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64,香園,有個女人前幾天來過。 文 / 歌月
老人家非常開心的樣子,因為已經有太長的時間沒有見到周祁銘,不過他的樣子,一點都沒有變,老人家五官完全舒展開來,是真真實實的那種歡喜,迎了上去,「少爺啊,我總算是把您給盼回來了,少爺,這些年您……」
他一邊說著,伸手想要去扶著周祁銘,正好捏住了周祁銘那個假肢,觸感是完全不一樣的,老人家不可能感覺不出來,當下臉色大變,唇抖了抖,差點話都說不清楚了,「……少、少爺,您……您的手……您的手怎麼了?」
「沒事。」
周祁銘這些年來,臉上的表情特別的少,大概是習慣了那種冷冰冰的樣子,偶爾想要對著自己在乎的人笑一笑,都顯得有些生疏,他五官長得很是立體,在出事之前,他也是一直都和周祁衍住在一起的,有些人就是這樣,基因雖然決定了大部分的五官輪廓,可相處久了,很多韻味還是會傳染。
周祁銘是屬於那種特別沉穩的類型,五官神韻嚴肅之中透著幾分威.嚴,他低聲說:「司機也過來了麼?我們上車再說吧。」
老人家大概還沒有反應過來,不過周祁銘卻已經摁著自己的假肢,往邊上退開了兩步,老人家大概是看出來,周祁銘並不願意別人隨便碰他的假肢,很快就點點頭,跟著他走出了機場。
門口的確已經有人等在那裡,都是認識周祁銘的,張嘴喊著他「少爺」,畢恭畢敬的很,不過周祁銘對兩人卻很是親切,哪怕沒有表現在臉上的那些表情,姿態和語言上,絲毫沒有那種高高在上,拒人千里的感覺。
車子一路上行駛,副駕駛位上坐著的老人家,總是回過頭來,絮絮叨叨的和周祁銘說著這些年來,陵城的種種變化,周祁銘已經記不清自己是有多久沒有來過這裡了,算起來,這裡才是他真正意義上的家鄉吧?
…………
他打開了車窗,拿了根煙出來,點了含在唇上面,抽了兩口,對著呼嘯而過的風,吞吐著雲霧,那些白色的煙霧被風一吹,就正好撲面而來,周祁銘下意識的瞇起了眸子,看著飛逝而過的街景,神態雖依舊是漠然的,可心頭卻已經起了波瀾。
前面的老人家忽然咳了一聲,周祁銘回過神來,連忙將煙給捏滅了,有些抱歉,「sorry,張叔叔,就是煙癮來了,都忘記您肺不太好。」
「沒事。」被叫做張叔叔的老人擺擺手,「少爺,以前您倒是不太抽煙的,現在也好這一口?哎,這些年您在國外還好嗎?雖然每個月您都會打個電話回來,可我到底還是掛念的很,之前是真以為您很好……可是您的手怎麼就……」
「一場車禍的意外。」
周祁銘輕描淡寫的帶過,並不打算說自己的手臂事,看著前面的路況,他主動引開了話題,「看陵城也變了不少,貞阿姨還好麼?」
張叔叔愣了一下,一張老臉頓時垮了下來,多少是帶著幾分傷感的,「你貞阿姨兩年前去世了。」
周祁銘,「不好意思,張叔叔,你一直都沒有和我說過,我還以為……」
「沒事,少爺,人老了,遲早是要走的,我這次這麼著急讓您過來一趟,也是因為這個。」張叔歎了一口氣,道:「我也這個年紀了,上面留下來的東西,我未必可以一直看著,哪天指不定就走了,這次您和我說,您回了a市,我就想著,您過來一趟也好,把手頭的一些手續都辦一下,這樣,以後『香園』就是您的了。」
聽到「香園」兩個字,周祁銘放在膝蓋上的手指關節輕輕的動了動,不過男人抬起頭來的時候,眸光卻依舊是平靜的,「張叔,這些年辛苦你了。」
「少爺見外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車子正好到了目的地,兩人下車,前面是張叔在帶路,其實這麼多年了,陵城的變化亦是日新月異的,不過這裡是屬於陵城的郊區,地段算是比較偏僻,香園就在這裡,但是周祁銘知道,這一塊,15年前,政.府就已經下令要拆,香園肯定是逃不掉的,之後卻是周家的人出的面,周展旗不知道是用了什麼方法,把這一塊給保了下來。
周祁銘想著,自己這麼多年來,深受內心的煎熬和折磨,其實到底是那一份唸唸不能忘,也不敢忘的恨,還是不敢去感激?
