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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八章 文 / 李子圓子杏子

    為首女子從宋瑞一眾人馬出現後便一直嚴陣以待,此刻一聽宋瑞的命令,登時拍馬而來,提槍欲戰,恰此時,另一道聲音越過宋瑞的大批部隊,穩穩傳來。

    「爾藍,住手。」

    光是聽這聲音,便知是方寒意本人。宋瑞表情淡然,連馬頭都未調過去,微垂了眼瞼,原本冷笑的嘴角復又上提了幾度,讓人辨不清那笑容的意味:「方寨主來得果然及時。」

    「宋騎尉這又是演的哪出?」

    稍稍扯了下韁繩,宋瑞緩緩調轉馬頭:「這一出,叫請君入甕。」

    方寒意微微前傾,虛伏在馬頸上,輕哼一笑,那雙眼尾帶勾的桃花眼瞬間光華流轉,燦若明珠:「可是宋騎尉,你為了這小小的一隊偷襲人馬,幾乎集齊全軍,還是在通往臨山的路上截殺,難道就不怕被人甕中捉鱉嗎?」

    宋瑞回贈一臉笑意:「甕中捉鱉?可誰又能確定,宋某不是引蛇出洞呢?」

    「只怕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吧。」方寒意說著話,同時徐徐坐直,高舉右手。

    頃刻間,山腳東側一排弓箭手於林間偽裝中退裝而立,滿弓而待;再往上,離山腳幾丈高之處,整齊劃一的黑衣人半蹲於樹上,手中劍弩齊齊指上宋瑞的御林軍隊。

    宋瑞抬了抬左眉,略顯一分詫異,隨後彎眼淺笑:「那依方寨主之言,誰是螳螂誰是黃雀呢?」說話同時一聲呼哨,山腳西側也隱約現出一排人影,只是,離得有些遠了,看不大清,是多少人馬。

    方寒意半瞇著眼睛細瞧了半刻,語帶嘲諷:「宋騎尉不會是覺得那區區幾百人馬也能圍魏救趙吧?」

    宋瑞再次勾唇賊笑:「你猜我能與不能?」話落又是一聲呼哨,只是這次的哨音不似剛才悠長拖沓,而是完全不同的短促有力。

    哨聲好似在風中打著旋地四散開去,方覺哨音漸遠,山腳南側一聲轟響,山石橫飛,樹倒鳥驚,分明是小份量的火藥炸開的情形。

    方寒意有那麼片刻未來得及掩去眼底的詫異,目光不再那麼淺淡,而是略帶狠意:「看樣子,是方某低估了宋騎尉的厚顏無恥!」

    「這話可就有失偏頗了。我想,方寨主低估的是宋某的火藥儲備!」

    「哼!打你進了永康王的封地境內,我便一直暗中跟隨,你究竟備了多少火藥,我一清二楚,之前在你軍營外所埋已是絕大部分,加上方纔的那些,所剩無幾,我就不信你能變出炸山的火藥!」方寒意陰沉著臉,撂下此話。

    宋瑞裂開嘴,笑得一口白牙明晃晃的露著:「既然方寨主這般自信,那我請問,方寨主又可知我之前隨軍的辣椒可夠前兩日那般折騰的?」

    方寒意心中一凜,誠然,以他之前查探的結果,隨軍糧草裡根本沒有這麼大份量的辣椒,顯然是有後援及時補給到位,而至於那位後援,方寒意只稍作思考,便知是永康王無疑。

    「藩王所能持有的火藥兵器都有規定,不可能太多,你若想要炸山,永康王除非是舉全力以助,那他自己可就空了。」方寒意仍舊不信,藩王不過是皇帝冊封,也許一個不高興就可以把你撤了,所以,每個藩王為保證自己的地位自然不可能避免的要確保自己的實力,怎會傾囊相助一個剿匪之舉?

    宋瑞好似再沒忍住一般,仰頭大笑:「方寨主,若你心中沒有懷疑,我宋某的這場賭局還有什麼意思呢?」說著亦學方寒意剛才的樣子,前傾身子伏在馬頸上,說出的聲音卻絲毫沒有壓著腹部的不暢之感,依舊嘹亮鏗鏘,「不知方寨主是賭宋某有還是賭宋某沒有呢?」

    方寒意面無表情,唯雙眼微瞇,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心中的思慮甚多,若按之前自己查探的結果,宋瑞定然沒有,但是他既能借永康王之手,一日內聚集如此多的辣椒,又何嘗不可趁著大霧,與永康王暗度陳倉,另運一批火藥而來?縱使方寒意信誓旦旦說著沒有藩王會願意傾囊相助,但他又偏偏知曉永康王與當今皇帝的兄弟情誼非同一般,與這宋瑞亦是一塊兒長大,這一時間,還真讓人拿捏不準。

