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戰後（三） 文 / 咪尤
斯波特種族的公主，阿爾芙殿下那瘦削的面頰好像憋氣一般從兩側鼓了起來……她確實是在憋氣……
她那雙本來就很大的眼睛瞪的更大了些，但那其中湛藍色的瞳孔幾乎不見了，只剩下粉紅色的眼仁……兩隻尖尖的耳朵像是警覺的麋鹿般擺動著……前後擺動著。
這個……
南雲中將趕緊將視線聚焦在自己的茶杯上，端在手裡對著窗外柔和的恆星光輝細細觀瞧，彷彿在分辨已經被浸泡開的茶葉的成色。或者是在欣賞恆星的光輝在淡綠色的清茶中產生出瑰麗的折射。
……
「這不可能！」過了許久，才傳來阿爾芙公主氣喘吁吁的回答。她果然將自己憋氣憋了很久。
這當然，這本來就不可能……南雲中將神色不動的在心裡默默說道。他將手中的茶杯輕放在茶几上。集藝術與美學，傳統與禮儀於一身的高傲的斯波特種族，怎麼可能將他們的公主殿下委身成為一名侍從。即便是唐帝國皇帝陛下的侍從也不可以。
他將身子微微的向前傾了傾，目視著阿爾芙公主殿下的雙眼，表情坦誠而又認真的低聲說道，「我們萬分抱歉需要做出這樣必要的安排，但是我們衷心的希望您再考慮一下。畢竟您知道的，帝國在誠摯的邀請您蒞臨帝都。如果您能親身前往帝國，這必將在我們唐帝國和斯波特帝國的歷史上留下令人永世難忘的記憶。」他非常殘忍的將楚楚可憐的阿爾芙公主殿下推下深淵。
……
看著舉止優雅的即便是最為挑剔的宮廷禮儀官也挑不出絲毫毛病的斯波特阿爾芙公主，如同一隻受驚的麋鹿般逃也似的衝向他辦公室的大門，南雲中將會心的笑了。
但他立即又收斂了笑意。
阿爾芙公主扶著門柱，回過身來，「請您告訴我，我將扮作誰的侍從？」
「哦，是這樣，帝國李靖親王殿下的兒子，薩督卡李堅少校將會在近期返回帝國……您知道的，作為一名皇族，在秋日之語恢復了斯波特的榮光之後他將會享有一段非常難得的休假。所以……」
那可愛的麋鹿，身影一閃就消失在在林間搖曳的晨光之中……這已經完全不符合斯波特的禮節，但南雲中將毫不介懷。他知道今天他所表達的內容已經遠遠超過了阿爾芙公主殿下的承受能力。
……
他站起身，面向窗戶仰頭喝下了一大口茶水。那先甘後甜，春茶特有的香氣瀰漫在他的唇齒之間。回味著斯波特公主近似於逃離的身影，『這倒不失為一種非常好的調劑』，他心裡默默的想到。
…………
嘟嘟奉命趕到參謀本部的時候，一路上不停的與迎面而過的殖民軍打著招呼。
他們都認識他，嘟嘟.克萊蒙德.李。那位手刃了怒族長老，以一人之力攪動的掘墓者之役的薩督卡的英雄。
殖民軍軍人們極為欣賞這位年輕的薩督卡在戰場上所做的一切。他們向他伸出手，輕輕的拍打著他的肩頭，甚至捅一捅他的肩窩。他們由衷的向他表達著敬意。
以至於當嘟嘟抵達指定的會面房間的時候，他的面部肌肉都強笑的有些僵硬了。
……
面見嘟嘟的並不是南雲中將本人。
在一個特別的房間裡，僅僅看看那一扇厚重的大門，嘟嘟甚至懷疑這根本就是一間秘密的審訊室。
在他面前的，是帝國殖民軍副參謀長杜奇峰中將以及數名殖民軍參謀。
在這樣稍嫌壓抑的斗室之中，難免會讓人產生一絲的不快。讓嘟嘟吃驚的是，在他快速的掃過房間的眼神尚未收回之際，杜奇峰中將，竟然起身向他，一名小小的名不正言不順的薩督卡上士伸出了右手。
而他接著的話語，竟然讓嘟嘟產生了片刻的停頓。
「嘟嘟.克萊蒙德.李，其實我們早就已經認識過了。」杜奇峰中將竟然面帶笑意。
嘟嘟下意識的挺起胸膛，腳跟相撞，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將軍！好！」
……
這難免讓暫時保持著伸手姿態的杜奇峰中將稍稍有些尷尬。
他將手勢改向下壓了壓，「好，好，坐。」
嘟嘟卻一時間坐不下去，因為杜奇峰中將左右兩旁的參謀們，紛紛向他伸出大手……
嘟嘟有些茫然的趕緊挨個握了一遍，他心裡一直琢磨著自己此時應該連聲說『幸會』還是挨個敬禮『長官好』……
這場讓嘟嘟不知所措的面見，在極為友好的氛圍中開始了。
杜奇峰中將終於有機會認真仔細的打量這位薩督卡英雄。作為殖民軍副參謀長，他見過太多的英雄，但即便如此他也在心裡暗自感歎。果然英雄出少年，眼前這位嘟嘟此時才多大年紀。也不過才二十來歲啊，看著嘟嘟那俊朗的面容，他暗自遺憾只可惜這個嘟嘟是一名薩督卡……