…………
香園連大門都沒有變過,這個園子的存在,是在周祁銘18歲的那一年,也是那個時候,他知道了自己背後藏著多少的事,如今重新踏進這個園子裡,周圍依舊是滿滿的櫻花樹,陵城這種地方,土質並不是太適合櫻花樹的存活,不過這一塊,卻又另當別論,因為當年有人花了大把的心思,在這個偌大的園子裡,種了520顆櫻花樹,這麼多年過去了,這些書,花開花落,依舊是挺立在這裡,被人打理的很好。
「少爺,前兩天還有人來過。」
張叔一直都在和周祁銘說著這些年來的事,其實也沒多少的變動,再說,這些年來,他們每個月都會有聯繫。他隨便念叨幾句,忽然又想到了什麼,說:「我隱約倒是覺得那人有些眼熟,不過你看我都一把年紀了,真是老糊塗,當時是真的怎麼都想不起來,後來那人走了,我才想起來,少爺您以前帶她來過這裡。」
這個季節櫻花還不會開,周祁銘的手指本是攀著一根樹枝的時候,聽到身後的張叔這麼一句話,他整個人猛然一震,像是有些不敢置信,轉過身去,那雙太久沒有過激烈情緒波動的眸子裡,這會兒分明是蘊著驚濤駭浪,鬆開了樹枝的手就抓住了一旁張叔的肩膀,語氣都是控制不住的激動,「……張叔,張叔叔,你說什麼?誰來過?女人,是麼?是不是女人?」
大概是自己印象
之中的「少爺」,一貫都是比較沉穩內斂的,這會兒這麼激動的樣子,倒是讓老人家也是意外的很,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怔忪的那麼幾秒鐘時間,周祁銘卻已經是迫不及待了,他因為動作有些大,一手扶著自己的假肢,很快就朝著香園的正門口走去。
張叔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追上去,「少爺,少爺您去哪裡?少爺……」
「別跟著,我回a市。」
「少爺,少爺,您的手續還沒有辦完,少爺……」
「我過兩天會再過來。」
張叔跟在後面,連忙跟正停好車的司機說:「趕緊送少爺再去機場,他要回a市,你聯絡一下人,幫少爺把機票給預定好。」
司機點點頭,匆匆忙忙跟了上去。
周祁銘越走越急,恨不得現在人在a市。
他回來已經有段時間了,知道她的消息,知道她的境況,也想著法子想要幫她,可他始終卻不敢去見她,他知道,她一定是痛恨自己的,他不敢再讓她為了自己掉一滴眼淚。
可他沒有想到,原來她還記得,他一直都記得……
這個香園,對於周祁銘來說,是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的,他從來不會帶著任何人過來,除了那一年,他帶著她來過,這個地方,除了他之外,還能有個人過來,那麼就只可能是她了。
周祁銘覺得自己如同是死水一樣的心臟,又是咚咚的跳起來,那種感覺,太奇妙了——
原來她還記得,原來她一直都沒有忘記,原來她還願意來這裡。
他走在路上,腳步很大,嘴角卻是揚起了一抹釋懷的笑。
————
「桃子,桃子下來吃飯了。」
姜堰銳對著樓梯口喊了兩嗓子,樓上才有咚咚咚的腳步聲,桃之應了一聲,很快就下樓來,卻是在廚房裡看到了姜婉之的身影。
她之前從周祁衍那邊回來,這兩天倒是挺乖巧的躲在家裡,不過和周祁衍每天都有聯繫,因為知道他這兩天好像是在處理公司的什麼項目事,她也不是很懂,本來就不太主動黏人的丫頭,也不會想著一天到晚黏著周祁衍,因為打疫苗的關係,她這幾天也一直都在家裡。
倒是沒有想到,姜婉之回來了。
不過姐姐回來也好,桃之認為,有些事情,她應該要正面和姐姐談一談了。
自從上一次鬧得不歡而散之後,兩姐妹還沒有好好坐下來吃一頓飯,桃之下樓的時候,心裡還揣摩著,一會兒應該要如何的擺正自己的立場,堅定不移的表示,絕對不能認同移民,她也要準備回去繼續上課,這是她好不容易努力得來的成績,她不可能輕易放棄,而且她一點都不喜歡國外,移什麼民?
