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五六章 終點（二） 文 / 咪尤
手動模式駕駛飛船，進入這充斥著雜亂無章的星艦殘骸和密密麻麻小行星的宇宙空間，對於正常的星際航行來說無異於自殺。
所以，此刻的前艙裡，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葉賽寧上校下腹部高高頂起的奇怪帳篷……
……
安德列維奇用眼角瞥了一眼駕駛位的辛格，嘴角的半截雪茄被緊緊咬在牙縫裡。
「出發！」他直接命令道。
「嘰咯……」依舊將那雙隨時都會開口的破舊靴子搭在控制台的一角，辛格似乎極為舒適妥帖的打了一個酒嗝……
他半躺在椅背上的肩膀架著腦袋，一雙宿醉浮腫的，眼袋顯得極大的眼睛迷迷糊糊的望向安德列維奇……
「出發？托托的航線沒有測算規劃好……怎麼出發？頭兒？」
「嗎的！托托！」
回過身來的托托扶正了自己腦袋頂上的風鏡，背對著安德列維奇聳了聳肩，「……沒辦法規劃航路……這裡面……」
他根本沒有回頭，只是將自己的視線投向頭頂的顯示屏，那比例極為古怪的食指在控制模塊上划動著……顯示屏上的畫面不斷的向前推進，數字化的模擬顯示著飛船探測到的小行星帶內部的空間場景。
除了那些似乎在宇宙創立之初，就這麼安靜而凌亂的存在於這個空間之中形狀各異大小不一的小行星之外，星艦殘骸、殘骸、還是殘骸！
這裡顯然不會有一條合適的通行航道，即便是對這條泥鰍級別的小型貨運飛船而言也依然是這樣。
除了那些較為完整的大型殘骸，垃圾也似的幾乎塞滿了小行星帶，看似輕飄飄毫無重量的金屬部件和碎屑……對外層艦體只有民用防護級別的這條泥鰍而言，每一塊碎屑都可能將會是一件致命的武器。
……
依舊懷抱著雙臂，一副標準海盜頭子做派的安德列維奇，大步來到前艙顯示屏下。刻意的仰起那溜光珵亮的腦袋，好像遠古的海盜船長在暴風雨即將來臨，陰雲密佈的海面上仰望著桅桿上的風向標……安德列維奇笑了。
「老子不在的這些年，你們這幫蠢貨居然統統弄丟了自己的卵子？！」
「嗯？！沒有航道？！你們難道都他嗎的忘記了沒有航道的地方才是我們海盜的地盤？！」
將嘴角的半截雪茄夾在指尖，安德裡維奇猛然一揮手，指尖隨便的停在顯示屏間的某個位置，「就是這裡，給我出發！」他大聲的吼叫道。
……
「呃……」顯然對安德列維奇這種突然爆發式的歇斯底里早已經習以為常，辛格吱嗚了一聲卻掏出了懷裡的小錫壺……仰頭抿了一口，似乎極為享受的裂開嘴角，呲起了牙花，「出發，頭兒。」
頭兒說出發，那就出發……
即便頭兒手指間的那個位置是一個散發著毀滅氣息的黑洞，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那一雙破舊的靴子，依舊搭在控制台上。
辛格歪過半邊身子，好像有些費力的從控制台下面扯拽著什麼……
又使勁的拉了一把……
終於，手動操控裝置好似頭次進門見公婆的兒媳婦兒，扭扭捏捏的緩緩升了上來……
辛格歪著腦袋看了看。居然湊過頭去，吹了吹控制手柄上的灰塵……
這一切，讓在辛格身後的葉賽寧上校看在眼裡，涼在心尖，只覺得慘不忍睹！
這條該死的垃圾飛船……這些顯然根本不具備專業素養的船員……看著安德列維奇根本就是隨手一指，隨性標明的飛船進入地點……葉賽寧上校即便不動聲色，也悄然的握緊了自己的拳頭……
完了……他已經基本可以預見到自己很可能再也見不到恆星的光芒了……
……
「切換到視野模式，開始目視導航，頭兒……」托托回到自己的位置，先將腦袋上的風鏡扣在了自己的眼睛上，再戴上顯得格外笨重的目視導航儀……這一套玩意套在他瘦猴子也似的身軀上，那過於纖細的脖頸轉動間好似隨時都會折成兩段……
