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五八章 終點（四） 文 / 咪尤
這一顆獨自矗立在星空的小行星已經越來越近。
立身在安德列維奇身旁，葉賽寧上校也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屏幕上的這個此時顯得格外巨大的獨立天體。
沒錯……
這就是一個石頭疙瘩。
顯然這裡不像是有人在等待著他們一行的樣子。
「嗯？那些無人偵察機哪裡去了？」面對這一切，他遲疑的自言自語道。
……
用眼角瞥了身側的葉賽寧上校一眼。
安德列維奇一言未發。
對於這位帝國海軍上校，打心眼裡安德列維奇是反感透頂。
如果要換一個場景，這是在之前海盜團依然雄風凌厲的馳騁在帝國與同盟之間星域交錯的邊界地帶，一名帝國海軍上校在他身邊……想必他會毫不猶豫的一槍打爆他的腦殼！
但此時的他也很清楚，需要自己親自將這位執拗的上校綁架到這裡，顯然，這名上校對這位神秘的嘟嘟有著極為特殊的意義。
嘟嘟……
安德列維奇甚至要使勁晃一下他那油光珵亮的大腦袋，才能將曾經與自己同為薩督卡的那位嘟嘟.克萊蒙德.李從腦海裡消除……
不會的，他認識的那位可以稱得上是薩督卡戰友的那個同名的小子……在他的腦海中，那個小子是個始終看著吊兒郎當，似乎從不把什麼放在心上，只不過時常運氣不錯，沒什麼心計的野小子而已！和這位神秘的嘟嘟根本不在一個層次，決計不會是同一個人。
……
去他的嘟嘟！
隨著貨運飛船漸漸的臨近這一顆光禿禿的小行星，安德列維奇心裡忽然變得有些沒底兒！
說七上八下惴惴不安到不至於，但他心裡已然在暗自企盼，這嘟嘟可別是個大忽悠……星際大騙子……
因為，任憑他如何瞪大自己那一隻獨眼……
那裡！
什麼也沒有！
下意識的，安德列維奇開始用自己那粗糲的大手使勁的揉搓著自己的腦殼……
甚至於他開始覺得始終叼在嘴裡的這半截雪茄，開始變得有些濕乎乎的，讓他突然覺著有些噁心！
有些洩憤似的，他猛地伸手將雪茄從嘴角拽了出來！厭惡的捏在指尖翻看了一眼……一甩手想要將它丟掉，又似乎有些捨不得……
「船上帶了幾套探查裝置？」安德列維奇開口問道。
「唔……」已經沒自己什麼事兒，復又將腳搭在控制台上，舒服的以一個酒鬼的標準姿勢半窩在駕駛位上的辛格，在手裡漫不經心的揉搓著自己心愛的酒壺……
這裡有什麼，又或者沒什麼似乎和他根本沒一點關係，「兩套……好像帶著有兩套……」
「都給我放出去！把這個石頭疙瘩每一個縫隙都給我查查清楚！」安德列維奇奮力的揮著手臂。
……
「頭兒！」
托托伸手在空中，似乎是白日裡活見了鬼。
他臉上露出一絲怪異的表情緩緩的四下張望著……
但他的眼睛裡，此刻是空洞茫然的，全無焦距。
彷彿是想要在這並不寬敞的前艙駕駛室裡，找到那看不見身影的妖魔……
「有些不對……」托托此刻的聲音，飄忽而又帶著有幾分空靈，聽起來好似距離是那麼的遠。
「不對？！」又看了顯示屏上那該死的，不斷接近的小行星一眼，安德列維奇並沒有第一時間覺察到托托此時的異狀……被托托這古怪的言語幾乎要氣的岔了氣兒，「給我把探測器放出去就對了！」
「安德烈團長……」
猛然間聽到托托這麼稱呼自己，又看著他望向自己那張異常怪異的臉……
安德列維奇好像突然意識到什麼，轉而輕聲問道，「什麼情況？你覺察到什麼？」
「不知道……」
「但感覺不對……」
「等一等……」
托托的聲音越來越小，好像來自於遙遠空曠的原野之上……
他臉上表情漸漸得開始變得扭曲……
他的雙手緊緊的握著，週身開始莫名的顫抖……
他的瞳孔竟然緩緩得縮小到如同針尖兒般大小，眼睛裡突然好似白內障病患一樣充斥著一片駭人的青白色。
「黑暗……恐懼！不！」痙攣般的，托托身體的顫抖愈發的劇烈起來。
『光！』
這一下好大的動靜，卻是一直窩在駕駛位的辛格不知道怎得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停下，托托……」安德列維奇疾步上前，一把扶住托托。用他那粗糲的大手緩緩的安撫著托托那瘦小身子的後背。
