三伯大可放心……」王景范淡淡的說了一句,其中也不免有些埋怨之意。
韓絳擺擺手說道:「見復,你還年輕又是初入官場,這官場上的是是非非可不是市井流言所能述清,一些事情要多非地方父母官所比,翰林讀更是陛下恩榮所致,入館閣十年自有大器可成,若是熬不過也不過是庸庸碌碌……」
「即便狄青有意此時已非當年,若想回京實乃癡心妄想,朝中諸位相公難道就不能全其聲名?畢竟狄青為我大宋立下了汗馬功勞是有功之臣,不可因為一些捕風捉影之事將之b上絕路……」王景范忍不住勸道。
韓絳笑了笑卻未作答,王景范的建議在他看來頗為可笑,看來年輕人就是年輕人,這一入官場便是身不由己,打擊政敵哪管對方有功與否,先擊倒對方讓對方永世難以翻身才是真的,其他都是虛的。王景范固然是很出e,但論起當官來自然遠遠不及自己這麼老道,這種f人之仁哪能在官場上n?
王景范見韓絳沒有意思談論這件事也就作罷,在他看來只要狄青不出汾州便不會有什麼事故,最多朝廷的使者會多出現幾次拜訪狄青,不過這對狄青而言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說起來韓絳也沒有什麼心思告訴王景范太多有意,只是讓他見識一下眼下官場上的鬥爭--並非是每一個剛剛步入官場的新晉官員都有這個機會近距離見識一番頂級大佬的投子佈局,韓絳也是出身官宦之家也曾以進士高第的身份步入官場,但是像王景范這樣能夠在不足二十歲之時便被皇帝所看重,這種情況自大宋立國以來一個巴掌就可以數出來。
韓絳與王景范顯然在這個問題上有些分歧,雙方心中自然是看對方都有些不順眼,一時間場面冷了下來。韓絳固然說的大義凜然,但在王景范眼中卻是一文不值,相反他倒是認為韓絳太過功利,坐在旁邊的韓縝卻成了兩人的夾心餅,卻又不能不硬起頭皮談論一些最近的朝廷事務。原本以為王景范來這裡多半只能是受韓絳的耳提面命接受教導來的,沒成想自己這個n婿真是了得,幾句話之間便已經看穿了整個事。
王景范與狄青關係密切這件事有很多人都知道,韓縝並不擔心因為狄青之事而壞了他們之間的關係,這件事由不得王景范與韓絳,就他所知這件事就算他的哥哥韓絳也不過是棋盤上一顆比較重要的棋子而已,想要一舉消除狄青乃至徹底絕掉龐籍再回京師的人可不在少數,就算韓絳想要收手也會有別人頂上去,而王景范人微言輕想要回護狄青還不夠份量。雖然夾在中間,但韓縝只是覺得有些尷尬罷了,相反他倒是覺得自己這個n婿能夠與韓絳談論政事而部落下風倒是一件非常自豪的事情,自己雖然知道的更多一些但也沒有想到韓絳他們謀劃的是如此之深居然針對的是狄青。
「見復,此事也許你並不知其原委,你三伯ā手其中當中有提防狄青重掌樞密院之憂,但更多的是針對龐籍……」話不投機半句多,很快韓絳便以身體不適唯有回到後院休息,剩下王景范與韓縝翁婿兩人,說話自然也就順當了許多,韓縝自然沒有韓絳和王景范兩人這麼jn於算計,韓絳是他兄長對其所知遠比王景范要詳細的多,就是這樁韓絳與龐籍有怨的事王景范連聽都沒聽說過。
「三伯與穎國公有何舊怨,為何小婿不曾聽聞?」王景范立刻問道,同在朝廷這口鍋中撈食,這麼多把勺子伸進去自然就有相互碰撞這也是在所難免,不過什麼仇怨會讓韓絳記得如此之深,現在龐籍都已經致仕回家養老了,韓絳還心存怨恨放不下。
韓縝略微皺了皺眉頭說道:「皇佑五年五月間狄青平滅儂智高叛an,陛下龍顏大悅提升狄青為樞密使,當時龐相也是力諫阻之,說來龐相當年罷相也是與此事有關的。後齊州學究皇浦淵以捕賊功按例朝廷予以賞錢,不過數次上書求官不得,遂賄賂龐相外侄道士趙清貺托付其辦理,只是趙清貺乃招搖撞騙之徒,龐相知情之後屢次令其回齊州,加之府內分贓不均致使小吏告趙清貺行賄受賄之事,龐相令開封府抓捕趙清貺按律刺配嶺南,結果押送至許州趙即去世,諫官上書彈劾龐相,暗責龐相指使開封府杖殺趙清貺滅口。七月龐相旋即罷相知鄆州,這才有陳執中和梁適兩人拜相……」
「可是三伯上書彈劾龐相?」韓縝雖未說誰彈劾龐籍,不過顯而易見肯定是韓絳出手,只是韓絳是韓縝的兄長,韓縝不好意思說而已。王景范也知自己的岳丈有些書獃子氣,在當時那個環境中自然是反對狄青出任樞密使一職的,而龐籍素來官聲不錯,這件事上龐籍又處理的非常迅,雖是自己的親戚也下令抓捕,至於這其中的是非確實是很難說清的。
王景范可不是岳丈韓縝那樣的實在人,韓縝所言之事比較模糊,不過也不能算韓絳上書彈劾龐籍是錯,誰也不能保證龐籍為了愛惜自己的羽a出手幹掉趙清貺。只是在王景范看來如龐籍這樣的政壇老手應該不會出此昏招,趙清貺一死就如同泥巴掉進k襠裡不是屎也是了。龐籍在這件事上最多是顧忌自己的高位將趙清貺的罪名重判一下,刺配嶺南已是足夠封住政敵的嘴巴,王景范更加險惡的猜測在這件事上龐籍估計也是被人暗算了一道,有人暗中指使將趙清貺nn死,加促成龐籍罷相。
