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謹小慎微 47 文 / 野和尚
秦少秋帶著笑容回往樓上,剛到門口,許曉南已經拎著包從裡面走了出來。
兩人撞個當面,許曉南道:「走吧,去看房子。」秦少秋悻悻的小聲道:「可是老婆,我還沒……」許曉南嗔道:「急什麼呀,我又不跑,等回來再說,大不了我晚上不走了,這下你滿意了吧?」秦少秋嘿嘿笑道:「那多不好啊,我得維護你的清譽。」許曉南道:「哎呀別廢話了,快走吧,這都幾點了。」
秦少秋見她催得這麼急,也沒辦法,進屋拿上隨身應用之物,出來後關上屋門,跟她下樓鑽進車裡,掉頭駛出小區,尋找縣城內正在銷售的小區樓盤。
許曉南問道:「你說你原先的單位分職工自建集資房,什麼時候能下來?」秦少秋說:「你說起這個來我可得好好跟你說說,局裡的老領導給我留了一個指標,對應一套大面積的房子,而且位置是在縣城中心最繁華的地方南大街,毗鄰火車站,無論交通還是購物都是上上之選。目前正在籌建,如果建設速度快的話,明年年底差不多就下來了,最晚也就是後年初,到時候咱孩子也就出來了吧。」許曉南想了想,道:「咱們今天先轉一轉,看有沒有喜歡的房子,如果有就下定,如果沒有,那就等你這套房子吧。」
兩人在縣城裡轉了兩個多鐘頭,沒有考慮開發區,那裡雖然有不少在售的樓盤,可惜太過偏僻,便只在縣城四關的主城區轉悠,甚至連城郊都沒考慮,只考慮主城。走了四五個售樓處,也沒選到合適的房子,究其原因,要麼是對房價不滿意,要麼是對房子不滿意。譬如,很多開發商為了節省建築源材料,將兩米九的標準房高減到了兩米六。這兩米六高的房高,還要再減去屋頂的裝修裝飾,再減去地面上地暖的鋪設與地板的高度,剩下來的間距也就是兩米五左右甚至更低,如此高度,秦少秋這個將近一米八高的男子行走居住其間,肯定非常彆扭,所以就肯定不會考慮這種房子。
眼看已到天黑,還是沒找到中意的房子,許曉南歎了口氣,道:「算了,回家吃飯吧,不看了。」秦少秋問道:「那怎麼辦?」許曉南道:「什麼怎麼辦?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有合適的就買,沒合適的就算了。既然沒看到喜歡的,那就算了唄,等你原單位發的那套房子吧。」秦少秋笑道:「那委屈你跟我住我爸媽的房子,你願意?」許曉南道:「將就一年半年的,無所謂啦。」
秦少秋聽她用將就這個詞,就知道她內心還是存有芥蒂的,道:「這樣吧,我跟我朋友們打打招呼,讓他們看看縣城裡的幾棟高級小區,有沒有空房。有的話我就買下來。」許曉南聽了很高興,道:「好,那你就發動朋友問問吧。不過不要二手房哦,要毛坯房,我要自己裝修。」
話音未落,她手機響了,從包裡掏出來看了下,道:「是紫萱打來的。」說完接聽了。
秦少秋凝神開車,尋思要不要請陳紫萱來家裡吃晚飯,想來想去,似乎於情於理都沒理由不邀請這位親自駕車送曉南過來的丫頭來家裡吃飯,就對許曉南道:「讓她過來吃飯,省得自己找飯轍了。」
沒想到這話讓陳紫萱聽到了,道:「曉南姐,你讓他親自開車過來接我,好嘛,開著我的車跑了,讓我怎麼過去啊?再說我也不認識他們家啊。」許曉南笑道:「好,這個應該沒問題,我這就讓他去接你。」
秦少秋道:「去接她是吧,那就乾脆先去接她吧。」許曉南道:「別,這不離家不遠了嘛,你把我放到家裡邊,我幫著咱媽做晚飯。」秦少秋見她賢惠無比,心裡非常高興,道:「不用,估計老媽也不會讓你幫忙的,等你過了門再說。」許曉南笑道:「怎麼不用?我要在未來公公婆婆跟前露兩手啊,省得他們把你這個兒子交到我這個兒媳婦手裡不放心。」秦少秋心底別提多美了,道:「晚上我要好好犒勞下你,非得把你伺候美了不可。」許曉南紅了臉,嗔道:「就會沒正經,除了那事你還能想點別的嗎?」
