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五章 文 / 李子圓子杏子
這次,方寒意絲毫未掩飾眼裡的疑惑:「賣人情?誰的人情?我可不覺得我跟宋騎尉有什麼交集。」
宋瑞眉梢含笑,慢悠悠地吐出三個字:「於、之、泓。」同時一眨不眨地盯著方寒意的雙眼。
而方寒意嚴重閃過的情緒竟然出乎意料的複雜,先是閃過一絲錯愕,隨後又變為懷疑,最後定格在含笑帶諷。
「我那師弟最不屑與朝中人為伍,我更未聽他提及任何朝廷好友,宋騎尉說這話,也不怕閃了舌頭。」
雖說方寒意還是方纔的姿勢坐於馬上,可不知是不是心中太過篤定,這一句話說得是一拖三繞,尾音略揚,有著一股子說不出的慵懶妖嬈,宋瑞不自覺地想起那次林中初見的情形,滿腦子只有兩個大字華麗麗地閃過——妖孽。
這要是放到小倌樓裡,妥妥的頭牌的料子。
宋瑞在心中默默吐糟了一番,隨即笑得頗為得意:「沒想到方寨主竟是之泓的師兄,只是看方寨主的志向,似乎與之泓雖是同門,卻從往不密吧,不知方寨主上一次見到之泓是什麼時候呢?人都是會變的嘛,以前不屑的不代表現在不屑,難道,方寨主不知道,之泓他現在就在宮中當職嗎?正七品侍衛,啊,對了,還是皇帝的貼身侍衛。」
那一瞬間,宋瑞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方寒意眼中不可置信的震驚,好似宋瑞所說的一切都是天方夜譚一般,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甚至於,即使宋瑞此時有鼻子有眼地說了出來,方寒意也完全不能接受。
方寒意的眼神宋瑞盡收眼底,反倒是覺出幾分意外來,按理說,若師兄弟感情深厚,自當時常聯繫,最不濟也會偶有書信,互通一下近況,甚至於替對方出謀劃策;可照目前來看,顯然這方寒意與於之泓聯繫甚少,可見師兄弟間的感情也不是多深,可偏偏就是這個感情「不深」的師兄,一副無比瞭解師弟的姿態,甚至於在聽到旁人說出師弟一反之前喜好的行為時,毫不掩飾地表現出了震驚與無法接受。
這師兄弟二人,倒是耐人尋味了。
「憑你一面之詞就能讓我相信?再說了,就算你說的是真又如何?你賣他的人情,不代表我就買你的人情!」方寒意的話說得正常,然而緊拽馬韁的雙手卻出賣了他尚未平復的心緒,「自古官匪不兩立,接受招安的山匪更是不會有好下場,宋騎尉既然是來剿匪的,那就拿出你的本事來吧,我方寒意奉陪到底。」
撂下此話,便一拉韁繩,調轉馬頭而去,身後的匪眾亦隊伍整齊地調頭跟上。絲毫不在意身後還有著近兩萬的御林軍。
「騎尉,追嗎?」吳暉急急地問道。
宋瑞看了一眼顏色漸淡的紅色煙霧:「風向變了,回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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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瑞一掀軍帳,就看到了翹著二郎腿坐在書案之後的沈風燁,連翻兩個大白眼:「你怎麼又來了?不是讓你別來了嗎?」
沈風燁不甚在意地晃了晃腦袋:「你之前說是近期別來,我這不就乖乖歇了好些天沒來嘛,今天你這都出動了,我要是再不來過問過問,也說不過去吧?」說著沖宋瑞擠了擠眼睛,「更何況,我費盡心力搜集來的辣椒,我總歸要關心關心它們的去處吧?」
宋瑞再次送上白眼一枚,那眼珠翻得,讓人都擔心翻過去就翻不回來了,他早就該想到,這傢伙根本就是哪裡有熱鬧往哪兒湊,自己這來了快一個月,第一次近乎傾巢出動,他能不過來圍觀反倒稀奇了。
「看樣子,我該謝謝你只是在軍帳中等我,而沒有去現場摻上一腳。」
沈風燁狡猾一笑,衝著宋瑞搖了搖食指:「你又怎知道我不是看完現場之後再來的軍帳?」
宋瑞走到沈風燁跟前:「因為你身上沒有那股子辣椒味兒。」話未說完,沈風燁已經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我天,你們怎麼受得了的?自己不嫌嗆嗎?」