「來來來,怎麼頭髮還是亂糟糟的,剛睡醒?」姜堰銳拉著桃之的手,看了一眼她一頭烏黑的長髮,這會兒有些亂亂的披散在肩上,額前的劉海也是微翹著。
桃之伸手隨意的拉扯了一下,漫不經心的說:「在家裡,也沒打算出門,剛看電視不小心壓著了吧。」
「好了,先吃飯吧。」
姜堰銳拉開了凳子,又看著一旁在廚房忙碌的姜婉之,說:「婉之,把燙端出來就好了,先吃飯。」
桃之坐下,雙手拉扯自己的衣袖,居家的長袖被她拉的長長的,她的小手兒就縮在了衣袖裡,姜堰銳知道她最喜歡拉著自己的衣袖,從小到大的壞毛病,他拿起筷子指了指桃之的手,「別老拉著你的衣服,你看又拉歪了。」
「哦。」
桃之的眼神,卻一直都凝視著姜婉之的背影,結果前面的女人轉過身來的時候,她又慌亂的垂下眼簾完全是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姜堰銳見狀,忍不住搖搖頭,輕笑,「我好像沒有酒了,出去買瓶酒,你們先吃。」
他這是騰出時間給她們兩人。
姜堰銳一走,桃之扭扭捏捏的坐著,姜婉之端著烏雞湯,放在了餐桌正中央,她坐下來,拿過了桃之面前的碗,給她盛了一碗,一聲不吭的又給自己盛了一碗,然後開始吃飯。
桃之心中動容,其實自己光是和姐姐慪氣,卻是沒有發現,姐姐的神色很是憔悴,她一貫都不太喜歡化妝的,不過看得出來,今天她明顯是化了點淡妝,大概也是為了掩蓋她不太好的氣色,可眼底的那些疲倦,卻還是很明顯。
桃之咬著唇,終於還是放下了筷子,「姐姐……」
姜婉之沒有出聲。
桃之也管不了那麼多了,直接就開門見山,「姐姐,真的要移民麼?我真的不想移民,而且學校那邊……我也不想就這樣半途而廢,算是我求求你了行不行?不要移民,我喜歡這個地方,這裡是我們的家鄉啊,有什麼事,還非得要移民?而且……那天我在學校看到姐夫了。姐姐,其實我覺得姐夫還是很愛你的,你是不是……」
「吃飯。」
姜婉之拿起筷子,敲了敲面前的碗,示意她閉嘴。
桃之不太甘心,剛要張嘴再說,口袋裡的手機,忽然滴一聲,這是她之前閒來無事的時候,專門為周祁衍設定的一個特定的短信鈴聲,就是他的短信一來,她光是聽這個獨一無二的聲音,就知道了。
她心頭一跳,自然是不打算在這個時候看的,可不到5秒的時間,電話又響起來了。
幸虧不是她給周祁衍設定的那個特別的鈴聲,桃之輕輕鬆了一
口氣,其實多少還是顧忌著姜婉之的,這是她生命之中很重要的親人,她不可能因為自己想要的一份愛情,就全然不顧那個為了自己犧牲了很多的姐姐。
所以這會兒她像是為了掩飾剛剛那個短信似的,特地拿出手機來,看了一眼來電號碼,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提了一口氣——
不是周祁衍,可卻是周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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