兩人說笑著已經回到家裡,秦少秋把許曉南放下,陪她進家,見老媽李秀敏已經在廚房裡忙碌起來了,就放心的轉身接陳紫萱去了。
路上,他想到方可馨父親那件事,就給馬萬山撥了個電話過去,打算問問他事態最新發展。老闆宋超凡已經答應幫方可馨父親脫險,估計已經給相關部門領導打了招呼。有他在上面壓著,那個城管局長以及分管城管的副縣長也折騰不出什麼水花來。哼哼,既然都想罩著自己人,那就看誰更有後台了唄。
電話打通後,稍微寒暄兩句,馬萬山說:「嗯,大老闆確實已經打了招呼過來,局裡還召開了一個臨時會議,專門研究這件案子。經過一天的努力取證,基本可以判定,縣城管局執法二大隊在對轄區內占道露天炭火涮烤集中整治活動中的某些做法過於粗暴,存在毆打攤主的行為。而『聚味軒』麻辣燙攤主方叔安在被毆打後採取了持械傷人的不理智行為,有別於正當防衛,不能算是正當防衛……」
秦少秋聽了方可馨父親的名字,本來還想笑的,因為這個名字聽起來與著名評書表演藝術家單田芳所說的《白眉大俠》裡面徐良那個沒鼻子的徒弟房書安一樣,可是聽到後面,就再也不想笑了,有些氣憤的問道:「為什麼不是正當防衛?我親眼看著一個胖城管揮拳把他打倒在地的。」
馬萬山說:「我們走訪了幾名目擊者,也詳細訊問了方叔安與受害者本人,瞭解了當時的真實情況。方叔安是先被城管強制收攤,又被搶走裝錢的圍裙,情急之下,想上去搶回來,才跟城管發生衝突的。衝突發生後,城管確實毆打了他,他實在氣不過,就回到店裡摸出剪子扎傷了城管。」秦少秋叫道:「是啊,我親眼看到的,這為什麼不算是正當防衛啊?如果這都不算是正當防衛,那就實在沒天理了吧。」
馬萬山苦笑道:「老弟,你說他是正當防衛,首先要搞清楚什麼是正當防衛。你肯定知道正當防衛的大概意思,我也不多解釋,這裡跟你強調兩點判別正當防衛的要點:第一,正當防衛時的不法侵害是正在發生的,本案中,方叔安跑回店裡的過程中,已經脫離了被侵害的範圍,不算是正在發生的。而且,他跑掉以後城管並沒有追他,沒有繼續毆打侵害他的主觀意圖,這也是相當重要的;第二,正當防衛時要有防衛意識,這是最最重要的一點,是要防衛,要保護自己的合法權益。本案中,方叔安摸出剪子回去扎人,這明顯不是防衛了,而是報復……」
秦少秋聽到這裡心裡已經涼了,只覺得自己對不起方可馨的托付,可是又有什麼辦法?馬萬山說得太對了,對得讓人無法反駁,自己非要強迫他給方叔安弄個正當防衛的話,反倒顯得自己仗勢欺人了,暗歎口氣,什麼也說不出來。()
馬萬山道:「定不了正當防衛也沒關係,因為這件事城管隊員犯錯在先,就算方叔安扎傷了他們也有一定的道理,而且扎得並不嚴重,只能說是輕傷或以上,判刑的話也不會太重,三年以下。所以啊老弟,你接下來就不要糾結於正當防衛了,你如果真有心幫他的話,就找找縣法院的朋友,讓他們判的時候給輕判點,甚至來個庭外和解也都有可能。當然了,也要跟受傷城管與領導搞好關係,讓他們盡量答應庭外和解。這樣方叔安最多刑事拘留一段時間就能出去了,啥事沒有。」
他解釋得相當明白,秦少秋沒有半點不明白的地方,道:「好,我懂了,謝謝老哥了。」馬萬山道:「跟我還用客氣?縣法院的領導我都熟悉,要不我給你打兩個招呼,讓他們判刑的時候盡量各打三十大板,促成他們調解。不過啊,就怕……」秦少秋見他欲言又止,忙道:「就怕什麼?」馬萬山說:「就怕受傷城管、他領導還有那個分管城管的副縣長,也都跑到縣法院那裡鬧,那你說縣法院領導聽我的還是聽他們的?所以啊,我建議,還是得有一個人從上面壓住這些人。」秦少秋道:「我明白了,謝謝老哥點撥,先這樣,我看看情況再說。」