「沒事了……不要再繼續下去了……」很難想像，這位粗鄙的海盜團頭子竟然低聲的在托托耳邊輕聲低語著……
臉上浮現著詭異的潮紅，辛格貌似無奈但好似習以為常的翻起身，先是狠狠的向自己嘴裡灌下一大口烈酒……劇烈的咳了幾聲，接著面帶痛苦狀的說道，「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托托也看不太清楚……但是很大，很恐怖……」
……
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葉賽寧上校看著前艙發生的這一幕，只覺得詭異而又好笑……
這是什麼，難道說這是海盜團某種神秘的儀式？
好像上古人類圖騰祭拜前的跳大神？
這個猴子也似的托托進入了某種極為玄妙的通靈狀態？
哈哈！
黑暗……
巨大……
恐怖……
這不廢話麼！
這是什麼地方……人類星艦的墳塚，諸神之殤！
這裡是一片星際死地！
凡是這小行星帶裡充斥的，哪裡有一個東西不大的……
這近兩百年間，即便人類的宇宙科技在任何層面都沒有新的突破。但在已知的理論體系中，在材料科學，在集約化製造流程，超微納米級芯片，數碼科技……在方方面面，人類都力求做的更好。
僅僅是兩百年，人類宇宙科技的傑出代表，人類的最高武力展示，星際戰艦已經變得更為精悍。艦體體積大幅度縮小的同時，攻擊力卻進一步增強。兩百年前的人類戰艦，同一級別的戰艦體積幾乎是人類各個國度現役戰艦的一倍還多！
當然大！
就算是支離破碎的戰艦殘骸，也是一個個巨大的驚人！彷彿來自於上古的洪荒巨獸！
這些莫名其妙的傢伙……葉賽寧上校對此根本不屑一顧。
……
托托漸漸的平復了下來。
但是此時的他，甚至喪失了對方才場景的複述功能。僅僅是呆坐在座椅上。
運輸飛船的探測器，還是按照安德列維奇的部署放了出去。
此時，前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兩個從不同方向，獨自飛臨小行星的探測器身上。
他們的型號都相當的老舊，顯然是配件市場上隨意淘換來的過時的便宜貨。探測器有著鐵灰色的外表，圓咕隆咚的體型，在外層空間裡噴『射』著細細的尾焰，慢慢的接近彷彿近在咫尺的小行星。
……
然後……
好似灶台上無意間蹦出的兩個小小的火星子，飛濺到牆壁上。
碰觸之後，僅僅是明滅了一下……
探測器就這麼憑空消失了……
……
托托和辛格，第一時間分別從座椅上蹦了起來！
葉賽寧上校的眼球都要從眼眶中掉了出去，下意識的一把拽下自己頭頂的軍帽……甚至於此刻他居然沒有意識到他腦袋上根本就沒有軍帽……
他好像真的見到了鬼似的緊盯著前艙顯示屏。
是驚詫！還是恐懼！
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劇烈抖動著……
……
「我草！」
安德列維奇的那半截雪茄，無聲的從指尖滑落……在空中翻了幾個滾兒，悲滄孤獨的跌在地板上。悄無聲息的彈了幾下，散落出那油亮焦黃的煙絲，凌亂的飛濺著……
……
前艙裡沒有人說話。
彷彿在一瞬間被按下了暫停鍵的畫面一般。
唯有此間的幾個人，那濃重緊促的呼吸聲，一個個拉得好像灶台的風箱……
……
就在飛船探測器消失的那一刻。
前方的那一片宇宙虛空，好像被特殊物質劇烈的腐蝕著一般……
宇宙空間也可以被腐蝕麼？
至少，在此刻的顯示屏畫面中看上去確實就是這樣……
一塊，又一塊。
那腐蝕過後的痕跡，夾雜著並不耀眼，卻如同無數條游蛇般上下激躥電光，目視可見的如同水漬般向無邊的四周迅速的蔓延開來……
空間，彷彿開始不斷的消失，塌陷，跌落！
這驚人的場景並沒有維繫太長的時間……
讓看到這一幕的所有人，開始跌跌撞撞，即便在平坦的飛船前艙地板上也站立不穩的，就是這麼突兀的場景！
彷彿不斷被腐蝕剝落的宇宙空間裡，赫然出現在眼前的，是甚至比宇宙本身顯得更為深邃的漆黑！
這令人感覺到恐怖的漆黑，慢慢的開始在宇宙空間裡凝結成型。
一片片的，一塊塊的，最終！出現在畫面中的，是那彷彿泛著懾人的死光的，黝黑的艦體外殼！
一艘巨型戰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