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 文 / 李子圓子杏子
「你說錯了,他其實並不信,但是同樣他也不敢完全不信。」宋瑞拋了一粒花生米進嘴裡,笑得跟偷腥了的貓似的。
沈風燁聽後笑得不懷好意:「我怎麼不知道,你何時對一個近乎陌生的人這般瞭解?」
宋瑞給了沈風燁一個鄙夷的眼神:「我知道你小子腦子裡想哪兒去了。再這麼把老子往歪路上想,我可趕人啊!」
沈風燁連忙做了個討饒的手勢:「嗨,我不就說著玩嘛,誰不知道你一顆紅心向那誰誰嘛,其他人自然都入不了你眼,更何況一個土匪頭子呢。你接著說你的,無視我,無視我。」
宋瑞瞥了瞥嘴,這才再次開口:「我雖不瞭解方寒意此人,但就從我一入封地,他就敢獨自一人現身軍營,扔下一些讓人知曉他情報能力的話後,又大搖大擺地離開,就足以可見,此人是何等的自負。」
沈風燁不解:「自負又如何?但凡有點能力或者有點勢力的,都會有點自負,這又有什麼問題?」
「自負當然沒有問題,可是,自負的人有自負的人的弱點。他們會習慣性只聽從自己的判斷,以俯視的角度看人,這就是為什麼他敢在一開始就在我面前現身的原因,他瞭解我所有的背景,我在他面前等同於透明,再加之,我之前只是一個宮裡的小小侍衛,並無實戰經驗,亦無顯著能力,所以,他從最初開始,就是以凌駕於我之上的姿態來面對我的。」
宋瑞小抿了一口酒:「而此後我又幾次三番地『示弱』,駐地後久不出兵,在他看來,我便是底氣不足;首次出兵便是傾巢而出,更是一種以人數壯膽的行為,再加之,好不容易傾巢而動,卻只是雷聲大雨點小,燒了幾把辣椒薰了熏人……所以,可想而知,我在他眼裡是一種怎樣的存在。」
「我明白了,你這就是扮豬吃老虎。」沈風燁的語氣含著讚許,卻是做了一個鄙視的手勢,而宋瑞對此自動選擇了無視。
「也不算扮豬吃老虎,其實,這也是在你告訴我方寒意一眾匪徒的詳細情況之後,我才考慮將計就計的。何況,我這趟剿匪,就是本著傷亡最低來的。」看到沈風燁不理解的眼神,宋瑞淺笑:「你覺得皇上手裡的兵有多少?經得起幾損耗?」
沈風燁這才恍然大悟:「所以,這就是為什麼不管你這邊出現什麼狀況,葉恆那個老東西至今對此事不置一詞。不管你是贏是輸,他都是坐等著最後來算總賬,到時盡可能將這批並從皇兄的手裡折損掉!」沈風燁越說越氣,最終憤憤地一拳砸在桌上。
宋瑞探過身子,安撫性地拍了拍沈風燁的肩:「你也不要生氣,畢竟這只是我個人的猜測,更何況,我盡量不損一兵一卒解決這次的事情,到時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反正暫時這些兵在我手裡聽我調遣……」
沈風燁自然知道,這個宋瑞平日裡嘻嘻哈哈的模樣,其實心裡的計較比誰都多,也就不在這件事上再過多話,自己能幫上忙的時候宋瑞也自然不會跟自己客氣,故而換了話題:「那你明天真的打算上山?」
「哈?不真的難道還是假的?我之前這麼多的鋪墊安排,不就是為了明天的和談嗎?」宋瑞好似覺得沈風燁在說廢話一般,搖頭晃腦地回了這麼一句後,嬉皮笑臉地舉起杯跟沈風燁碰了一下,將杯中酒飲盡。
沈風燁卻不能贊同:「開什麼玩笑,哪有一個主帥獨自一人前去別人的主營和談的?」
宋瑞搖了搖食指:「不是一個人。」
「好好好,不是一個人,還有吳暉。可那小子能頂什麼用?別忘了你們是去別人的陣營,那基本就是任人魚肉的狀態!」沈風燁皺眉吼道。
宋瑞做了個安撫的動作,示意沈風燁冷靜:「把心放在肚子裡,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沈風燁煩躁地站起身踱著步子:「你知道你在做什麼?那好,我就問你一句,你要是被扣下了,怎麼辦?你不是說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你告訴我啊!」
宋瑞長歎了口氣,自己都想不起來上一次看到沈風燁這麼暴躁是什麼時候了,看來自己這次真的把他惹急眼了:「你聽我說,我敢發誓方寒意不敢扣我,兩萬大軍由你領著在這兒候著,他若真敢扣我,他就算能從重重兵防下逃出,也得掉層皮不可。」