這個電話打完,秦少秋已經想到,一事不煩二主,就再請老闆宋超凡出面,彈壓受傷城管勢力一方,總之是盡量保得方叔安平安出來,回過頭來,剛從馬萬山這裡得到的消息非常重要,有必要馬上告訴方可馨知道,就放慢車速,給她打了電話過去。
沒有料及的是,方可馨剛剛接通電話,還沒等他說什麼,就有些冷淡地說:「我爸的事情我已經找到朋友幫忙了,就不麻煩你了。」秦少秋聞言非常驚訝,等聽到她的口氣更有幾分憤怒,心說這事從頭到尾我可是一直在裡面出力,雖然到目前為止沒什麼效果吧,可我確實努力了啊,你倒好,也不跟我說一聲,不聲不響求了別的朋友幫忙,你把我秦少秋當什麼了?忍著怒氣說:「你爸的事情已經有了最新進展,我打電話就是要跟你說這事。」
方可馨道:「什麼也不用說了,我朋友這就把我爸救出來了。不管怎樣,還是要謝謝你。」秦少秋聽她用「不管怎樣」這個詞,就知道她在嫌自己沒有能夠把她父親救出來,心裡惱火不已,暗道,你爸傷人這事不是小事,別說扎的是城管大人了,就算紮了普通老百姓,也不好這麼輕易就能了結啊,我一心一意為了救出你爸來東奔西走、求爺爺告奶奶,欠盡了人情,到頭來你不感激我也就算了,還嫌我沒能力救出你爸來,靠,想不到你美艷外表之下,裝著的是如此一顆陰暗冷淡的心,冷笑道:「是嗎?你朋友這就能把你爸救出來?這就……有個準確時間嗎?」
方可馨不無得意的說:「馬上,我們現在就在城關鎮派出所了,馬上就把我爸救出來了。」秦少秋聽得訝異不已,她爸方叔安扎傷城管這事,馬萬山已經說得明明白白,要進入司法程序,說不定還要判刑呢,哪能那麼輕易就放出來,可方可馨又信誓旦旦的如此確定,這到底怎麼回事?到底誰說得對?想了想,馬萬山肯定不會欺騙自己,而這個方可馨所謂的朋友來路卻是不明,應該是她朋友在胡說八道,便道:「我覺得沒那麼簡單。城關鎮派出所教導員已經跟我說了,你爸這事鬧不好要法院宣判,有期徒刑三年以下,哪能那麼輕鬆就放出來?」
方可馨一聽就怒了,叫道:「你這個人怎麼回事?你什麼意思啊?你在咒我爸啊?你不幫忙也就算了,為什麼要咒我爸呢……」秦少秋聽到這裡也氣壞了,正要反駁她,忽聽她的聲音之外,另有一個男子的聲音響起,估計那個男子就在她身邊站著,只聽他說:「別理他。他真有本事早就把叔叔救出來了,還會拖到現在?我看他對你不懷好意,故意拖著讓你欠他人情,哼。」這個男子說完,方可馨便道:「秦科長,我什麼也不說了,這件事以後跟你再也沒有任何關係,我掛了。」說完就傳來了忙音。
秦少秋自從發跡以來,何曾被小女子如此輕視鄙夷過,只氣得肝都綠了,重重把手機拍在副駕駛座位上,發出彭的一聲響,自言自語的罵道:「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竟然好意思說我不幫忙,對,我是沒幫忙,我沒幫你小忙!靠,都把關係托到老闆那裡去了,還好意思說我沒幫忙,真是頭髮長見識短。還有那個男的,說的什麼屁話,他媽的,竟敢說老子沒安好心,你胡說八道欺騙方可馨可以把她爸放出來又是安著什麼心了?」
他氣憤的罵了幾句,眼看已經到了政府招待所門口,只好先給陳紫萱打電話,讓她下來,等她的過程中,想到方可馨對自己的冷視,心裡還是老大一股氣。
等陳紫萱鑽到車裡後,他已經打定了主意,起步上路,道:「先陪我去城關鎮派出所走一趟。」陳紫萱有些微驚,道:「去那幹什麼?」秦少秋冷笑道:「過去看笑話。」陳紫萱又問:「看什麼笑話?」
秦少秋側頭瞥她一眼,見她臉上還有晚睡的紅暈,紅艷艷的如同抹了一層胭脂,襯得她容顏更是風華絕代,令人不敢逼視,心中暗想,人家陳大小姐既是省裡大員的掌上明珠,又是車行大老闆,還是萬中無一的絕代佳人,這樣的女子對我秦少秋還恭恭敬敬、親親熱熱呢,你方可馨一個臭丫頭憑什麼這樣對我?是可忍孰不可忍?
