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六十六章 智力比拚 文 / 夜纖雪
羅冬平送羅氏母子們過來,順便代表羅家進去祭拜,院子裡已紮起了靈棚,但是沒有聽到哭聲。()崔氏沒有兒女,有的人家不想靈堂過於冷清,會讓侄兒侄女在靈前,充當孝子孝女哭喪。
走進靈棚,羅氏看到只有安志進、安家的孩子們和三個幫忙的人,安有年、朱氏他們都不在,愣了一下,這些人不守靈堂,去哪了?又見安家的孩子們都繫著孝布,沒有頂著孝布,跪在靈前充當孝子,羅氏更覺詫異,大伯娘最講究這些虛面子,今天怎麼不講究了?
「嫂嫂,親家大哥,你們來了。」安志進含著淚,迎上來打招呼道。
羅冬平道:「親家弟弟,節哀順變。」
「四弟,弟妹已經走了,你要好好保重,不要太傷心難過了。」羅氏接過幫忙的人遞過來的孝布,繫在腰間,「柱子,帶著弟弟妹妹,去給你們四嬸叩個頭,上炷香。」
安康兄妹繫好孝布,上前跪在鋪在地上的麻袋上,恭恭敬敬地叩了三個頭,接過幫忙的人遞來的三炷香,插在香爐。
羅氏看了看四周,問道:「四弟,大伯、大伯娘他們……」
「我不答應,你們說什麼我都不會答應。」劉氏尖利的聲音從堂屋裡傳來。
「嘩啦」堂屋的門,被打開了,劉氏衝了出來。朱氏在後面,嚷道:「老大家的,侄兒侄女本來就該給嬸子披麻帶孝的,讓文崽充當一下孝子,又不是過繼,你有什麼不能答應的?」
「我當然不能答應,你憑什麼要我家文崽當孝子?四弟妹是你的外甥女,她在世的時候你就偏疼她,現在她死了,你還要我兒子給她當孝子,你這心偏得也太過了。我告訴你,門都沒有,你想都別想。」劉氏為了兒子豁出去了,高聲叫囂,不給朱氏半點面子。
「你你……」朱氏蠻橫慣了,被劉氏這樣當面頂撞,下不了台,扭頭罵安志遠,「老大,你是聾了啊,就這樣看著她吼你娘。」
安志遠走上前去,抬手給了劉氏一耳光,「跟娘好好說話。」
劉氏摸著臉頰,看著安志遠,夫妻倆迅速的交換了一下眼神。安康和安意站的位置恰好能看到,立刻明白,這夫妻都不願讓文崽充當崔氏的孝子。安志遠躲在後面,讓劉氏出面鬧。
這是安有年家的事,安康和安意沒打算多管閒事,冷眼旁觀。卻沒想到,劉氏找上了安康,指著他,道:「柱子也是侄兒,他還是個舉人,他給四弟妹給孝子,也光彩些,就讓他給四弟妹當孝子好了。」
羅志平臉色一沉,正要出言訓斥,羅氏已經搶先道:「大嫂子,這種不要臉的話虧得你說得出口,你臊不臊得慌?這世上那有嫡親的侄子不當孝子,讓隔房的堂侄當孝子的道理,你就不怕四弟妹七日回魂的時候,來找你啊?」
安意見識過羅氏撥刀嚇人,知道她這娘最在意的就是兒女,但凡觸犯到她兄妹一丁點,羅氏的反應就會非常激烈,與平時判若兩人。
鄉下人本就迷信,劉氏又說了虧心的話,嚇得打了個哆嗦,看了眼擺在靈棚裡的棺木,嘴角顫抖地道:「我我我有什麼好怕的,我又沒有對不住她的地方,又不是我把她兒子溺死的。」
「你這個碎嘴婆,老娘今天非打死你不可。」朱氏惱劉氏把溺死嬰孩的事嚷出來,脫下鞋子,撲過去就要打劉氏。
這時,門口進來幾個弔唁的村民,安志進忍不下去了,陰沉一張臉,上前攔住朱氏,道:「娘,不要鬧了,就這樣,不需要什麼孝子孝女來哭喪。」
「沒有孝子孝女在靈前哭喪,像什麼話,還有什麼面子。」朱氏不樂意。
安志進看著棺木,黯然道:「人都已經死了,還要那些虛面子做什麼?」
朱氏還要堅持,安有年開口道:「行了,就聽老三的。」
村民們陸陸續續前來弔唁,安細妹也帶著周豹子回來了,靈棚裡的人聚集的越來越多,可是朱氏小氣,只燒了兩盆炭火,一盆火被安有年一家人霸佔了,另一盆火被幫忙做紙花的農婦佔著。
安意坐旁邊,烤不到火,冷得打了好幾次噴嚏。