到底龐籍是否是被冤枉,這筆賬終究是一筆糊塗賬,就算龐籍自己也是很難說清楚的,不過至少龐籍做足了姿態,除了趙清貺意外死亡之外,龐籍本身無可指摘。唯一留下來的只能是韓絳與龐籍之間這樁算不上恩怨的恩怨--估計就是龐籍本身也未必會對韓絳有什麼想法,身為諫官韓絳這是他的本職責任所在,依王景范自己的看法倒是韓絳有些小j肚腸了。
韓縝點點頭,「你三伯上書聞風言事也是職責所在,就是彈章寫得太過鋒芒b人了些……」
「言官的奏章若是還要軟綿綿如何能夠當得起自己的職責?但凡為相者若連這點氣量也無,這樣的宰相、這樣的言官未必是朝廷之福……」王景范笑著說道。
王景范自然是不會對韓縝說到自己心中所想,這筆糊塗賬都過去五六年了,梁適已經致仕,陳執中更是身體不濟眼見就活不長了。這兩人是當年龐籍罷相之後受益最大的人,開封府是自大宋立國以來換山頭最頻繁的職位,王景范自然不可能將所有歷任開封府的老大名諱事跡記得那麼清楚,但能夠擔任開封府的人都不是簡單貨e,最起碼也是知制誥、翰林學士之類處於陞官極限的人物才可以,開封府當好了步入執政階層就有望,當不好不說就此仕途止步但沉寂數年也是題中應有之意--不管開封府在這裡面擔任什麼角e,能夠同時擺nn開封府和龐籍的人,陳執中顯然還不夠格,剩下來的只有梁適了。
韓縝笑了笑頗為讚許的說道:「見復此言甚是有理,有宰輔氣度!」
「岳丈大人見笑了,小婿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自大宋立國至今已近百年,遍數百年來歷任宰相無一人能連續坐穩宰相之位五年的,縱有二次三次復相也是物是人非,宰相受彈劾已是家常便飯,言官直言進諫更是如喝水一般平常,這才使得我大宋內無唐時李林甫、楊國忠之輩。宰相能容、言官敢言、皇上乾坤獨斷是以大宋無權臣之禍,而後引以為例後世宰相若亦是如此,縱有一時權臣之禍卻不能持久為禍危國……」王景范說道。
「呵呵,這倒是顯得三伯有些小氣了……」韓縝笑著說道。
王景范知道韓縝是在開玩笑,不過在他看來韓絳卻是是有些小心眼了點,只是能夠動員言官將孫沔這條蛀蟲打掉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至於龐籍和狄青這兩人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三伯並非小氣,只能說三伯對當年的事情多少還是有些耿耿於懷,卻苦無證據……不過不知當時三伯又沒有想過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之事,趙清貺受賄行賄之事已然暴,龐籍自身榮譽已是受損嚴懲趙清貺流放嶺南也是恰當的,以小婿看來殺趙清貺實在是多此一舉,不過是洩憤而已與大局無補相反還會促成龐籍罷相,若非愚者豈可為之?」
韓縝皺了皺眉頭:「見復以為有人刻意為之?」
「小婿只是就事論事而已,龐籍獨掌相權已非一日一時顯然不是愚者可比……縱然每個人都知道這宰相之位不能長久,然位極人臣總是有不少人都希望在上面坐坐的,這麼多人都眼巴巴的盼望著龐籍罷相好取而代之,暗中下手也未必不可能。不管如何,三伯能出手彈劾孫沔,雖是誤中副車但至少也是亡羊補牢,小婿還是非常贊同的……」王景范叉手說道。
完王景范便拱手告辭,en口那邊韓慕雪已經站在那裡等待自己了,今天晚上來韓府實在是讓他有些憋氣,回過頭來想想先前自己未免有些想當然了--官場之人人人yan羨京官,除了在天子身前能夠時時彰顯自己的才能之外,更是可在京師之內編織自己的人際網絡,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稍有風吹草動便可知曉其中原委,更可對此對症下ya解決危機甚至從中牟利。
王景范卻一直認為京官纏鬥多,務虛多,不若在地方為政做實事積累資歷聲望,現在看來顯然是錯的。不過現在韓絳給自己上了一課,也讓他進一步正視了自己--離開韓家他的消息來源就少了大半,更不可能得知一些典故關節。現在認識到這點並不算晚,王景范也是要回去好好想想如何破開此局,日後在這京師要待得時間還長著呢,說不得韓絳這位「三伯」還要敲打幾次自己--王景范綿裡藏針,大婚之前買下豪宅就讓韓絳感覺這位韓府新n婿看似好說話,內裡卻是一個桀驁不馴的人,要想讓他融入韓家這個體系敲打自然是題中應有之意。韓絳知道,王景范也清楚,可王景范卻不願意成為哪個人的附庸,他要的東西韓絳可做不到!
b。帝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