陳紫萱見他看向自己,悠悠的問道:「你跟你老婆這一下午,都幹什麼來著?」秦少秋道:「你總是這樣對人家的私生活感興趣,可是不大好。」陳紫萱道:「今天你也聽見了,曉南姐不介意我包養你。有這樣一層關係,我跟你們倆也不算外人了吧?」秦少秋見她把許曉南的玩笑話當真—其實也不是當真,無非是調笑而已,笑道:「你真想知道,我就告訴你,不過你聽了可別臉紅。」陳紫萱淡淡地說:「床上的活動就別說了,我不感興趣。」
秦少秋笑道:「我跟曉南去看房子了,打算買套新房當婚後新房。」陳紫萱說:「有喜歡的嗎?」秦少秋搖頭道:「暫時沒看到。」陳紫萱說:「有喜歡的了告訴我,我來交款。」秦少秋叫道:「哎喲,陳大小姐這真是包養我的節奏啊?我娶媳婦買房子你也負責到底?」陳紫萱道:「其實我哪裡有資格包養你喲?還記得我跟你的約定嘛,以後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我一體,財富共有,我的就是你的,我還拿什麼包養你?」秦少秋笑了笑,沒說什麼,心裡卻很滿意,暗道:「這個紫萱真是可愛啊。」
車速很快,不一時就趕到了城關鎮派出所門口。院子裡面禁止外來車輛駛入,二人就下車後步行走了進去。
秦少秋剛剛走進去,就在院裡發現了方可馨的身影,她身邊站著一個高瘦的青年男子,那男子正跟一個四十多歲的男警官交談著什麼。
陳紫萱見秦少秋忽然停下腳步,順他視線看向那三人,道:「笑話在哪?」秦少秋努了努嘴,道:「跟我來。」
兩人邁步走了過去。
方可馨餘光留意到有人走過來,下意識側頭看了一眼,不看還好,一看之下異常驚訝,轉過身道:「秦……秦科長,你怎麼來了?」
她這一說話,她旁邊那個男子也回頭望來,看到秦少秋還沒什麼反應,等看到陳紫萱的那一刻,眼睛立時就直了,也顧不得跟那個警官說話了,目光閃爍,在陳紫萱身上身下掃瞄起來。
秦少秋淡淡的說:「我來看看,你哪位朋友如此神通廣大,能把你父親救出來。」方可馨聽得臉色一沉,道:「你什麼意思?你剛才在電話裡咒我爸還不夠,現在又跑過來當面咒他?你把他咒得出不來了對你又有什麼好處?我真是不明白,你為什麼會是這樣的人?你這樣針對我爸是為了什麼?他哪裡得罪你了?」
秦少秋不理她,目光盯在這個高瘦的青年男子臉上,見他與方可馨年紀相差不多,臉型瘦長,顴骨高聳,一臉的青春痘,眉眼倒是顯得很精神,短髮,衣裝時髦,看上去似乎是個人物,估計他就是方可馨嘴裡說的那個朋友,而剛才在電話裡中傷自己對方可馨不懷好意的那個傢伙自然也是他了,眼見他目光灼灼的打量陳紫萱,心底暗暗冷笑,心說就你這等尊榮,也對陳大小姐產生興趣了,那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
方可馨見他不理會自己,更是有氣,沉著臉說:「我剛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爸這件事跟你再沒有任何關係,你不用再管了。你走吧。」秦少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
陳紫萱忽然對那個男子說道:「你認識我?」那男子哪料到她會突然開口,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又驚又喜,抓耳撓腮的簡直不知道該幹什麼好了,先點頭又搖頭,張口結舌的道:「不……不認識。」陳紫萱道:「那你這麼看我幹什麼?」
那男子被她揭破,大為尷尬,臉色紅得不行,與那一片青春痘交相輝映,別提多難看了。
陳紫萱走到秦少秋身邊,出手摟住他的小臂,故作親暱的說:「老公,他剛才色迷迷的看你老婆來著,你替我教訓他。」
她這話聲音不大,卻也不小,正好場中五人都聽得清清楚楚,自然是故意讓那個男子難堪。
秦少秋被她當眾示以親近、秀以「恩愛」,又是驚喜又是得意,一時間心裡美得都要爆炸了,越發覺得這位陳大小姐知情識趣、體貼過人,當真是個難得的紅顏知己,很想摟住她再親熱一些,可惜右臂已經被她抱住,根本摟不了她,灑脫一笑,道:「看就看吧,看了他也摸不到吃不著。」陳紫萱一聽,秀眉一挑,罵了一聲:「靠!」伸手在他腰間擰了一把,低聲道:「不是你真老婆,你就真不心疼。」
那男子見二人邊親熱邊諷刺了自己,氣苦不已,卻也說不出什麼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