    眼看著方寒意沉默以思,宋瑞也不急躁,懶洋洋地抱著馬脖子,時不時還順順馬鬃,扯扯馬耳,很是一副百無聊賴卻偏又耐心十足的架勢。

    方寒意幾經思量,這才斟酌著開口:「看來,宋騎尉是鐵了心要逼在下和談,無論如何都不願與在下一戰了?」

    宋瑞坐直身子,知道方寒意有此一說,便是相信自己有那炸山的火藥,心中一喜,面上倒是淡淡:「哪裡是宋某所逼?不過是受皇帝所托,都是雲國子民,何必自相殘殺,能不刀劍相向,自然都是好的。」

    「騎尉倒是唯你們的皇帝馬首是瞻。」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這是做臣子的本分而已。」

    方寒意輕眨了幾下眼睛,定定地看了宋瑞片刻:「明日若騎尉有膽孤身前往我臨山寨內,在下便考慮和談。」

    宋瑞輕輕摸了摸下巴:「孤身一人倒不至於不敢,只不過,這事倘若連個見證都沒有,宋某恐怕沒法向朝廷交差呀,那這和談可就沒有任何意義了呀。」

    方寒意掃了一眼宋瑞馬側的吳暉,慵懶地遙遙一指:「至多帶上他,再多的話,就休怪我請騎尉吃閉門羹了。」

    「好說好說,就帶他一人。」

    「那在下,現在可以帶爾藍他們回山了嗎?」

    「恐怕不行。」

    「宋瑞!」方寒意的聲音提高了八度,語含怒氣,「是誰說他們也是雲國子民的?怎的,出爾反爾不成?」

    「方寨主多慮了。宋某不過是想麻煩他們回去將軍營外炸毀的平地填平了再離開,畢竟是因為他們偷襲才弄成這樣嘛。」宋瑞笑得無賴,語氣更是欠揍。

    這一次方寒意連廢話都無,直接拎起掛在馬側的箭弩,瞄準都未瞄準,帶著內力射出一箭,看看射在宋瑞身下的馬匹前蹄之處。隨後笑得風情萬種:「爾藍,回寨。」

    爾藍領人驅馬而行,先還是小踏馬蹄,與宋瑞側身而過後,一甩馬鞭,加速而去。宋瑞半點反應皆無,好似既沒看到那支差點射到自己的箭,也未看到徑直離去的爾藍等人。

    逆著光,輕微抬起下頷,半瞇雙眼,一臉似笑非笑,目送著方寒意的人馬收兵回山,等他們漸行漸遠,這才睨了一眼一直立在一側欲說還休的吳暉:「我知道你想問我為什麼不追是嗎?」

    吳暉點頭如搗蒜,宋瑞再次抬眼看了看方寒意離去的方向,一夾馬腹,驅馬回頭向軍營邁去:「衝突一起,便避免不了死傷,避無可避自然要打,能避則避又何苦白白浪費士兵的性命,都是爹生娘養的。」

    吳暉瞪圓了眼睛看著馬上的宋瑞,好似第一次認識眼見這人一般,半天沒回過神來,恍恍惚惚間好似聽到宋瑞長歎了口氣,再一定睛,宋瑞的神情肅穆,哪裡有半點歎過氣的模樣。

    「回營,恐怕有人等得不耐煩了。」說完一人打馬走在最前。

    果不其然,等到吳暉替宋瑞挑起帳簾的時候,那位隔三差五就來報道的王爺,再一次已經坐在了帳內,看著他面前的酒菜,恐怕已經坐了不短的時間了。

    「騎尉,小的讓人去鋪平營外空地。」吳暉說完,見到宋瑞點頭默許,便未進賬,直接離開。

    「咦,你這個小跟班,這次怎麼沒來跟本王套套近乎?」沈風燁喝下杯中酒歎道。

    宋瑞將劍置於桌側,不親自坐,同時伸手取杯也給自己斟了一杯:「就你這來的頻率,新鮮勁早過了,置於每次都跟你套近乎嗎?」

    「嘖嘖,嘴還真不饒人。」沈風燁輕笑一聲,替自己重新斟滿酒,「不過,話說回來,你何時連你的營地都埋了火藥?」

    「天機不可洩露。」

    沈風燁眸光一閃:「我猜是燒辣椒那天,所有的人都被你帶出去了,那批小分隊偷偷潛回行動的,所以說,你連自己手下的兵都全騙過了,又何況方寒意呢?」

    宋瑞並不正面回答,只是聳了聳肩:「這不是騙,只是未說,作為一個統帥,有事不說也是很正常的。倒是你,什麼時候知道那一支小分隊的存在的?」

    「哈哈,宋瑞,你以為,沒有我的默許,你的小分隊總是偽裝得再好,能這麼容易從另一側迂迴到達嗎?」沈風燁笑著將酒杯往宋瑞面前推了推,意思說,我幫了你這麼大個忙,你好歹也該給我斟杯酒吧。

    結果卻被宋瑞完全地無視了:「那我替你皇兄謝過你了。」

    沈風燁一噎,宋瑞這話就是在告訴他,你幫也是幫的你皇兄,有本事,你讓他給你倒酒去。沈風燁哼了一聲,憤憤不平地拿回酒杯:「我其實就是好奇,你是如何就有把握方寒意會相信你有炸山的火藥的呢?」

    「你說錯了,他其實並不信,但是同樣他也不敢完全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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