「也許人家就是不在意,哪怕掉層皮,能滅了朝廷派來的統帥,這是何等的榮耀?或者說是對朝廷何等的挑釁?這些你想過沒有?」
「阿燁!」眼看沈風燁越吼越高,宋瑞不得已提高了音量,同時分心注意了下帳外,沒感覺到有人停留或靠近,才再次開口,「我之前說過,方寒意有這一萬五的人馬,而他每月只有三天出來打家劫舍,而每次劫的那些錢財,根本不夠他們維持這些人的開銷,我想你也注意到了,整個臨山的山匪,從穿著到兵器,卻對都是一等一的貨色,若不是這次連著有兩個官員遭了難,以他們劫的那點錢財,根本不可能引得朝廷興師動眾地出兵剿匪。」
沈風燁還是一副不服氣的姿態,喘著粗氣坐在一旁:「那又如何?就算人家除了打家劫舍還干其他的買賣,這跟會不會扣押你或者滅你的口,有一丁點兒的關係嗎?」
宋瑞撫額:「你怎麼還沒明白呢?既然他們有其他營生遠遠超過打家劫舍所得來的錢財,為何還要冒著被朝廷追剿的危險幹這種『買賣』,唯一的解釋,就只有他們需要有這樣的行為為他們真正的買賣做掩飾。既然需要做掩飾,他們就不可能為了一個剿匪的行動,而損兵折將吃大虧!」
沈風燁停止了之前的煩躁,微微張著嘴,呆愣愣地看著宋瑞。宋瑞無可奈何地看著沈風燁:「你呀,非要什麼事情都說得這麼明白才行。」
沈風燁搖著頭歎了口氣:「平時我又過問過你幾次?還不是因為這次牽扯到你的性命,我怕……」
宋瑞沒有接話,他也沒有問沈風燁怕的是什麼,怕他會死?怕御林軍會輸?還是怕無法跟沈風燁交代?其實,這些都不重要,不管他怕的是什麼,有些事,走到這一步,就只有繼續往前走,後退反而是懸崖,往前走也許能發現柳暗花明的另一條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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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宋瑞跟平日裡差不多時辰起的床,照舊完成了每日的例行操練,不慌不忙地吃過他的早午飯,這才打著飽嗝讓吳暉牽馬去。
一路上,吳暉的叨叨就不曾停止過:「騎尉,今天可是要和談的,你也太不當回事了,小的我還一宿沒睡得著呢,今早那麼早就過去喊你起床了,可你愣是睡了個回籠覺,還照例完成操練,這還不夠,愣是要吃晚飯才出發……」
宋瑞再次一個飽嗝打斷了吳暉:「我說小暉子啊,你年紀輕輕就這麼嘮叨,以後老了可怎麼辦?再說了,我們這是深入敵營啊,萬一對方不待見我們,根本不招待吃飯,再或者,對方一刀卡嚓了我們,我好歹也能做個飽死鬼不成?」
「呸呸呸,各路神仙菩薩,宋騎尉剛剛是童言無忌,你別聽他的,別聽他的……」
宋瑞在一旁看得好笑,一鞭子抽在吳暉的馬上:「你才童言無忌呢,老子比你還大上幾歲呢!神神叨叨的……」
眼看著吳暉的馬受驚之下竄出去老遠,宋瑞也不急著追趕,卻見他們連人帶馬在一個拐歪過後被突然出現的人攔下:「兩位,我家寨主恭候多時了。」
宋瑞稍稍快趕了兩步,笑著翻身下馬:「有勞這位小哥了。」
那人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只是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同時伸手牽過兩人馬匹的韁繩,那動作不言而喻:馬留下,人上山。
吳暉略有不滿,宋瑞跟他遞了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對著那人笑了笑:「那就有勞小哥好草料餵著,我這馬兒挑食,不是什麼草料都吃的。」
可半天,那人卻只是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在原處,既不看他們兩,也不看手裡的馬,只是定定地看著山下的來路。
宋瑞一點兒也沒有背冷落的覺悟,聳了聳肩,帶著吳暉向上走去,此後幾乎每一層山路饒過,便會有人出現,為他們引路,而最後守在寨門外的兩人,更是連二人身上的兵器都盡數收走。
宋瑞大喇喇地張著手臂,任由一人搜身,還不忘對兩人調侃:「幸好我跟小暉子是男人,不然這一番摸下來,恐怕二位壯士不想娶也得娶了。」