「走嘍……」
辛格當然看不到，他身後的葉賽寧上校低頭望著他的眼神裡充滿了多少厭惡，又混雜了多少的提心吊膽……
隨著辛格漫不經心的將右手隨意的搭在操控桿上……
他甚至都沒有按照最基本的手動操控操作規範的要求握緊操控桿！！！而且這位始終處於半醉狀態的醉鬼駕駛員，甚至直到此刻左手還捏著沒有塞上壺蓋的酒壺！
然而，這位要命的掌握著飛船命運的極不負責任的駕駛員所有的這些堪稱垃圾級別的表現，前艙內的其他人好像全部都視而不見，或者說習以為常？！
葉賽寧上校的眼角，不受自己控制的跳了又跳！要是自己天哭星號巡洋艦的第一舵手長是這副熊摸樣……要按葉賽寧上校的脾氣，讓大副直接拉出去槍斃十回都是輕的！
可惜可憐的辛格並不知道如果自己此時是在上校的戰艦上，操控飛船將會面臨的悲慘命運……不規律的晃動著他搭在控制台上的雙腳，辛格僅僅是用右手手掌輕描淡寫的向前推進著飛船動力引擎控制桿……
飛船啟動了。
葉賽寧上校當然看不到辛格握著扁扁的錫壺的掌心，已經開始慢慢的出汗……
……
隨著飛船無聲的在小行星帶之外的宇宙空間裡悄然的前行，葉賽寧上校不由自主的挑起了眉頭。
他完全沒有想到辛格手動模式啟動飛船，加力，推進……這一切居然操作的如同行雲流水般順暢……
這一條泥鰍，啟動的毫無頓挫感，好似飛魚入水般不著痕跡……
甚至比星艦光腦的自動化操控更為平穩些。
……
「三分二十七秒，進入小行星帶……」托托那尖細的聲音在前艙內響起。
雙手將目測導航儀抬起一些，托托回望了安德列維奇一眼，「頭兒，得上緊縛帶，前面……」
「要這麼幹？！」安德列維奇將雪茄塞回嘴裡，咧開一邊嘴角哈哈笑了起來……「那真是帶勁極了！」
托托聳了聳肩，「前面……嗯，得這麼幹！」說完套上導航儀，一拍座椅扶手上的按鍵，數條手掌寬的安全帶瞬間彈出將他瘦猴子似的身子在椅子上緊縛的結結實實。
辛格仰脖灌下一口烈酒，小意的用嘴角叼著的壺塞將酒壺塞緊，揣進懷裡……老老實實收回翹在控制台上的雙腳，將自己緊縛完畢。
和安德列維奇一樣，在前艙艙壁上帶有緊縛標示的區域用彈出的安全帶將自己牢牢固定結實，葉賽寧上校無奈的搖了搖頭。
前艙裡無疑都是此生到此刻的大半時光，都用在星際航行的老手，葉賽寧上校當然知道這艘破舊的運輸飛船必然不可能配備高級戰艦才會擁有的隨動轉向動平衡裝置……
這就意味著，飛船在突入小行星帶之後，必須做非常規機動動作的時候，這艘飛船上的一切包括乘客都會隨著飛船的姿態一起運動……
緊縛裝置是唯一不會讓你在翻滾的飛船中碰撞的頭破血流的唯一保護措施……
安德列維奇的聲音在飛船的船艙內響起，「飛船即將進入小行星帶，所有乘客立即返回艙室，艙門將於一分鐘後關閉。」
在葉賽寧上校的注視下，安德列維奇撇了撇嘴，復又補充道，「飛船將會處於非常規機動狀態，必須將自己緊縛在艙內固定設施上……」
……
前艙顯示屏上的場景隨著飛船的前行，目視可見的小行星帶的實況越發清晰了。
忽然，葉賽寧上校的眉頭皺了起來。
他發現，飛船已經臨近小行星帶邊緣，但是負責導航的托托和駕駛位置的辛格並沒有任何的語言上的交流！
這是什麼狀況！
卻根本容不得他細想，飛船已經按照安德列維奇指定的位置突入了小行星帶。
好似散開漫天的煙火，那始終安靜的環繞在飛船四周的偵察機群，穿花蝴蝶般的在小行星帶中四散而去。只留下一架，始終保持著與飛船之間的距離，默默的注視著飛船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