「沒聽說過久而不聞其臭嗎?我們這叫久而不覺其嗆。」宋瑞轉到書案後的布簾後面去,那裡是宋瑞休息的地方,一邊換衣服一邊衝著一簾之隔的沈風燁喊道,「你小子的情報網有待加強了。連方寒意跟於之泓師出同門這麼重要的信息都沒能查出來,真心離淘汰不遠了。」
「什麼?師出同門?」
「若說你沒能查到關於方寒意的消息也就罷了,可你不會沒有查過於之泓吧?」宋瑞套上乾淨的外套,繫著扣子,卻聽不見外面沈風燁的回答,略一挑眉,匆匆穿好衣服踏了出來,「怎麼?莫非你真的沒查過?」
沈風燁的臉色走馬燈一般換了幾色,最後佯裝口渴,走到另一邊的方桌旁背對著宋瑞自己倒水喝,同時嘴裡囁嚅:「反正知道是於環朗的孫子,還有什麼好查的……」
宋瑞同時高挑起兩側的眉峰:「你還真沒查?我本來還不好奇,可現在是真的好奇了,你們那個所謂的九宮格賭局到底從何而來?竟能讓你以『燁』字玉珮做賭注,事後也不追究,甚至連來人的身份都不繼續查探詳細……沈風燁,別告訴我你只是沒想到,那我真的要懷疑找你這種弱智的同盟,會不會是變相的自殺。」
「去去去,什麼叫我這種弱智?我沒查,是因為當時定下了君子協定。」
「呦?君子協定?怎麼感覺這不管是賭局還是協定,都是坑你的節奏啊?」
宋瑞語調輕佻,眼神曖昧,直整得沈風燁渾身都不自在,再次喝了口水,輕咳了一聲,才斟酌著開了口:「其實也不是多複雜的事,就是我初到封地王府的時候,辦過一次類似招納幕僚的活動,我本想通過那次招募一些文才武將,可偏偏……」沈風燁咬了咬牙,「可偏偏碰上於之泓那個煞星!」
宋瑞就像聽故事一樣,登時來了精神,眼神亮得讓沈風燁都恨不得上去拿布擋住,忍了幾忍,總算無視了那黏在身上的好奇目光:「那傢伙根本就是來搗亂的,我針對文者和武者設了不同的題目,應徵者按順序入內作答,看誰在最短的時間內答出正確答案。可輪到於之泓的時候,他一邊嘲笑著題目簡單浪費時間,一邊當著眾多有應徵者的面直接把答案報了出來,不僅如此,他明明是參加的文者應徵,可他答完這邊又跑去武征的那方,兩邊題目的答案都洩露了個徹底,完全毀了我的招納會。」
「哈哈……像是於之泓能幹出來的事……笑死我了……你當時一定氣得臉都綠了吧?哈哈……」
宋瑞笑得一個勁地捶桌,沈風燁再次深呼吸,決定無視某人到底:「何止是臉綠,恨不得直接一刀砍了他!可偏偏,我不能表現出任何暴躁,因為一群人都覺得他聰明無比,是個真正的人才,我要是對『人才』不能禮賢下士,那不是直接打我自己的臉嘛,誰還敢來當我的幕僚?思來想去,只有出個難題難住他,然後把他打發走才能繼續我的招賢。」
「於是,你這所謂的難題就是九宮格?這也太簡單了吧?」
「你知道什麼?那個九橫九豎的九階九宮格,古書上的記載是只有特定的規定下才能填出來,所以我將那規定給變了,一來,變了規定,很有可能就是個死局,根本解不出來,那他必輸無疑;二來,就算變了規定仍然有解,他也不可能在一炷香的時間內解出來,因為,要試的數字實在是太多了……」
「然後你就傻呆呆地用玉珮做賭注?」
「你也說了那樣是傻呆呆,我可能自己提出來嗎?是於之泓,他說,這樣的賭局要麼一戰成名,要麼一站成恥,沒有能讓他有興趣的綵頭,他不會接受的。我當時根本沒想過調查他的身份,想著,來應徵幕僚的,無非是為名為利,同時,也是為了在眾人面前表現本王很有氣度,所以……」
「所以你就裝模作樣說讓他隨意說?」
沈風燁詫異地轉過視線看著宋瑞,那表情就好似在說:你怎麼知道?宋瑞撇了撇嘴,好似在說:就你那德性,猜也猜得出來。
不理會宋瑞眼神的挖苦,沈風燁繼續回憶那段「不堪」的往事:「他當時說,若是他贏了,要麼做我的貼身幕僚,要麼拿走我身上一件物什,若他輸了,任我處置。」
「咦?竟然是雙選題。那你為何不選他做你的貼身幕僚?竟然寧可失了那塊玉珮也不願意收個文武兼備的幕僚?這不合常理啊!」
「說實話,於之泓的實力確實不可否認,可是,這樣無法掌控的幕僚,招至麾下,很有可能就是一個禍害,沒有哪個人會冒這樣的風險,所以,相比之下,不過是個玉珮,再怎樣尊貴無比的玉珮,於我而言,都不是什麼大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