忽然意識到房間裡靜了下來，杜奇峰中將回神之際就意識到所有人都在等自己發話。他笑了笑，沖右手邊的中校參謀點了點頭，「開始吧。」
…………
「嘟嘟.克萊蒙德.李。」這位參謀微微向前傾了傾上半身，開口確認道。
「是！長官！」嘟嘟從座位上猛然站起，朗聲回答。
「嗯，請坐。」
「是！長官！」嘟嘟唰的坐了下去，雙手標準的放在自己的膝頭。
「好了好了，」杜奇峰中將沖嘟嘟擺了擺手，「不要拘束。這不是審問，今天是專程請你來瞭解一些情況的……」
「是！長官！」
……
「請你回憶一下，在金色山谷，你單身一人與怒族長老戰鬥的情況。」中校參謀旁邊的一名參謀將屋角的探頭聚焦到嘟嘟的臉部。「盡量詳細。」
另一名參謀，打開了同步書寫記錄儀。
在任何時候，寫在紙面的東西都是最可靠的記錄方式。
原來是問這個……嘟嘟心中了然了。
他看了看天花板，慢慢的回憶著當時的場景。
「那是掘墓者之役開啟的前夜，天快要亮了吧……」嘟嘟對當時的時間記憶的不是非常準確。畢竟那時候他已經絕對靜止了將近八個小時。
「它自稱是怒族的長老，我殺了它。」嘟嘟保持著一名帝國士兵標準的坐姿，看著自己面前的數位長官肯定的說道。
……
房間裡很靜。
所有殖民軍參謀的目光都盯在嘟嘟的臉上。
……
時光在這個時候凝滯了。
「完了？」這名中校參謀突然覺得自己的聲音在這間寂靜的屋子裡顯得格外的突兀。
「是，長官。」嘟嘟心裡暗自覺得好笑。他最為煩躁這種毫無意義的詢問，現場視頻不是都有麼……天知道這些無聊的殖民軍參謀到底想要做些什麼文章。
在座的參謀們互相對視著……
「咳……」杜奇峰中將輕咳了一聲。用食指關節敲了敲桌子，側過身子對中校參謀說道，「重來，問重點。」
…………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怒族長老的？」
「接到解除絕對靜止命令的時候。」
「怎麼發現的？」
「……看到的。」
……
「發現它的時候你在做什麼？」
「解除絕對靜止狀態……」
……
「嘟嘟.克萊蒙德.李！請你嚴肅一點！」
「是！長官！」
……
中校參謀無奈的搖了搖頭，他向左右看了看。
另一名參謀接著問道，「你殺了怒族長老之後呢？再那之後我們就無法接收到任何你傳來的視頻信號。」
「之後……他的屍體被另一名怒族抬走了。」
呼！房間裡的參謀們包括杜奇峰中將同一時間直起了身子，他們的耳朵都同時豎立起來。
「什麼樣的怒族！」這名參謀急聲問道。嘟嘟說到的情況，正是參謀本部壓根不瞭解的。
「……怒族摸樣的怒族，長官。」
「……」
「你為什麼不阻止它帶走怒族長老的屍體！你知不知道怒族長老，不管活的還是死的對我們有多重要！」一位個頭不高的參謀為了表達自己激動的情緒甚至站了起來。
嘟嘟笑了，他就知道他們憋不了多久。
「當時我正在阻止自己暈死過去，長官……怒族長老活著或者死了有多重要我不太清楚。對我而言，此時還能活著回答你的問題更為重要。長官！」
「注意你的語氣！士兵！請你不要忘記你自己的身份！」這位個頭不高的參謀瞇起了眼睛。
在這期間，杜奇峰中將慢慢的站了起來。對這間斗室裡突然變得不那麼融洽的氣氛，置若罔聞。自顧自的背著手在一眾參謀身後踱起了步子。
我的身份……對了，差點忘了我是一名薩督卡，曾經是一名帝國的死囚，垃圾中的垃圾……
「是！」
「你說說另一名怒族帶走了怒族長老的屍體之後發生了些什麼。」
「不知道。」
「不知道？你再仔細的回憶一下。」
「沒辦法回憶，長官，之後我暈了過去。」
「那麼，在你暈過去之前呢？看到些什麼？或者印象中還記得當時發生了些什麼？不準確也沒有關係。說說看。」中校參謀顯然意識到了嘟嘟的牴觸情緒，他接過話語問道。他的語氣變的非常溫和，甚至很有點循循善誘的意味。
「好的，長官。我記得……」嘟嘟做出了沉思狀。貌似開始進入了長考的狀態。
中校參謀點點頭。這就對了，他心裡暗自說道。他微微的探出頭去，示意那位操作同步書寫記錄儀的參謀將儀器調整到信號增強模式。因為一些模糊的記憶，總是下意識的會用一種語焉不詳的方式表達出來。
「我記得……另一位怒族抬走了怒族長老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