未時正,安志遙接來了崔氏的父母和兄弟。看到靈堂上沒有孝子孝女哭喪,崔朱氏不依地哭鬧起來,「這麼冷冷清清像什麼話,我可憐的女兒,連個哭喪的人都沒有,我的乖女兒啊,你好命苦啊,你就這麼走了,讓我白髮人……」
羅冬平嫌惡地皺了皺眉,走到安有年面前,道:「親家大伯,快過年了,家裡一堆事,我們明天再過來。」
言罷,也不等安有年同意,羅冬平衝著羅氏道:「大妹妹,帶孩子們回去了。」
依照習俗,親戚是要留下來守夜的。羅氏見三個孩子冷得發抖,再凍下去,肯定會生病,就沒管安有年和朱氏會有什麼想法,毫不猶豫地牽起安意的手,帶著孩子們跟著羅冬平回了井塘村。
朱氏盯著他們離開的背影,眼神像淬了毒般的凶狠。
回到家裡,安意和安康都流起了清鼻涕,安健天天練武,身體比兄妹強壯,沒什麼事。安意不用診脈,也知道受寒感冒了,配了付藥,讓羅氏熬給她和安康喝。
兄妹倆喝了藥,各自回房,爬到床睡覺。
半夜,飄起了雪花,天明才停,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凜冽的北風捲起片片雪花,刺骨寒冷,安意披著棉襖去小解,一連打了好幾個哆嗦,嘴裡邊嚷著好冷好冷,邊動作迅速地爬上床,縮進被子裡。
「妹妹,你還不起來啊?」安健提著裝火絲的小鐵桶走了進來。
「外面好冷,我不想起來。」安意又縮進去了一些,「娘在煮什麼好吃的?」
安健把火絲倒進炭盆裡,又添了幾塊木炭在上面,「娘和大舅他們去上塘村了,大哥在鹹菜煎餅。」
羅氏捨不得兒女們再跟著過去受凍,反正大過年的,一切從簡,不過去也不妨事。
安意在被子又躺了一會,等炭盆裡的火燒旺,屋內的溫度升高了些,才穿衣服起床,去灶房洗漱。
吃過早飯,安意套上草鞋準備出門。
「妹妹下這麼大的雪,你還要去哪裡?」安康問道。
「去師父家,殺蟲藥就快配好了,昨天耽擱了一天,今天不能再耽擱。」安意也不想這麼冷的天出門,可是盧家那還有個人等著,昨天故意裝疏忽,沒幫他抓藥,他一天沒喝藥,也不知道情況變成什麼樣了?要是惡化了,他會不會憤怒的一掌劈死她?
「這大冬天,蟲子都被凍死了,等驚蟄過後,百蟲生,到那時候你再配藥也來得及。」安康道。
「事情已經做了這麼多天,就快成功了,不能半途而廢。」安意穿好草鞋,直起身子,「大哥,這還是你教我的。」
安康輕笑,把傘撐開,「好吧,那你路上走慢點,別滑倒了。」
「知道。」安意接過傘,慢悠悠地朝盧家走去。
此刻,小龔爺坐在盧家的堂屋裡,翻看醫書,不時透過半掩著的門,瞄瞄外面,時間已經不早了,那小丫頭怎麼還沒過來?
「卡嚓」一聲細微的開鎖聲傳來,小龔爺閃身躲在了門後,從縫隙看去。穿著深藍色布衣的女孩,撐著傘,從門外走了進來,收傘、關門、上好木栓。
小龔爺又是一個閃身,坐回原位,盯著那頁已看了快一炷香時間的醫書。
安意推開半掩的房門,就看到了小龔爺,揚唇笑道:「小龔爺早。」
「早。」小龔爺把醫書放在桌上。
「你服了兩天的藥,風寒應該好了,我給你診下脈。」安意把傘放在門邊,走上前,伸出三指搭在他的手腕上,「奇怪了,這風寒怎麼還加重了?」
「我只服了一天藥,你昨天沒有給我抓藥,就走了。」小龔爺的語氣帶著一絲幽怨。
安意呆怔了怔,咬了下唇角,低著頭,小聲道:「我……忘了,我不是故意的。」
小龔爺看著安意低著頭,一臉愧疚模樣,原本懷疑她是故意不幫他抓藥的念頭,動搖了,忽然想到五年前,他十歲時,辦事也考慮不周全,顧著這頭,沒顧著那頭,釋懷一笑,道:「算了,去抓藥吧。」
「哦」安意轉身進了偏房,在他視線看不到的地方,眉梢輕佻,唇邊閃過一絲狡詐的淺笑。一個做事不周全的孩子,會讓他的戒心降低吧!
安意熬好藥,端給小龔爺喝了,又幫他擦了藥,端著藥罐去了灶房。小龔爺穿好衣服,跟了過來,站在灶房門口,問道:「你會不會下棋?」
「不會。」
「我教你。」小龔爺轉身去裡屋拿棋盤棋子,不容安意拒絕。
安意眸底露了一抹疑惑,這人為什麼要教她下棋?
小龔爺拿來了棋盤棋子,順手把豎立在牆邊的小條桌提到灶邊,示意安意在對面坐下。
「我很笨,學不會的。」安意不願和他對弈,她怕她一出手,小龔爺就能看出端倪來。她三歲跟著外公擺棋子,六歲就學下棋,外公故去後,她就左右手對弈,下了二十幾年,棋藝雖不太好,卻也不差。
「笨不要緊,我可以慢慢教你,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小龔爺瞇著眼笑,透著勾魂攝魄的魅惑。
安意無奈,只得在對面坐下。
「夫萬物之數,從一而起。局之路,三百六十有一。一者,生數之主,據其極而運四方也。三百六十,以象周天之數。分而為四,以象四時。隅各九十路,以象其日。外周七二路,以象其候……局方而靜,棋圓而動。」小龔爺侃侃而談。
安意暗歎,能不能不拽這些文言文?聽著很累。
小龔爺又講了圍棋裡的幾個術語,何為氣?何為連?何為提?「基本的,你已知曉,邊下我邊教你,你執白子先落。」
安意要藏拙扮做初學者,下得很辛苦,自然輸得一塌糊塗。
「看你的樣子,也不像個蠢笨之人,怎麼學下棋,就這樣的不開竅?」小龔爺嫌棄地搖頭道。
「我說了我笨,學不會,是你非讓我學的。」安意惱了,把棋盤上的棋子一推,「我不學了,我……」
「妹妹,開門。」安健送午飯過來了。
「來了。」安意走出去,把灶房的門拉上,去開了院門,把飯盒接了進來,拴上門,抱著飯盒進了灶房。
小龔爺已把棋盤和棋子挪到一邊去了,他昨天就靠那一小袋米撐了一天,今天早上安意又沒帶吃的過來,他就喝了碗藥,餓得前胸貼後背。
禁屠期已過,今天的菜裡有了葷腥,蘿蔔燉排骨,酸菜炒豬肝。小龔爺吃得津津有味,安意看得哀怨無比,又要餓肚子。
吃完飯,安意就著鍋裡的熱水洗碗。
「洗了碗,我們繼續下棋。」小龔爺閒極無聊,又不能出門,只得以教安意下棋打發時間。
安意堅決不學,「我不學,我學不會。」
「下棋能提高你的智力。」小龔爺誠懇地道。
安意一氣堵了上來,反擊的話到了舌尖,又嚥了回去,她從來不是衝動的人,更不會為了這麼一句閒語,露出馬腳來,側臉看著他,「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小龔爺忍著笑道。
「等我熬好藥,再跟你學。」安意往藥罐裡加了一大勺水,擱在灶上,添了兩根柴在灶膛裡,拿起蒲扇,輕輕地扇動。
下午,安意痛苦的跟著小龔爺學下棋,連連故意落錯子,惹得小龔爺一而再再而三的嘲諷她的智力,弄得佛都快要有火了。
安意看著棋盤上的黑白子,眉尖緊鎖,考慮是不是往藥裡添點安眠的藥,讓這人喝了藥,就去睡覺。
天上又飄起雪花,安意起身道:「我去抓付新藥給你,明天你自己熬著喝,我有可能來不了。」
「你又要去哪裡?」小龔爺有些不滿,這丫頭做郎中不合格,對傷病人一點都不上心。
「明天過小年,我要留在家裡做事。」
小龔爺皺了下眉,「你沒帶白米過來,明天我吃什麼?」
安意想了想,「我會想辦法溜出來給你送點吃的。」
小龔爺這才開恩般地揮了揮手。
安意抓了付新藥,放進藥罐裡,抱著飯盒,打著傘,迅速逃離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